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偏見
第十七章 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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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華宮,待月殿的暖閣裏,慎君姜戰辰的心腹宮女玉竹悄然近身,輕輕耳語:“君上,奴婢打聽到皇上最近常常去南華苑,只為了見一個叫景喬的少年,兩人相談甚歡。”
“南華苑?”躺卧榻上的姜戰辰聽到後立刻坐起,正色道:“皇上過去從未涉足此地,此消息是否确切?”
“這是從皇上身邊的銀朱口中得知,确信不疑。”玉竹信誓旦旦地保證。
“景喬,本君怎地從未聽說過此人。”姜戰辰沉思良久,仍未想起此人是誰,手中盤繞把玩的腥紅琉璃珠相互碰撞,發出悅耳的聲響。
“據銀朱所言,乃一位尚未被冊封的公子。”玉竹接過話尾。姜戰辰眉宇微動,疑惑之情自然流露:“尚未冊封的公子?大選距今已過去大半年,何時又多出這麽一位留在南華苑?”
玉竹咬着唇,面露為難:“這……奴婢确實不知。”姜戰辰目光淡然地落在她臉上:“如此,你先下去吧。”玉竹輕輕施禮,退出殿堂,未踏出門檻,就聽得背後傳來叫喚聲:“玉竹,回來。”
玉竹身形微頓,随即轉身返回殿內等候吩咐:“君上,有何事吩咐?”
姜戰辰沉吟半晌,嚴肅地說道:“你再去探查一番,這位景公子究竟何許人也,緣何滞留宮中。”
玉竹微微欠身:“是,奴婢尊旨。”随後退出宮殿。此時再進來的乃是貼身內侍王德川,端着熱茶遞給姜戰辰,卻遭後者煩躁地揮揮手示意後退下。
王德川遲疑過後,依禮告退。大殿內僅剩姜戰辰一人,他沉思片刻,終究忍不住翻起桌上的冊籍。然而,書中的內容并未解開他的疑惑,反而更添煩躁,只好将其棄之不顧。
瞧着窗外的美景,玉蘭花開得正盛,花瓣散滿院落,宛如玉錦鋪地,光輝奪目。這是趙輕墨為讨他歡心,特意從南方移植而來。
然而,自從春天來臨,趙輕墨從未踏足過玉華宮。姜戰辰不禁自嘲,自己似乎已習慣安逸生活,竟忘卻了身處險境。在這深宮之中,榮寵瞬息萬變,誰又能保證聖寵不衰呢?
“怎麽在這愁眉不展的。”趙輕墨的聲音自背後傳來,姜戰辰匆忙轉身,吃驚地瞥向趙輕墨。
趙輕墨笑吟吟地打趣:“怎麽你們見了朕都不會說話了?剛才去輕舟那兒也是如此,他的表情跟你如出一轍。”
姜戰辰連忙叩首請罪:“回禀皇上,臣侍等惶恐。”
趙輕墨笑着擺擺手:“免了免了,你都太緊張了。朕只是來瞧瞧你,順便說說話。”
“皇上聖恩。”
“有什麽心事,說出來朕聽聽。”趙輕墨坐在塌上自然擁着他。
姜戰辰躊躇了片刻,擡起頭看着趙輕墨:“皇上已久未臨幸玉華宮,戰辰還以為皇上把臣侍忘了呢。”
他長相秀美無匹,此時撒嬌之态惹人愛憐,更添可愛。趙輕墨心生憐愛,溫和地說:“政務繁重,脫不開身。以後若想朕,就來朝露殿吧。”
得此恩準,姜戰辰滿面歡喜:“真的?皇上不能食言。”
趙輕墨深悔失言,他豈能不知姜戰辰性情,承蒙聖恩後,怕是要整日往朝露殿跑了。然而話已出口,無法挽回,只能故作嚴肅地說道:“君無戲言。”
“皇上果然最寵臣侍!”姜戰辰歡快地在趙輕墨唇上印下一吻。“你啊。”趙輕墨無奈地輕點他的額頭,姜戰辰則扮起鬼臉來。
數日後,玉竹來報,稱已查清楚南華苑景喬的真實身份。當時,姜戰辰正在欣賞自己的畫作——一幅栩栩如生的玉蘭迎春圖,畫技之高超,堪與宮廷畫師相媲美。
近日來,趙輕墨對其寵愛有加,甚至允許他自由出入紫宸宮,這份殊榮遠勝從前。此刻的姜戰辰春風滿面,對下人慷慨解囊,宮人們因此受益匪淺,服侍愈發周全。
“主上,奴婢已查清。”姜戰辰專注于畫卷,心中明了她的意圖,微微一笑,淡然地瞥了她一眼:“講吧。”
“那位景公子其實是江州七品縣尉景昭的次子,因病未能參與遴選,皇上特批留居南華苑休養。”
姜戰辰聽聞後,先是一愣,繼而露出嘲弄之色:“僅為七品官之子,竟妄想在宮中興風作浪。”說完,将畫卷輕輕放下,稍作思忖後交給了旁邊的王德川,吩咐道:“将此畫送至福順處,告訴他這是我新作,請他代為呈獻皇上。”
“遵命,奴侍馬上前去。”王德川恭敬地接過畫卷,退出殿外。随後,姜戰辰對玉竹說道:“随本君去南華苑一趟。”
“是。”
出了宮門登上了轎攆,玉竹與兩名二等內侍緊随其後。
此刻,景喬全神貫注地在菜地裏除草。草木灰剛剛撒下,他便開始逐根拔起新生的野草。
突然,方青匆忙從前院趕來,神情慌張地道:“公子,您別再管這塊菜地了!悅君現已到了南華苑門外,讓您前往正殿等候。請速與我同去吧!”
景喬滿臉困惑,仰頭看天,不禁皺眉思索。實在搞不懂他這陣子是怎麽了,不是皇帝親臨就是君上召見,實在令人費解。
“愣着幹什麽呀,快随奴侍來呀。”方青見他仍未行動,急得直跳腳。他怎麽會服侍這樣一位麻煩不斷的主子呢?方青心中悲涼,無奈地感慨命運的捉弄。
此時也顧不得禮節了,方青直接上手拉着他走,景喬一路小跑的跟着,心裏直打鼓,不知這位君上找上自己是什麽意圖。
姜戰晨置身于正殿之內,環視四周,只見此殿簡樸至極,不禁露出鄙夷之情。其父乃堂堂定國公,自幼尊貴無比,年僅二八,便已得到先皇賞識,賜予趙勸墨為側室,常年居住于王府。而在趙輕墨登上皇位之後,他也從未涉足過南華苑這種寒酸樸素的居所半步。
門口侍奉的宮人恭敬行禮,禀報:“景公子現已在殿外恭候。”
姜戰辰擱下手中茶盞,瞥了眼對方,嘴角微勾:“讓他進來說話吧。”
“遵命。”宮人領命後走出門去傳令,景喬踏着沉穩步伐緩步入屋。
“景喬拜見君上。”景喬禮貌地行禮,而姜戰辰卻重新端起茶來悠然自得的品味着香茗,并未示意其平身,景喬只好繼續維持着謙卑的姿态。
片刻過後,景喬已感到腰部酸痛,然而高位之上的那位依舊連正眼都沒瞧過他。這讓他深感不解,如若換作現代職場,碰到如此上級他早已甩袖子走人。只可惜在這個時代,他無權這麽做。這樣尊貴的妃嫔,可是能輕易取人性命的。即使未必真的要他性命,僅因失儀之罪挨個幾十大板便已足夠要他的小命了。
“這裏的茶也實在粗鄙。”姜戰辰飲了幾口後,面露不悅,将茶盞重重擱置于案頭,茶湯四溢,水珠滴落在他的袖口之上,慌忙中玉竹拿起手帕體貼地替他擦拭。
又過了半晌,他再啓尊口:"起來吧。"景喬心領神會,松了口氣,挺身而立,那肩膀的酸痛感,仿佛比他勞作一個上午還要疲憊。
姜戰辰審視着景喬,冷嘲熱諷道:“你倒是頗有幾分姿色,難怪皇上對你念念不忘。”景喬瞬間屏息凝神,他明白此刻不得妄言,若不然恐生不測。溜須拍馬或是狡辯争執,皆顯露巧舌如簧,對他并無半分益處,所以幹脆沉默以對。
“借生病之名留居宮內,果然精妙至極,更引得皇上對您另眼相待,實在是高明。”
景喬面對指責,唯有回應:“回君上,小人那時尚處病痛之中滞留宮中本是意外,實在不是小人有心為之。偶遇皇上實屬意料之外。以我等身份,實在不敢妄想得到皇上青睐。至于皇上心意,實在難以揣測。”
姜戰辰聽到這番論證,面色凝重:“沒想到景公子,如此巧言善辯。”
景喬倒吸口氣,無奈地想着,果然,他就是會這樣認為。他只是在陳述事實,這位君上卻覺得他善辯,如果他不說話,反而會被視為默認。
顯然,這位尊貴的人物已經将他視作善于花言巧語、迷惑君主的人,無論他如何努力,都會被誤解。人們常說,偏見如山,如今這座大山已然壓在了他的肩頭,難以撼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