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得不争
第二十五章 不得不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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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來此般自信?覺得本君會助你?”沈輕舟身披大氅端坐在榻上,輕咗手上藥碗中的苦澀藥水,寝宮裏彌漫着濃郁的藥味。
“君上,恕景喬直言。”景喬故意欲言又止。沈輕淡淡掃他一眼:“說。”
“此事,您知曉多少,是否也覺得步小卿冤枉?”
沈輕舟喝藥的動作一滞,随即一飲而盡。宮女紫菀立即上前撤下藥碗,退了出去。
景喬小心翼翼地斟酌着用詞:“景喬知道,君上一向不喜多管閑事,更不想介入後宮紛争。但景喬相信,君上是個有情有義之人,定不會坐視不理。”
沈輕舟聽完,擡眼看着景喬,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複雜的情緒。景喬見狀,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的話已經觸動了沈輕舟。“是嗎?你憑什麽認為本君會管這種事?”沈輕舟冷冷地問道。
景喬知道沈輕舟這是在考驗他,于是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目光:“景喬知道,君上雖然看淡漠世事,但一切都在掌握這中,步小卿這次實屬冤枉,若君上能與之相助,景喬感激不盡。”
沈輕舟沉默了片刻,淡淡道:“步小卿……本君與他并不熟識。”
景喬一愣,沒想到沈輕舟會這麽回答。
“君上……”景喬還想說什麽,卻被沈輕舟打斷了。
“景喬,本君雖然不喜多管閑事,但也不是個無情無義的人。”沈輕舟語氣平淡,“若是你有足夠的理由和證據,證明步小卿是冤枉的,本君自會出手相助。”
景喬心中一喜,立刻點頭道:“多謝君上。”
景喬言罷,沈輕舟深感事有蹊跷,心中已信六七分。然而,他依舊心存疑惑。最後他說:“景喬懇求君上見一位證人。”
“帶上來吧。”沈輕舟已決意涉險,看景喬自信滿滿,心中了然,此間之事絕非表面如此簡單。
景喬傳令下去,賀南枝的大宮女澤蘭帶着伏麟宮的二等宮女蘇木步至面前,兩人行禮于塌前端坐。澤蘭坦蕩大方,蘇木則顫抖不已,滿面驚恐。
“奴婢澤蘭,參見悅君。”澤蘭恭敬地行禮,蘇木則小聲顫抖道:“奴婢蘇木,參見悅君。”
沈輕舟端座在上,望了眼景喬,輕輕一笑道:“戲臺已經搭好了,開始吧。”
景喬示意蘇木坦誠交代,“如實道來,倘若有半句虛言,你自己知道後果。”
蘇木聞言伏地大哭起來:“君上饒命,一切都是薛貴卿的主意,奴婢只是聽命行事。”
沈輕舟早已從景喬口中得知薛妄參與其中,卻未料到他仍幕後操縱,安插眼線于步星朗身側。
“薛貴卿指使你做何事?”
“遞給我裝有巫毒娃娃的盒子,讓我借搜查之機将其藏入君的寝殿。”蘇木淚如雨下,膽顫心驚不已,渾身顫抖。
“你怎敢如此大膽!”沈輕舟怒火中燒,氣血上湧,忍不住劇烈咳嗽。
“君上息怒,保重身體。”景喬憂慮萬分,上前為他撫背順氣。
沈輕舟輕輕推開景喬,皺眉問道:“他為何要如此行事?”
“奴婢平日裏只負責傳遞消息,別的實在不知。”
見實在問不出什麽了,景喬吩咐澤蘭暫且帶她下去看管起來。
景喬疑惑地道:“君上,這證據足夠充分嗎?”
沈輕舟思慮後反問:“既然已有證據,何不直接禀告皇上,反而來尋本君?”
“景喬身份低微,不得進出紫宸宮。”
沈輕舟笑道:“你能想到來找我,倒也算是明智。若冒然前去紫宸宮,恐怕不僅見不着皇上,還會被治以擅闖之罪。”景喬一愣,看到他眼中的笑意,才明白原來他剛才是在試探自己。這個人,心思如此深沉。如若聽從建議去了紫宸宮,怕是已陷入麻煩。
“還請君上施援手。”
“證據充足如山,然而薛妄其人心機深沉,必定有所預謀。且就算所有證據皆擺在眼前,他亦可以巧言詭辯為其翻案,畢竟這些并不能證明他真意欲行惡事。而步小卿與他來往不多,僅得每日晨昏前往鳳凰殿請安時碰面,薛妄并無害他之由頭。”
“這也正是我與賢君卿所憂疑所在。”
“賢君卿?”沈輕舟一副想起什麽的樣子,忽道:“你們三人既然交好,為何不讓賢君卿向皇上求情。”
“賢君卿嘗試過,皇上不肯見他。”景喬滿臉無奈。和這幫人打交道真是頭疼得要命,那現代大公司裏勾心鬥角的都及不上這兒半分,至少公司犯個錯最多被炒鱿魚,這兒可是一步走錯就可能掉腦袋的地方哪!
沈輕舟默然思索片刻後,輕輕嘆息,然後嚴肅地說:“我便幫你罷。”
景喬欣喜不已,躬身拜謝:“多謝君上出手相助。”
沈輕舟思忖片刻,對旁邊的張福正使個眼色,“速去朝露殿禀告皇上,就說本君病重,盼皇上眷顧。”
“是。奴侍遵命。”張福正領命,迅速退了出去。
景喬不解:“我以為君上會去紫宸宮。”
沈輕舟把玩手中扳指:“夜半三更,興施動衆的去紫宸宮,還帶着伏麟宮的丫頭,難免引人注目,恐怕會打草驚蛇,即便有确鑿證據也無濟于事。”
高!景喬默然贊嘆一聲,其深思熟慮的智略實在令人欽佩。
“景喬,你究竟是聰明過人還是愚昧無知?”沈輕舟慵懶道,攏了攏衣裳,更深露重,他臉色不太好,強打起精神與景喬交談。
“君上為何,如此說。”
沈輕舟笑了笑:“你來找本君的初衷是什麽,你自己清楚。在這深宮裏若無權無勢便什麽都不是,卑如蝼蟻,任誰都可踩上一腳。”他頓了頓繼續道:“幸而你有皇寵在身,旁人還不敢輕易動你。可是你身邊人呢,他們就難了,比如步小卿此次的禍事,你敢說與你無半點關系。”
景喬細細品他話裏的深意,步星朗這次莫明遭難,真的是自己的原因嗎,細思恐極,不禁冷汗直下。
“本君不可能次次都能幫你,你該知道,這宮中你最應該依附誰。”沈輕舟瞧他陷入沉思,“如今是步小卿,然而下次又會如何呢?”景喬震驚的看了過去,如同遭受電擊,心跳加速。
“言盡于此,聰明人自明其意,愚昧者說破嘴皮也是徒勞。”沈輕舟半躺于榻上,雙目微閉再未開口。
沈輕舟說的對,在這深宮裏,他唯一可靠的依靠便是皇帝。如今,別人已将他視為眼中釘,待時而動。他不能牽扯無辜,更不願影響賀南枝與步星朗。這兩人,是他于異世的真意好友,他不願他們因自己讓他們陷入困境。此次步星朗的禍事,令他深知,悠閑時光即将終結,他必須投身于權謀鬥争,只因他已然身陷這漩渦之中。
殿外傳來了福順大聲的宣告:“聖上駕臨!”沈輕舟猛然驚醒對景喬道:“你先避一避。”
景喬趕緊起身藏于隔斷之後,放下兩旁紗簾藏于其後。
趙輕墨疾步而來,沈輕舟見了剛要起身行禮,卻被趙輕墨按下,“你身子不好,不用行禮了。”
趙輕墨手捧着沈輕舟蒼白的小臉,仔細端佯着,“怎地又不好了,召太醫了嗎?”
“太醫已經來過了,皇上也知道臣侍這身子,也就如此了。而太醫所囑無非是精心休養而已。”
沈輕舟悲悲凄凄的說:“可臣侍知曉,依如今的樣子,說不準那天就真的沒了。臣侍,當真舍不得……”
聽聞此言,趙輕墨心中一緊,立即打斷道:“朕不許你妄自菲薄,此話實在不吉。”接着趙輕墨寬慰道:“太醫曾告知朕,只要精心調理,定能康複如初,莫要喪失信心。”
“是,臣侍聽皇上的。”沈輕舟勉強的笑了笑,趙輕墨坐在他身旁,輕摟入懷:“怪朕最近少來此看你,連你病重都不知道。”
“臣侍不怪皇上。”沈輕舟輕咳幾聲,忽然問道:“臣侍聽聞,近日步小卿被禁了足,說是詛咒慎君,這是怎麽一回事?”趙輕墨心下一沉,松開手,“誰在你面前說起的,朕治他的罪,這種事也拿到你面前來說,讓你徒添煩擾。”
“皇上!”沈輕舟不自覺得提高了音量:“此事有蹊跷。”
趙輕墨深深的望着他,目光深邃讓人猜不透他的想法。沈輕舟深吸口氣,緩緩從塌上爬起來,直直的站在趙輕墨面前,蹲下行禮。
“起來。”趙輕墨輕言,沈輕舟不為所動,擡頭垂目:“皇上請聽臣侍一言。”
趙輕墨微微一嘆息:“說吧。”
“皇上,盡管我與步小卿并不太熟悉,但對于他的為人,臣侍認為他平日是個守規矩的人,實在難以相信他會行巫蠱之術。”
“你鮮少出門,性子平和不懂人心,雖此事有疑慮,但證據确實,朕不得不信。此次只将他禁足,已是恩典,此事,不要再提了。”趙輕墨輕哼一聲,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
沈輕舟輕擡雙眸,目光堅毅:“皇上說的證據,是從他寝殿中搜出的巫蠱之物嗎?”
趙輕墨起身居高臨下:“你非要替他說情是嗎?”
沈輕舟淡然言道:“皇上并非不知情,只是無意細究罷了。”
他心中自然明白,趙輕墨作為皇帝,其心思缜密勝于衆人。如此争寵之舉,又怎能逃過皇帝眼目?然而為顧全大局,僅給予輕微懲戒即可。面對國家繁重政務,後宮瑣事便無足輕重,只要不涉及性命之憂,此類小事自可輕輕帶過。
趙輕墨見他如此固執,頗感無奈,原打算輕輕揭過此事,不料沈輕舟竟如此固執。于是嘆了口氣,沉聲道:“說吧,何以證明此事非其所為?”
趙輕墨注視着他許久,終究不忍,親自将他扶起。沈輕舟見狀大喜,立刻讓人把蘇木帶來。
蘇木見到皇帝,立刻跪倒在地,全身顫抖不已,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只能結結巴巴地說:“奴,奴婢,蘇木,參見……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