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第 25 章
夜班老大後來有來換宗夏槐休息:“夏槐, 你要不要下去喝口水上個廁所?”
宗夏槐沒有客氣,簡短交班後麻溜地下去了,她感覺身體的血糖正在告急, 她可不想發生暈倒在手術室的糗事。
謝宜年的外賣也算是及時雨了, 宗夏槐去樓下一眼就瞧見了她的外賣, 她的涼皮和酸奶被單拎出來,蓋子上寫着她的名字。
寫的字很飄逸靈動,應該是有書法基礎。
宗夏槐對他印象更佳,畢竟人們對帥哥美女的期待更高,倘若華美皮囊下其實是個頭腦空空的草包, 難免讓人失望。比如相貌堂堂的帥哥寫一□□爬字。
謝宜年是個很難讓人心生惡感的人, 雖然他在臨床上還略顯稚嫩,但無可否認他是優秀的, 他畢業于全國數一數二的醫學院八年制, 畢業後還能留院規培到現在專培第二年……他已是鳳毛麟角,只需給一點成長的時間。
想到這裏,宗夏槐竟有些悵然,不知道成長後的謝宜年會變成什麽模樣, 還會像現在這樣熾熱真誠,還是會……宗夏槐想了想醫院裏那些中年發福的主任, 遺憾地嘆了口氣。
男人花期短, 不過,至少有的人還有過花期。
宗夏槐吃完上去時, 薛欣欣老師正坐在謝宜年旁邊, “小謝啊, 你要抓緊,現在手術室除了急診就剩你們這了, 我們中班老師很辛苦的……”
話音剛落,中班老師·宗夏槐就走進來了。
薛欣欣說:“我沒動什麽,就加了點肌松藥。”
“好的。”凳子被薛欣欣老師搬到前面,宗夏槐也懶得搬回來了,索性接替薛欣欣老師坐謝宜年旁邊。
謝宜年壓力山大:“薛老師,我會努力的。”他手上稍一用勁,線斷了,還沒等他說話,正關注臺上情況的巡回護士已經熟悉地拆了一板新的線。
巡回護士說:“最後一板,省着點用。”巡回護士從前也是洗手護士,洗手護士也稱器械護士,負責在臺上給外科醫生遞器械。老練的洗手護士不需要主刀說話,就能提前把主刀需要的東西遞過去。
有時候新手外科醫生面對巡回老師倍感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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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下一板線,多了沒有。”
“不要下來,注意無菌,嗯?”
“給你二十分鐘,快點!”
“抗生素沒開,等會兒補給我。”
謝宜年剛才被巡回和麻醉薛欣欣老師聯合催促後,不敢說話,默默縫皮,都沒注意旁邊什麽時候換了人。
宗夏槐吃了東西,血糖回升,心情也回暖,她此刻對謝宜年很有耐心,又看他剛斷了線,說:“沒事,你慢慢縫。”
謝宜年轉頭看了她一眼,可惜她那時候已經低頭去看手機了,謝宜年看見了她的花帽子,這似乎是麻醉科的特色。
宗夏槐的帽子上是黑白色的小貓,很俏皮可愛,謝宜年心裏癢癢的,還是按捺住了,繼續努力縫皮。
手術結束,護士問:“等會兒是喊你做ct,還是喊哪個?”
小弟下面還有小小弟,謝宜年這種算小弟,是能上臺的醫生中的食物鏈底層,但是病房還有規培和研究生,這兩種幾乎不上神外的臺,只負責收病人和寫醫囑以及ct。
神外人有自己的晚間ct walk。
一般來說,謝宜年關完顱過完床也要跑了,留個病房研究生的電話确保有人來陪ct就行。
謝宜年看了看宗夏槐,說:“我留下做ct吧。”
宗夏槐把病人身上的泵管拆下來,說:“10分鐘。”
神外病人不強求拔管,只需要等呼吸回來,不過像腦幹一些特殊部位或者時間較長腫瘤較大較深的手術,這些都會影響呼吸回來,實在回不來的就直接送icu打呼吸機。
謝宜年總想找機會和她多說話,在片刻靜默後就開始“沒話找話”了:“夏槐,你們一般醒病人要多久啊?”他說完才發現有催促之嫌疑,火速補充:“我不是催,是有點好奇,我之前在麻醉蘇醒室輪轉,看有的病人醒得很快,有的病人怎麽也醒不了。”
倘若是旁的外科,宗夏槐實在不想回答,幹到這個點了,累了,一句話也說不動了。醫學領域內,隔科室如隔山,解釋起來費勁,她只會損一句:“x老師要轉行來我們麻醉科?歡迎歡迎。”
但是對謝宜年,也許是他好看,也許是他請客吃飯,宗夏花多了幾分耐心,她竟像帶實習生那樣解釋:“如果是普外骨外這種,既不碰腦子,時間也不是很長的手術,很快就能醒,對于經驗豐富的老麻來說,呼吸回來了就能拔,不過前提這個人術前肺要是好的……”
“像你們腦外術後的病人,我們一般要求遵囑意識清楚才能拔,但是你們腦外的病人,首先是本來顱內占位術前人就不是很清醒做完手術就更不用說了,還有時間長麻醉藥蓄積醒得就慢,再有你們在功能區開刀有些本來就是會影響術後蘇醒的……”
宗夏槐說:“所以對你們腦外的病人,我們是謹慎更謹慎,之前就有過病人意識很好,拔了管後氧保和度一直掉,最後沒辦法又叫我們給插回去了。”
宗夏槐說這些話的時候,謝宜年就一直望着她,在謝宜年的眼睛裏,她是那樣閃閃發光,充滿魅力,令人信任。
以至于他都有些不自信,宗夏槐這樣好這樣優秀,一定有很多人喜歡她,要追求她,那麽自己又有什麽可以打動她的地方嗎?
“夏槐——”
送完病人後,icu門口,謝宜年又鼓起勇氣,問:“你明天是什麽班?”
宗夏槐說:“正常白班。”
“那你今天晚上還回去嗎?”
“不了。”一天的工作結束,宗夏槐的臉上泛起輕松的笑:“反正家裏也沒人等我。”
接下來他該識趣地道別,最多關心一句:“好好休息。”
可是謝宜年突然意識到,在他眼裏宗夏槐很好,在別人眼裏,宗夏槐也很好……她本來就是個極好的人。如果他不主動一點,宗夏槐有可能被別人打動。
在這個可怕的假想的推動下,謝宜年往前走了一步,他發出邀約:“夏槐,我能請你吃飯嗎?你周末有空嗎?”
謝宜年說:“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餐廳,你感不感興趣?”
宗夏槐有些疑惑,她盯着謝宜年看了一會兒,并不是她自戀,只是請一個異性吃飯這樣的舉動,如果沒有緣由,多少顯得暧昧。
可她也确實缺乏經驗,她如果有與人相愛的經驗,她就會看出謝宜年眼睛裏藏不住的情緒,她沒有,所以便隐去那些疑惑。
謝宜年是個簡單的人,也許這就是一頓飯。如果對方是同性,請她吃飯,她會懷疑對方對自己有意思嗎?
答案是不會。
所以換了性別,她也不該随便往男女之情想。
宗夏槐說:“好吧。”
自回國以來,她的交際很少,三年前她在海城認識的朋友早就畢業,回到家鄉,分散到全國各地。
她需要一些新的朋友,至少不拒絕新的朋友圈。
宗夏槐說:“周日晚飯好嗎?”
謝宜年高興起來:“好!”
自那之後,謝宜年三個字突然在宗夏槐生活裏出現的頻率變高了。或者說宗夏槐更注意到他了。
手術室的護士會提到他,說:“小謝怎麽還不談戀愛,是不是眼光太高了?”
從護士口中,宗夏槐還了解到,之前有個內科基地的女生不知在哪看到了謝宜年的照片,幾乎天天來手術室堵他,堅持了大半年。
護士八卦說:“小謝家裏可有錢呢,本地人,十幾套房子還有商鋪,爸爸是大學教授,媽媽在政府機關裏,之前小謝開車來上班,開的是……”
“條件這麽好,怎麽來學醫了?”
“可能體驗生活吧,反正不差錢,就做自己喜歡的事。”
謝宜年喜歡醫學,喜歡神經外科,宗夏槐能感覺出他是個很純粹的人。至少目前是。
人很難不為純粹的人心煩意亂,宗夏槐其實很欣賞純粹的人,但是謝宜年并不是宗夏槐的理想型,她很快把這些紛亂的念頭清出腦子。
周末吃飯之前,謝宜年給宗夏槐發消息:【你從哪裏走?我去接你。】
宗夏槐說:【不用了,我從學校走。】她借了學校的實驗室,周末在這裏做一些基礎實驗。
過了一會兒,謝宜年興高采烈地回:【太好了!我正好從那走,順路!我帶你去!】
謝宜年熱情得讓人無法招架。
他沒問她從哪個門走,卻準确地出現在宗夏槐面前,他像只臭屁的小狗:“這個門離地鐵站最近!我就知道你會從這走。”
宗夏槐問:“你怎麽知道我在本部?”本部在郊區,醫學院在市中心。
謝宜年說:“我上次聽你說的,你說在本部有認識的人,借了一塊地。”當時謝宜年只是路過,卻記在了心裏。
“我對這一塊可熟了,這附近也有很多好吃的,下次我帶你逛逛。”
宗夏槐忍不住打斷他:“等等……我什麽時候說還有飯要吃?”
“啊?”謝宜年失落:“你不想和我吃飯。”
他的眼睛漂亮又委屈,宗夏槐覺得好像是自己的錯,又好像哪裏怪怪的。
宗夏槐換了個話題:“這個點回市區很堵,你不該來接我的,我坐地鐵就好了。”
現在他們一起堵在高架上了。
宗夏槐打開導航app,上面顯示要1個半小時,正常走高架是35分鐘左右。
“對呀!”謝宜年眼睛亮晶晶的:“這個點地鐵也很擠的!我更要來接你了!”
簡直讓人無法反駁。可是謝宜年為什麽要這麽周到細心呢?
謝宜年沒有戀愛經驗,但是家庭幸福的小孩似乎天生就知道怎麽愛人。
堵車是個讓人焦躁的事情,但也許是因為今天開車的人不是她,又也許是因為開車的人心态很好,宗夏槐頭一回在堵車的高架上心平氣和。
“會不會時間趕不上?”周末的餐廳大多都要預定,宗夏槐不知道謝宜年定的這家餐廳是不是可以保留位置。
謝宜年胸有成竹:“沒關系的,我還有plan B,更好吃!”
“……plan B?”
“重要的事情總有plan B嘛!”
宗夏槐欲言又止,覺得還是不問為好,謝宜年太熱情了,也太坦率,她真怕她一開口,他就跟倒豆子一樣什麽都說了。
宗夏槐開始頭疼了。
事情發展到這裏,那個令她不安的猜測似乎要成真了,宗夏槐在心裏打定主意,她不會再和謝宜年吃飯。
宗夏槐想,其實現在世上大部分的男人都差不多的,他們很少主動挑破暧昧關系,這樣就可以在察覺到對方的疏離後為自己留一份餘地,不失顏面的退場。進可攻,退可守。
而女生,女生要怎麽做呢?她察覺雙方關系暧昧,可對方不挑明,她不能先一步拒絕,反而顯得自作多情。
可是愛情,向來是勇敢者的游戲。宗夏槐不喜歡不清不楚,倘若她喜歡一個人,就會清清楚楚地開始。
宗夏槐不知道謝宜年會怎麽選。
接下來的将近一個小時,宗夏槐都很少搭話,謝宜年好像沒察覺,仍然在三百六十度找話題。
他們下高架的時候已經超了時間,謝宜年說:“那我們吃這家店吧,行嗎?”他把預定頁面發給她。
宗夏槐哪有心思吃飯,說了句:“好。”也沒看。
plan b是位于外灘的一家福建菜,現在正是吃螃蟹的季節,這家有道廈門紅鲟蒸米糕十分有名,謝宜年問宗夏槐意見,宗夏槐說:“你* 是這裏的美食專家,聽你的。”
于是除了讓預留的菜之外,謝宜年起勁地點了一堆:“這家都好吃的,盲點不踩雷!”
宗夏槐看了一眼價格,頭痛,哪有請普通朋友吃飯請這麽貴的?她擡頭看了看謝宜年。
謝宜年被她看得不明所以,總覺得自己的計劃被猜到了。
好在美食一上桌,極大程度地緩解了宗夏槐的焦慮,食物入肚後的血糖升高總是讓人心情愉快,宗夏槐一口蟹肉吃下去,再擡眼,看到謝宜年含笑的眼睛。
謝宜年可喜歡看她吃飯,他總覺得夏槐太瘦了,她還貧血,在麻醉科一定沒有好好吃飯。
宗夏槐拿濕巾紙抿了一下唇,問他怎麽不吃。
謝宜年火速吃兩口:“我在吃的。”而後又看着她發呆了。
宗夏槐真想捂臉,說她眼不瞎,她仿佛看到一只叼着愛心跑向她的大狗,蹭她的袖子,吐出一堆愛心,恨不得淹沒她。
宗夏槐不知不覺吃了很多,謝宜年問要不要再來點甜品,宗夏槐連忙搖手:“夠了夠了,我吃不下了。”
說完這句後,謝宜年突然沉默了,他并不是沒話說,而是在想怎麽開口,他的糾結都寫在臉上,宗夏槐看得都陪他一起緊張了。
“夏槐,我有話想和你說……”
宗夏槐說:“等等,我上個洗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