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勸解
第九章 勸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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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梳理整潔後步入庭院,舉目望去,步星朗與白謹言立于門庭交談,望見景喬,微笑致意。景喬心生暖意,此地充滿人情味,盡管已在此生活三月之久,未來是否再會還是未知。
世事無常,人生命運皆為未知之謎……
“景兄這是要去哪兒?”自從幾人交好,便以兄弟相稱,景喬也覺得這樣的稱呼更自在。
“欲出門走走,二位有意同行嗎?”景喬詢問二人,步星朗相視後均搖首示意。景喬笑笑,獨自出了南華苑。
宮牆之中仍然是那條無盡的道路,盡頭處仿佛籠罩在迷霧之中。行走了約莫十多分鐘,遠方的天空中飄來一個風筝,繪制着一只青色的大燕子,在碧空如洗的藍天下搖曳,為這單調的紅色和藍色世界帶來幾分生命活力。
南華苑地處僻遠,他們活動範圍有限。即使他與賀南枝、步星朗、白謹言等友人亦只能踏足禦花園的沁芳園及明鏡湖小憩片刻,無法涉足其他區域。如此偏靜之地,平日難得一見人影,今日卻有人在此放風筝,景喬決定一探究竟。
漫步至清幽之處,只見那紅牆之下,華衣玉冠,豐神俊逸的青年正是賀南枝。景喬四處觀望,無人相伴,他獨自在此放風筝,為何如此有這種閑情?
正欲走出樹林與他寒暄,忽見遠方有一人匆匆趕來。
景喬蹙眉,回身退入叢林深處。
當看清來人是誰,景喬大驚失色,匆忙而來的餘憫華僅着便裝,徑直走向賀南枝。
待兩人抵達紅牆腳下之時,景喬悄悄藏匿于樹後,視線被擋,然對話清晰可聞。
餘憫華輕聲對賀南枝道:“南枝,我來晚了。”
景喬驚愕,首次聽聞餘憫華如此親昵地喚賀南枝之名。
“憫華。”賀南枝微顫着道,僅此一語,再無多言,二人對視,半晌無語。
“明日即将進行大選。”賀南枝低語,語氣充滿憂郁。
“我知曉,我亦憂心忡忡。”餘憫華嘆息連連。
“憫華,我欲與你共赴天涯,逃離這皇宮。”賀南枝毅然決然地說,但餘憫華卻微笑搖頭,“我們皆知此舉難行。”
賀南枝深深嘆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未知後果如何。
“今日,便是我等最後一面,未來,願君安好。”餘憫華哽咽道。
兩人默契無言,餘憫華徑直離去,賀南枝慌忙緊随,兩人牽手走遠。
沒過多久,賀南枝又一個人回來了,景喬忙隐在樹後,只露出半個腦袋來。
這一次,賀南枝也沒有再放風筝,而是靜靜地坐在牆根下,仰望着天邊的雲霞,不知道在想什麽。
原來餘憫華與賀南枝有着深沉的情感,卻奈何命運捉弄。景喬凝望賀南枝,心生感慨,悄然離去。
得到傍晚,用過晚膳後景喬避着旁人拉着賀南枝到僻靜的西廂房中。
“景兄,你拉我來此做什麽?”
賀南枝見他關上門,神神秘秘的樣子很是不解。
景喬心亂如麻,不知從何說起。
侍人乃宮廷職務之稱,非內侍或內管令,侍人并非太監,與太醫、侍衛相似,為普通男子,除卻後宮內院外,可在宮中自由走動。雖官位不高,由不固定之人擔當,但其主要職責為教導待選公子們的宮中規矩禮節,此外宮外仍負擔司學職責。
現今代他們教學的是餘憫華,下一批則可能輪到張侍人、王侍人。大選過後,餘憫華需離宮繼續履行司學職責,除非有皇命,否則不得再入宮。
對于此,景喬早已洞悉,餘侍人的身份亦是眼前之人解答。賀南枝言辭間雙眼波光流轉,景喬此刻豁然明白,賀南枝對餘憫華的感情并非單純的敬仰。
“你和餘侍人...”景喬糾結片刻,深呼吸後終究開口詢問。
此時賀南枝方落座,聞此言面色驟變,端坐如山。景喬續道:“我已知你與餘侍人關系非同尋常。”停頓片刻,又說:“今日清晨,我見你們在一起。”
“你看見了?”賀南枝聞言如受驚之鳥,面色冷若冰霜,深吸一口氣,顫抖地問道:“你都聽到了些什麽?”
“一切盡收眼底,也明白你心中所想。”景喬不再隐瞞,坦然相告。
賀南枝心如死灰,未料此事竟被他人知曉,若一旦洩露,後果不堪設想。盡管他與餘憫華之間清清白白,僅限于情投意合,并無越軌之事。然而,他所言之語,足以構成私通之罪。
此刻,賀南枝緊閉雙目,面色鐵青,胸中猶如翻江倒海般無法平靜。面對如此困境,他深知此事一旦被人揭發,便将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然而,他沒有料到的是,景喬接下來的話讓他更為震驚。
景喬言道:“不必擔憂,我絕不會揭穿你們,只願你懂得,有些事,世人無法容忍。你曾許諾若被選中,必以家族利益為重,明天便是大選之日,此刻望你看清自身處境。”
此番言論令賀南枝心生敬意。他未料到,景喬竟能對他寬恕至斯。原以為,景喬會借機揭開兩人秘密,使其陷入萬劫不複之境。
然而,景喬卻不然。他選擇了體諒與包容,令賀南枝感慨不已。
賀南枝長舒一氣,睜眼看着景喬,眼中滿是感激。他知,自己是小人多心了。
“景喬,多謝!”賀南枝由衷說道。
景喬淡然微笑,回複道:“無需言謝,願你明晰,勿再癡夢妄想。”
賀南枝颔首應答:“我已知曉。”
景喬注目賀南枝,眼中閃爍堅定信念。他知曉,賀南枝乃男子漢大丈夫,必将深入思量。
“時辰已晚,咱們也該回了。”景喬提醒道。
賀南枝微微颔首,起身而立,朗聲言道:“感激不盡!景兄弟如此豪爽磊落,賀某倍感欣慰。”
景喬淡淡微笑,回應道:“無妨,我早把你當兄弟般。”
對于賀南枝來說,景喬的話無疑是刺痛了他的神經,讓他深感自己的想法是那麽的愚蠢。他明白,在這個如狼似虎般的後宮裏生存下來,必須得時刻保持清醒。正如餘憫華一樣,他總是不輕易讓人看出他真正的心思。而他并非為情昏然之人,景喬之言恰似當頭棒喝,令其恍然大悟。
二人走出西廂房,與白謹言相遇。景喬察覺到他視線中的異樣,賀南枝則識破了他對景喬的複雜情感,他選擇默然相待,并不點破,這或許是最合适的方式,避免讓景喬陷入困擾。
“你們........”白謹言瞪大了雙眼,滿臉好奇的看着兩位友人。他并非質疑兩人存在秘密關系,但的确感到疑惑不解,這兩人獨處的時間越來越長。
賀南枝淡定如初,微笑解釋:“方才晚膳後,景兄不慎遺失物品,請我協助尋找。白兄勿要誤會。”
南華苑設有小廚房,自從他們搬離西廂後,此處便成為他們日常用餐之所。白謹言看向景喬,等待他的回答。
“正是,我的珠串失蹤,特意回來尋找。”景喬反應迅速,接過話頭解釋道。
“是我前日送你那串?”白謹言試探着問。
景喬恍然大悟,想起此事。那天白謹言手持琥珀珠串在把玩,景喬覺得精致漂亮誇贊了幾句,白謹言便慷慨贈送給他。
景喬急忙伸手入懷,發現珠串原已系于腰間,取下珠串拿在手中,笑着說:“幸好找到了,險些辜負了白兄的美意。”
白謹言面色因之好轉,笑容可掬地說:“無妨,也不是什麽名貴的東西,改日,自尋良品相贈。”
“景喬先謝過了,不過,禮物不分貴賤,只要有心便可。”景喬本想拒絕,又覺得自己囊中羞澀。深知宮中的生活并不輕松,有銀兩才能走得順暢。白謹言身份不簡單,他的東西必定貴重,因此并未推辭。
及至景喬踏進屋內,步星朗步履輕盈地走到他身邊,遞給他一串沉甸甸的盒子,示意他開啓。于是,景喬小心翼翼地揭開盒蓋,只見一枚精美的玉佩映入眼簾,其上雕琢着繁複的紋路。
景喬好奇地詢問:“此為何物?”
步星朗滿臉真誠地回答:“我随身佩帶之物,贈予景哥哥,願你喜歡。”
景喬卻面露難色:“如此珍貴之物,我實在不敢接受。”
步星朗卻堅持道:“景哥哥,這是我的一片心意,請務必珍藏。”
這還是步星朗第一次喚他景哥哥,看着他那純真如稚子的眼睛,景喬心中溫暖無比。
景喬哽噎着說道:“為何...改變稱呼?你原本不是忌諱尊稱哥哥嗎?”
步星朗撓撓頭,羞澀地笑着回應:“馬上就是大選之日,且不說我們是否能夠繼續在此歡聚暢談,我在內心裏早已經将你當作大哥。倘若景哥哥不介意,不如就把我當你的弟弟吧。”
景喬輕輕撫弄玉佩,壓抑住內心的憂慮,微笑着說:“好,今後你就是我的兄弟,我相信無論身處何方,定會再見,到那時,這塊玉佩就作為我們友誼的見證。”
步星朗見狀,激動得面色漲紅,連忙斟滿兩杯酒,高聲道:“一言為定!”說完,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