第67章
第67章 第 67 章
宗夏槐故作為難:“我爸不愛喝酒, 也不愛抽煙,就愛打牌打麻将,你要麽到時候陪他玩兩局?”
謝宜年不會玩牌, 但是現在距離過年還有段時間, 他可以學。謝宜年不假思索地說:“當然!”
這世上從沒有男人粗心的說法, 只有上不上心,倘若他上心,便會讓一切盡善盡美。
謝宜年不滿足于此,問:“那叔叔愛喝茶嗎?酒和煙還是要送的,要是過年叔叔阿姨家裏來客人, 可以用來待客。”
煙酒是硬通貨, 可以換錢,一直都是送禮上選。
宗夏槐說:“喝的。”
她怕他送得太誇張, 叮囑說:“你別搞太多, 大家坐下來一起吃頓飯就好了。”
謝宜年搖頭:“夏夏和我覺得這是家常飯,但是在父母眼裏這是禮數,我第一次上門,不能裝作什麽都不懂, 敷衍了事,叔叔阿姨也會覺得我不重視。”
謝宜年上網做了一些功課:“好像各地風俗不一樣, 年前和年後拜訪有講究, 夏夏,你們那邊一般是年前還是年後?”
從來沒走過這個流程的宗夏槐懵住了:“應該都行吧, 我家離海城近, 兩地的風俗應該差不多吧, 你們這邊的習慣是什麽?”
謝宜年也不清楚,網上搜這種問題是搜不出答案的, 只能回家問父母。謝宜年把這事記到備忘錄裏。
時間不早,宗夏槐和謝宜年回到值班室休息。宗夏槐今天不值班,對她來說,睡值班室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如果夜裏有急診,她也會被吵醒。
不過今天運氣不錯,宗夏槐一夜睡到天明,只是睜開眼後,她并不想立即起床,坐起來發會兒呆,直到昨晚的記憶慢慢回籠,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搶救,結束後她和謝宜年一起吃了一頓夜宵。
宗夏槐拿起手機給謝宜年發微信:【下樓吃早飯嗎?】
謝宜年也差不多在這個時候醒來:【吃!】
宗夏槐起床走出去,并沒有在男值班室門口看到謝宜年,而是在走廊的沙發上找到了他。謝宜年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茫然地坐着。
“你昨天在沙發上睡的?”
看到老婆出現,謝宜年不由自主地委屈:“昨晚值班室有人打呼,震天動地,我只好抱* 着被子出來睡了。”
宗夏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不服管教翹到一邊的頭發。
謝宜年用手捋了捋頭發,坐着仰頭:“現在有沒有好點?”
宗夏槐點頭,回答得牛頭不對馬嘴:“好看!”
宗夏槐向來不吝啬自己的誇獎:“你長得真好看。”
謝宜年的好樣貌是客觀的是公認的,可是一開始宗夏槐對謝宜年并沒有特殊的感覺,直到兩人開始談戀愛,在一日複一日的相處後,宗夏槐竟會看他看得失神。
謝宜年的嘴角翹得壓都壓不住。
倘若這時候有人從他們身邊經過,只要不是個瞎子,都能看出他們兩人之間的貓膩。
兩人收斂了一下,一起去樓下食堂吃了頓早飯,再各自去忙。
一連幾天,宗夏槐和謝宜年都是在醫院裏見面,快過年了,科裏雜事多,宗夏槐這個住院總忙得連回家睡覺的時間也沒有了。
等到了周五,離月底還有幾天的時候,宗夏槐把下個月及下下個月的大排班表發到了群裏。
在這個表格排好之前,就有不少人來找她,都是科裏年資比她高的前輩,提出了這樣或那樣的要求。
為了使各方都滿意或者說大家不要有太多的意見,宗夏槐可謂焦頭爛額。發出排班表後,宗夏槐盯着手機,生怕還有人不滿意,再來找她。
要知道,這大排班已經是修改n遍後的結果,而且一經發出,就不能再有大的變動。
不過出乎宗夏槐的意料,來找她的人不多,而且都是想換班的。所謂換班,就是兩個人商量好,把班互換。宗夏槐爽快地答應了,并修改了排班表。
排班表經過主任審核并發出後,宗夏槐不會再去主動變更,但是私底下兩個人商量好了換班,再到宗夏槐這裏報備一下是允許的。
不被允許的行為是有人不滿意排班,單方面找到宗夏槐說要換成另一天的班。宗夏槐對于這種情況也沒辦法,她又不能強迫另一個人。
宗夏槐舒了一口氣,這兩個月的班排完了,她心底落下一塊大石頭,年前也再沒什麽讓她倍感壓力的事情了。
下午快下班了,有人來辦公室敲門,是位基地的同學。
“宗老師……”莘芃芃進來後輕手輕腳地關上辦公室的門,站到宗夏槐面前,有些局促不安。
“我家裏在新疆,過年排我大年三十值班,我可能就回不去了,可不可以……”
宗夏槐注視着她,小姑娘的臉漲得通紅,如果不是沒辦法也不會來找她。可是宗夏槐不能為她一個人破例。
更何況大家都想回去過年,如果宗夏槐把她和其他人調換,那麽被調換的人也會有意見。
宗夏槐柔聲說:“芃芃,排班不是根據家的遠近來排的,你們基地值的是同一檔班,人數是固定的,我也是按照這個順序排的。你看看,能不能找到同學和你換班呢?”
基地醫生、本院住院醫生、主治醫師,值的都不是同一檔班,職稱越高,值班的難度就越大。
所以莘芃芃這事,真不是宗夏槐故意的,對她來說,基地醫生都是一樣的,不存在說基地醫生要為更高年資的本院醫生讓步,因為這倆值的是不同類型的班。
最一視同仁的辦法就是按照順序排,大家都知道排班有順序,每隔多少天有一檔班,如果宗夏槐私自調動了順序,大家都能看出來。
更何況宗夏槐無論排誰去做大年三十的班,都有人不高興。那麽按照順序來排班就是最公平的。
莘芃芃紅了眼睛:“宗老師,我找不到人願意值這個班,加錢也找不到,我家實在是太遠了,今年我還沒有回去過。”
所以莘芃芃來求宗夏槐,宗夏槐是住院總,如果住院總讓哪個人來和她換班,那就不得不換。
但是宗夏槐要怎麽說呢,她找誰都不合适,找一個家離海城近的?那人家也有意見,憑什麽離家近就活該大年三十值班?他不要和家人一起吃年夜飯嗎?
更重要的是不能開這個口,一旦開了這個口就會有人效仿,人人都能找到不得已的理由。
“等等你先別哭呀。”宗夏槐感到頭疼,“我确實沒辦法讓別人來替你上這個班,當醫生要值班,大家都會在一些特別的日子裏輪到這個值班,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芃芃抽涕着說:“我知道的,我能理解的。”
她并沒有一味地為難宗夏槐,這反而叫宗夏槐心軟。
宗夏槐拿紙巾給她擦眼淚:“別哭了,眼睛都要哭腫了。”
宗夏槐問:“今年一整年都沒有回去?”
芃芃說:“嗯。”還帶着哭腔。
宗夏槐沉默了一會兒,“那你過年回家吧,我來替你值這個班。”
芃芃震驚地擡頭看她:“這……這怎麽可以?”
宗夏槐開玩笑地說:“難不成我值不了你的班?”
“不不!”芃芃連忙說:“可是……可是……”
“別可是了,住院總過年不值班的,而且我家也近,開車一個多小時就到了。”宗夏槐說:“你不用心裏覺得過意不去,之後再還我一個班就好了。”
但是宗夏槐和芃芃值的不是一個類型的班,換言之,宗夏槐能替芃芃值班,但芃芃值不了她的班。
芃芃嘴巴一張,又要哇哇大哭。這回宗夏槐都沒反應過來,就被芃芃抱住了。
宗夏槐無奈地說:“你再這樣哭下去,別人還以為我是黑心住院總,壓榨你們這些小朋友。”
芃芃慌得止住眼淚,“沒有沒有。”她聲音哽咽:“謝謝宗老師。”
宗夏槐又讓芃芃坐在辦公室裏緩了一會兒才讓她出去,芃芃前腳剛走,辦公室又來一位不速之客。
“你怎麽過來了?”
謝宜年拉了個凳子坐她旁邊:“路過,聽見裏面有人在哭。”
“哦,是基地的小朋友,她過年值班,不能回家,所以難過得哭了。”
謝宜年幽幽地說:“我看到了,她抱着你哭。”
這話說得好像她做了什麽負心薄情的事情一樣。
謝宜年問:“那你怎麽給她解決的?”
宗夏槐如實說:“我替她值班,讓她之後還我一個。”
就連謝宜年都知道:“基地的醫生哪能值你的班?”他搖頭:“夏夏,你這是純做好人。”
“她家在新疆,确實很遠。”宗夏槐想了想說:“可能她哭得太傷心,我最近又很容易心軟……你幹嘛這樣瞧着我?”
“原來只要有人對夏夏哭,夏夏就會心軟。”
宗夏槐說:“那麽……你也哭一個?”
謝宜年:“……我不。”
謝宜年說:“我走了。”
宗夏槐說:“哦,去吧。”
謝宜年又折回來:“你怎麽總對我這麽冷漠?”
宗夏槐卻早已準備好了回答:“大年三十陪你一起值班,不好嗎?”
謝宜年的語氣一下子軟下來:“好。”
臨近過年,手術量銳減,今年大家都休息得特別早,有些組提前兩周就宣布停刀,就連一向敬業的楊組也在過年前一周停刀。
手術中心的節奏突然慢了下來,之前是每間房間都開,現在已經關了将近1/2的房間。
也正因此,手術室不需要那麽多人來上班,大家開始輪批休息。但是作為住院總的宗夏槐依舊忙碌。
今年的春節假從臘月二十九開始放,宗夏槐除夕值班,早和父母說了這事,也說了大年初二謝宜年會上門拜訪的事情。
說這事的時候,謝宜年正躺在她家的床上,這些天手術少了,外科開始清病房,謝宜年突然變閑了,沒事就黏在她身邊,恨不得當個24小時的人形挂件。
當時謝宜年在用iPad看菜譜,他不知道老婆在和岳父岳母打電話,态度親昵自然地問:“明天吃這個怎麽樣?”
老婆瞪了他一眼,謝宜年不敢吭聲了。
直到宗夏槐挂了電話,謝宜年把平板往枕頭底下一塞,慢慢挪到她旁邊,“夏夏~”
宗夏槐不說話,謝宜年膽子變大,捧着老婆的臉蛋親了兩口。他手一擡,關了燈,“夏夏,時間不早了,我們睡覺吧。”
這并不是他們第一次同床共枕,次數多了,難免有擦槍走火。不過謝宜年這家夥有自己的堅持,始終沒有越雷池半步。
有一回宗夏槐半夜被熱醒,醒來看見謝宜年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語氣卻幽怨:“夏夏,我睡不着……”
睡不着的原因顯而易見。
宗夏槐當時挺淡定的:“那要麽……幹點其他事?”她意有所指。
不光謝宜年饞她,謝宜年在她身邊躺了這麽久,她也有點饞謝宜年。
她說不清楚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忽然對謝宜年有了吞食入腹的渴望。
謝宜年抱緊她,說不行。
宗夏槐只覺得更悶了,用手推了他一把,然而身體無意蹭到男人最敏感的地方,宗夏槐隔着衣服輕輕捏了捏。
謝宜年吃痛一聲,又像是歡愉的聲音。
宗夏槐被吓了一跳,随即又像是發現什麽有趣的事情,她咬了一口他的耳朵:“宜年,它會變化。”
謝宜年耳朵通紅,腦袋直接埋進去,不給她看,聲音從被子裏悶悶地傳來:“當然會有變化,好敏感的。”
當然了,即使是進展到這一步,他們也還是沒有發生什麽。因為謝宜年固執地堅持,一定要得到她父母的認可。
宗夏槐說:“好吧。”
但她自從發現謝宜年這個有趣的開關後,總是忍不住調戲他,看他忍得忍無可忍,又不得不忍的樣子。
謝宜年最兇也不過說:“等我們訂婚……”
宗夏槐問:“怎麽樣?”
謝宜年湊到她耳朵邊說:“和夏夏放三天假。”
宗夏槐:“三天假用來做什麽?”
謝宜年又害羞得不好意思直說了。
大年三十這天值班,白天一直風平浪靜,手術室的大夥一合計,說要不辦個年夜飯吧,于是開始訂外賣。
大年三十有不少商家都關門暫停營業,剩下仍然營業的商家大部分都是連鎖快餐。
後來還是謝宜年說有認識的飯店老板,他在微信上和人家訂一桌飯,叫他們送過來。
吃飯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剛好宗夏槐緊挨着謝宜年坐,大家在值班,不能喝酒,便用果茶代酒。
年夜飯吃到一半,桌上動筷子的人就少了,大家多是在聊天,聊手術室的八卦,吐槽領導。但是仔細一聽,無論是八卦還是吐槽,都是點到即止。
大家聊得歡暢,就沒有人注意到桌邊這對情侶已經在桌子底下悄悄握住了手,宗夏槐用自己的手去丈量謝宜年的手掌,摸他纖長的骨節,像是把謝宜年的手當成了自己的所有物,拿在手中把玩。
“明天下夜班,你先回家?然後後天早上再一起回去?”宗夏槐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我還沒想好,要不要明天就回去,我想早點回去陪爸媽,然後你後天過來?”
謝宜年毫不猶豫地說:“你什麽時候走,我就跟着你走。”
他家在本地,謝宜年前幾天就回家看過父母了,謝爸謝媽也不是很需要兒子,兩個人一起出去旅游了。
宗夏槐說:“那就明天值完班再說。”
按往常的經驗來說,白天沒事,夜裏的急診就多。尤其年夜飯,大家胡吃海喝,很容易誘發消化系統的急症。
果不其然,他們剛吃完晚飯,麻醉科的call機就響了,普外科膽囊切除手術,一聽就知道是吃飯吃出來的。
這是全麻手術,宗夏槐得上去幹活;這是普外科的活,所以謝宜年不用上去,他可以躺着。
現在摘膽囊一般都用腔鏡做,手熟的外科醫生從鏡子伸進去再到伸出來15分鐘搞定,這個手術的難度并不大。
但是今天的手術病人都是年夜飯吃撐了送過來的,麻醉誘導藥一推,病人很容易發生嘔吐誤吸,導致吸入性肺炎,嚴重可危及生命。
不過麻醉醫生有自己的“妙招”——掐脖子,發生誤吸的根本原因是因為麻醉藥推下去之後,胃和食管的肌肉松弛,防反流設置失效了,胃內容物就很容易湧上去,湧到食管旁邊的氣管裏。
“掐脖子”可以掐閉氣管入口,手動阻止食物跑到氣管裏。
這時候就需要麻醉醫生眼疾手快,用最快速度把氣管導管插進氣管裏,導管上有一個套囊,套囊打上之後,通向氣管的口就被堵住了,食物也沒辦法再跑到氣管裏面。
自此,病人就算相對安全了。
做完這個膽囊之後,宗夏槐又做了兩個闌尾,最後做到普外科醫生都不願意再做了,說接下來的先觀察吧,等明天再做,宗夏槐這才得以喘一口氣。
當然急診也沒放過謝宜年,半夜1點的時候,急診給他打電話了,說有個腦出血的病人,一側瞳孔已經散大了。
急診喊麻醉科來插了個管,本來說先送ICU觀察一下,結果做檢查的時候發現顱內出血有進展傾向,等到天亮估計人就沒救了,于是往手術室送了手術單,開顱清血腫。
和宗夏槐還有謝宜年搭班的護士也一直沒停過,說:“你倆到底是哪個比較旺?”
宗夏槐和謝宜年是一起去和家屬簽字的,謝宜年要簽手術的字,宗夏槐要簽麻醉的字。
簽字的家屬是病人的兒子,将信将疑地看着謝宜年:“你這麽年輕,能行嗎?”
謝宜年看上去只有20出頭。
神經外科向來硬氣,謝宜年在病人家屬面前也從來沒有軟過,說:“你可以轉院。”
家屬态度軟下來,乖乖地簽了字。
手術開始後,宗夏槐坐在那和護士聊天,談起這個小插曲。
護士震怒:“那這個人怎麽不轉院?轉院我們就可以不做這個急診了!”
宗夏槐贊同。
護士又說:“不過小謝看着是挺年輕的,今年快三十了吧?準備什麽時候成家?”
謝宜年想了想說:“明年吧,今年過年見家長。”流程一定要走完的。
宗夏槐默不作聲,有種談地下戀愛的心虛感。等到了結婚,肯定要給科裏同事發請柬,說起這事,她不是故意想瞞,只是大家在工作場合也不會特意說自己談戀愛以及戀愛對象是誰。她和謝宜年在有外人在場的時候也不可能像私底下相處那樣親密讓大家看出來。
只怕到時候八卦的人就多了,宗夏槐突然很頭痛。
清血腫是開顱手術,一做就是三個小時打底,正好做到天明,結束沖個澡下夜班。
考慮到大年初一路上會堵,宗夏槐決定明天早上再起床回老家,今天先回去休息。
謝宜年自覺地變成老婆的小尾巴,主動做老婆的司機。他最近往宗夏槐家跑比回自己家的頻率高多了,宗夏槐家的冰箱也再沒空過,總是裝滿了滿滿當當的菜。
今天大部分外賣商家不營業,謝宜年便和宗夏槐先去超市買了菜,再步行回家。他手上拎了兩大袋東西,宗夏槐要幫他分擔一點,他也不肯。
兩人說說笑笑回到家門口,宗爸爸和宗媽媽拎着幾箱牛奶水果在門口站着。
“爸,媽?”
【正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