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公孫辰魚的耳朵在動,聽聲音,他們已經走到了門口。
她馬上躺卧在床上,假裝在午睡,省得他們發現自己在練武功要問東問西。
她聽到有兩個人的腳步聲正在向床走近,猜想是沈靜姝和沈青石。
她繼續翻個身,把臉朝裏。
“阿姊,小魚還在睡着,我們且出去等着,別吵醒她了。”沈青石壓低了聲音道。
沈靜姝道:“無妨,都這個點了,她也該起床了,下午還要上課呢。”
沈靜姝用右手食指戳了一下公孫辰魚的腰。
公孫辰魚怕癢,頓時抽搐了一下,随即笑着躺平了身子。
她将手覆在前額上,捂住眼睛,不讓他們看見自己在笑。
“擾人好眠可是犯罪……”
公孫辰魚揉着自己的眼睛,坐了起來。
“小魚,我來看你了。抱歉打擾你休息了……”
沈青石彎腰盯着公孫辰魚,臉上挂着寵溺的笑。
“無妨,我說笑的,我也該起來了……随便坐。”
說着公孫辰魚利索地下了榻,穿上了鞋子。
注意到沈延清站在門外,趕緊招呼道:“延清哥哥,快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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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延清聽到公孫辰魚親熱地招呼他進去,便笑着走了進來。
“辰魚,我們來瞧瞧你,沒打擾你休息罷?”
公孫辰魚趕緊給他們倒茶,嘴上忙着道:“不打擾,不打擾,你們都來了,我也高興。靜姝,你要回來了嗎?可說妥當了?”
“嗯。哥哥把我賣了,讓師父收了我這個禍害……也不知是不是親生的……”說着白了一眼沈延清。
“太好了,你來了,我正好有人解悶,一個人無趣得很。”公孫辰魚笑着把茶遞給他們。
“我聽阿娘提起,說你阿娘和魯倩姨娘、夕月姨娘一起,來邱府求見主人邱陽雎。為的是把你和魯倩姨娘的女兒秦若嫣、夕月姨娘的女兒梁芷一同送進來,和我一起跟着師父學藝。你可見着她們了?”
“我見了阿娘,旁人并未瞧見。我聽阿娘的意思,阿娘是被魯倩姨娘和夕月姨娘硬拉來作陪的……”
“原是如此。聽我阿娘的意思,似是夕月姨娘逼迫你阿娘來的,你阿娘原是不想來。”
“嗯。今日見着阿娘,她倒沒提這一層……只是阿娘還告訴了我一個秘密。這個秘密和你也有關……你要不要聽?”
“自然是要聽。你就直說了罷。”
沈靜姝瞥了一眼哥哥和弟弟,心想:也沒什麽是他們不能知道的。
“阿娘從邱老爺子那兒聽說,下個月初十,是邱郎君二十一歲生辰。等他生辰一過,就要替他和姚宰相的嫡孫女姚玥完婚。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公孫辰魚望着沈靜姝,密切地注意着她的神情。
“嗯。”沈靜姝怔怔地望着手中的茶杯出神。
她此次回來,心裏自然是仍舊放不下邱長卿。
雖說是哥哥死勸她回來,實則是她自己順杆往上爬,她自己也想回來,但是抹不開面子,所以百般推脫罷了。
如今聽到他确實有了良配的消息,心不免沉了下去。
感覺哪裏被堵住了,難受,但又說不清楚。
公孫辰魚又道:“你別難過。早些知道,早好。趁陷得不深,趕緊丢開。”
沈靜姝心道:看她這樣子,竟真對此無動于衷。往日她說,對他無男女之情,我還不信,今日看她這神情,我才信了。虧了我一直把她當成情敵,真是好沒意思。
公孫辰魚聽見她的腹诽,也不便多言,只是伸出手,撫摸了一下沈靜姝的手臂,以示安慰。
沈延清見妹妹如此,便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沒事,沒事。妹妹,将來哥哥和阿耶定會為你擇一門好親事。妹妹不點頭,就絕不出嫁,哥哥一輩子養着你。”
沈靜姝突然笑了起來,憋得滿臉通紅,用小粉錘錘了一下哥哥的胸口,喜中帶嗔道:“把我當禍害甩出來的是你,如今說要養我一輩子當老姑娘的人還是你,怎的好人歹人都讓你一人做了?”
沈延清爽朗地笑了起來,道:“沒事。一切都會過去的。”
沈青石在一旁也跟着哈哈大笑,附和道:“大哥說得對,會好起來的,二姐。”
公孫辰魚也被這兄妹情深給打動,跟着笑了起來。
本來一場風花雪月的初戀遭遇暗礁,沉了底,是寂靜的傷感,此時卻幻化成一場熱鬧的笑話。
為了轉移沈靜姝的注意力,公孫辰魚又想到了一個新的話題。
公孫辰魚沉靜道:“魯倩姨娘和夕月姨娘的女兒也要進來學藝,聽阿娘的口吻,似乎是沒有談妥?”
沈靜姝冷笑道:“回頭問問宋一,他一定知道……許是她們見你跟着我進來了,便也想着把女兒都白白地送進來。天下哪有那麽多便宜的事兒?”
沈靜姝仍紅着眼,稍稍平靜了些。
公孫辰魚點點頭道:“也是……”
想到自己也是白吃白喝,沾了她的光,便不免覺得有些英雄氣短。
只是她又能如何?既來之則安之罷,何必自尋煩惱,去想那些不切實際的面子問題呢。
沈青石拉着公孫辰魚到一旁,道:“我有話與你說。”
公孫辰魚便随他去了。因問:“你要說什麽,不能當着他們的面說?”
沈青石白了她一眼,嗔道:“小魚,咱們這麽久沒見,就不能說點悄悄話麽?咱們的關系,原就比他們的要好啊。”
公孫辰魚點點頭,笑道:“行啊,說罷。”
“上回你不是答應要做飯給我吃麽?你打算什麽時候做呢?”
“這有何難?下回去我家裏,我給你做罷。”
“你在這裏好麽?有沒有人欺負你?”
“我在這裏一切都好。誰敢欺負我,我準讓他後悔生下來。”
沈青石聽了哈哈大笑起來。
沈靜姝冷笑道:“有什麽話,不能當着我和哥哥說?”
沈青石道:“這是我和小魚之間的秘密。”
公孫辰魚拉着沈青石回來,道:“坐下說罷。”
坐了一會兒,彼此又說了會閑話,沈青石甚至和公孫辰魚下起了圍棋。兩人正鬥得不可開交。
沈靜姝起身,拿起自己的包裹,道:“不早了,我先回我屋放一下東西,一會兒該上課了。”
“嗯。”公孫辰魚送他們出去。
“小魚,回頭我再來瞧你。你好好保重。有什麽需要叫人傳信給我。”
沈青石的語氣中透着關切和親昵,就連一旁的沈靜姝都不免覺得自己的弟弟不是親生的,跟公孫辰魚才是親生的。
沈靜姝冷笑道:“說得你好像多有能耐似的。”
沈青石沒有理論,走了幾步又道:“小魚,我現在跟着阿耶上山采藥,已辨得多種藥材名稱了。下回我同你一起上山,教給你聽,可好?”
“好。”公孫辰魚擔心沈靜姝聽了多想,便笑着催趕他出去。
“辰魚,就此告辭。我們一會兒就回去了。”沈延清一臉正氣地望着公孫辰魚,眼神中盡是喜歡和贊許。
“嗯。延清哥哥保重。”
面對沈延清老成持重的關懷,公孫辰魚感覺很溫暖。
一雙秋水般的美目綻放開來,似乎在訴說着無盡的感激之情。
沈延清心內一驚,他被這目光中的柔情所打動了。但他沒有過多地停留,而是轉身離去。
“小魚,你偏心,為何不叮囑我多保重?”
沈青石見公孫辰魚對哥哥笑得那麽燦爛,不免有些微微的嫉妒之意,遂撒嬌,假裝自己不開心了,要哄。
“你怎麽還這麽幼稚啊?好罷,石頭,你也多保重……”說完噗嗤一聲笑了,“搞得這麽嚴肅,又不是不再見面了……快走罷……”
公孫辰魚和沈青石分別後,站在門廊上望了一會兒,一直到他們消失在拐角處,才關上門,回到屋內。
公孫辰魚收拾了一下屋內的茶具,端出來,送到廚房,自己清洗。
她正認真地清洗着,忽然春華也端着一套珍貴的茶器進來了。
公孫辰魚看了她一眼,認出來是她,卻沒打招呼。
春華卻熱情地和她笑着打起了招呼:“小娘子怎的親自來洗茶具?擱在房裏,奴晚些時候自會去小娘子房裏收拾……”
公孫辰魚心裏明白,平日裏都是春華在暗中打點自己的飲食起居,便笑着道:“無妨。平日有勞姐姐替我打點一切……”
“小娘子太見外了……這都是奴的本分……小娘子,能否麻煩小娘子幫奴拿一下這茶碗?”
公孫辰魚一看,知道是越窯秘色瓷,十分碧翠可愛。
便笑着來接這五花瓣的秘色瓷茶碗。
突然她腦海中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她不會又挖坑等我跳罷?
盡管內心猶疑,仍沒有收回伸出去的手。
公孫辰魚心道:且信她一回罷。
豈料春華手一滑,茶碗掉到了地上,五瓣花朵的形狀立即折了兩瓣花。
公孫辰魚撲上去搶救,終是來不及……
公孫辰魚望着摔壞了的秘色瓷茶碗,眨了一下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見之物。
她心道:不會罷?她又來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