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咬一口感覺都是綿軟的甜……
第37章 第 37 章 咬一口感覺都是綿軟的甜……
“主上如此……是否是因雄蠱頻繁活動?”
好一陣沉默後, 屋內才響起藍昭蒼老的嗓音,他諱莫如深地小心打量江火,眼裏既有忌憚, 也有盤算。
若是江火在月照谷出事, 那月出族或許也可以從中牟利?
藍昭不禁心思浮動起來。
江火勾了勾唇角,溫聲溫氣道:“如今苗疆北疆勢力猖獗, 族長可知曉?”
藍昭聞言愣住,不明白他為何提起北疆,眸光微妙一閃, 小聲說:“派去谷外的族人跟老朽說過。”
雖然月照谷的百年機關已經打開,月出族大部分處于封閉的狀态, 可有時還是需要去外族采集,故而每隔一段時間, 藍昭都會放一些資質不錯的族人出去,順便搜尋消息。
江火和顏悅色,嘴角噙着一絲笑說:“北疆的首領叫做洛平, 似乎在有心按照當年月出族聖女的方式,去培育一對新的雙蠱, 抓了不少人做蠱人, 不知月出族內,可有人莫名失蹤?”
藍昭的臉色猛然一僵,想到自己離谷的兒子和女兒,心裏頭頓時忐忑不安起來。
他太知道雙蠱對于苗疆人的意義,這蠱蟲培育難, 想要寄生在體內也難,雄蠱性情暴戾,會不斷在宿主體內尋求突破口, 以求與體外的母蠱彙合,故而以身飼蠱者,時時刻刻都會遭受撕裂般的痛楚。
最重要的是,為了成功,蠱人得自小便服用一種藥物。
許多蠱人扛不住藥物的摧殘,早早便會死亡。
無論是灌蠱人喝藥,還是以人為蠱盒,這都違背了月出族養蠱的本義。
當年藍鳶也是無意中培育出來,誰都不認為她能成功。
為了将功折罪,她才開始培育命蠱,想以此平衡蠱人的悲慘。
“洛平……怎會有辦法培育雙蠱?”藍昭嗓音顫抖道,想到某種可能,頓時臉色都慘白起來。
江火看着他,笑得柔和說:“這我如何得知?”
莫白聽着他們的對話,想了又想,忽然間就恍然大悟。
難怪主上先緩一緩解決洛平的事情,原來是想用此事去牽制藍昭,畢竟這個人老奸巨猾,江寒當年也吃了不少暗虧。
現在北疆的危機襲來,藍昭就是再多心思,此刻為了族內的延續,也不得不聽從江火的命令。
畢竟月出族不擅長驅蠱,養蠱的天賦又高,若無人庇護,無異于小兒持金過鬧市,北疆的名聲一向不好,抓人飼蠱這樣陰邪的事情,他們都做得光明正大,可見手段殘忍。
饒是江寒這樣出了名的瘋狗,也只敢偷偷進行,直到江火成功,上位第一件事就是弑父奪位,此事才被人知曉。
他不由得想起幾年前,那少年臉色慘白着,瘦骨嶙峋,從屍山血海裏走出來,砰一聲,一腳踢開生父的屍首。
他陰柔的臉上笑容燦爛,在哭嚎的火光裏顯得陰詭瘋狂。
那一雙細眼裏只有血腥氣,好似已然成了暴戾嗜殺的蠱蟲。
來日苗疆真被北疆人掌控,月出族第一個會淪陷,百年機關又如何,在人的欲望面前,任何的阻礙都不過是磨牙吮血的前戲。
比如今日。
藍昭臉色沉了又沉,收起那些詭谲的心思。
江火見他眼裏的光黯淡下去,這才溫和地笑笑,點頭說:“近來的确頻繁許多。”
藍昭若有所思道:“敢問主上,是何時候呢?”
江火想了想,腦子裏一閃而過時煙蘿清麗的面容,目光都柔軟了起來。
他沒有回答,良久的沉默,讓藍昭誤以為自己說錯了話,戰戰兢兢去偷觑,卻發現江火臉上攏着微妙的溫和。
若非自己知道他是個怎樣陰沉的性子,藍昭幾乎要以為,對面坐了個人畜無害的尋常美少年。
可不過瞬間,那柔光好似蜻蜓點水,江火眉眼笑開,瞥了藍昭一眼,吓得對方霎時收回了目光。
即便如此,藍昭還是硬着頭皮說:“主上,雄蠱寄生于宿主體內,會因宿主的情感變化,而活動頻繁。”
所以,他難不成有了心愛之人?
藍昭覺得不可思議。
“聽聞命蠱能解決此痛?”
“命蠱的确可以做到。”
“要怎麽做?”
“在雄蠱活動最劇烈的那日,将命蠱也納入體內。”
如此,便是以身飼三蠱,尋常人若是沒有強大的意志力和忍耐力,只怕很難活着撐過去。
江火聞言沉默許久,笑意也微微收起,陰柔的眉眼銳利許多,看起來一臉的高深莫測。
藍昭又試探說:“主上尋到命蠱了?”
看他的樣子,好似并不着急這件事,他如今的地位,為了自己派人照着古籍培育,約莫也不是什麽難事,難的是命蠱的資質,藍鳶手上那個才是最好的。
江火揉了揉眉心說:“若是命蠱認了其他人為主,強行牽引出來,是否會造成影響?”
藍昭愣了愣,略微思索後說:“可以是可以,只是對方恐怕也有性命之憂,畢竟命蠱生性依戀,要從主人體內脫離,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況且命蠱也不會随意認人為主,那人到底是誰?
藍昭不由得升起幾分好奇。
江火眸光暗沉,忽然頓了頓,又說:“若是不用命蠱呢?”其餘他都曾試過,可一切都指向時煙蘿體內的那只。
藍昭眼底閃過輕微的詫色。
“主上,老朽不明白你是何意?”
江火眉心微蹙,這是他有些不耐的表現,莫白眼明心亮,立即道:“族長便說,可不可能就行。”
藍昭想起女兒留下的古籍,雄蠱的宿主倘若有了情愛,受到主體情感的刺激,會在劇烈活動之時,很可能化身為情蠱,自其體內強行闖出,去引誘母蠱結合。
接着雙蠱才真正達到合二為一,要再次返回宿主體內才行。
這個過程實在波谲詭異,姑且不論就中曲折,稍有不慎,宿主很可能就此斃命。
當然,一旦成功,宿主也會因此脫胎換骨。
若無命蠱從中壓制,給宿主續命護體,藍昭真不敢相信,這世上還有人能承受這樣的痛苦和崩壞。
不過江火能在江寒手底下活命,這本身就是極不容易的事情。
于是藍昭将過程說出,再去看江火的反應,卻發現那少年只是斂目啜茗,面上表情沒有絲毫松動。
他眉眼淺藏在氤氲的霧氣裏,不經意擡眸一瞥,眸底的陰冷與諷笑滿溢上來,叫藍昭再無探究的心思了。
……
自藍昭處離開,江火便轉身回去,剛一進入就發現了異常。
屋外看守的苗人倒是分毫不差,可屋子裏面靜悄悄的,窗戶被破開,許多杯盞砸碎在地,分明就是有人闖了進來。
一只繡花鞋跌落在窗戶下,緋色的繡面,可以看出其精致,也能想象得出,鞋主人被劫走時的驚慌。
莫白臉色一凜,剛要開口,卻被少年眉宇間的陰鸷給恫吓住,瞬間不敢出聲了。
他背對着,滿身逆光,單薄的脊背微微彎曲,俯身去拾起那繡花鞋,随後輕輕拍了拍鞋面的灰塵。
少年分明是冰着一張臉,卻怒極反笑,齒牙春色,違和得讓人膽寒。
猙獰之色撲面而來。
他将繡花鞋,輕柔地放入懷中。
……
時煙蘿在一處陌生的屋舍,雙手被困縛在身後,看着前方那大快朵頤的少女,心裏頭忐忑不安。
那人約莫十八九歲,一身鵝黃的苗疆衣裙,面容似海棠标韻,可卻如餓死鬼投胎一般,正面露滿足地吃着烤全羊。
她纖纖玉指上油光四溢,分明應該是極為不雅的吃香,可卻經她之故,顯得有幾分率真。
旁邊的月出族仆人早已司空見慣,眼也不眨,貼心地遞上了一杯濁酒。
時煙蘿也有些餓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吃飽好幹活!”
“這輩子唯一沒有虧待過的,就是這張嘴了!”
藍華邊吃邊嘟囔道,咽下一塊香噴噴的羊肉,再呷了口渾濁的米酒,杏眸樂得眯起,真真快活似神仙啊!
這時,她忽然聽到身旁傳來咕咕聲,疑惑地看了看仆人,卻發現聲源來自角落處,那淡紫衣裳的少女。
時煙蘿看着她走來,心裏頭頓時如臨大敵。
江火走後沒多久,她忽然在屋內聽到外面有異動,剛準備開門看看,結果就被這少女擒住,強行帶離屋子,直到來了此處。
随後,那少女也沒虐打她,也沒有如預期般想要逼問她什麽,而是屁股一坐,菜肴一揮,開始大吃大喝起來,全然忘了她這個人一般。
真真是神奇的發展!
她綁她過來,難道就是為了讓她圍觀這場吃宴?
時煙蘿真的想不明白了。
“喂,我叫藍華,是月出族族長的小孫女,你叫什麽名字?”藍華挑眉問道,嘴裏還在砸吧砸吧回味米酒。
“我……我叫時煙蘿,是……是……”時煙蘿吞吞吐吐,她不僅不是苗疆人,還是個中原人,萬一月出族的人得知了,要對她不利,江火也不在可怎麽好?
“什麽什麽什麽?”藍華蹙眉道,“說個話能利索點嘛?算了……我就問你,為什麽你體內有命蠱,主上刻意帶你在身邊,究竟是為了什麽?”
時煙蘿見她語調尖銳,心裏頭微微一顫,眼角不自覺就潮濕起來,紅紅的眼圈,看着又嬌又軟,可憐得讓人心口直疼。
藍華莫名就心虛起來,她也不知為何,本來想先恫吓她一番,可卻只是将人綁在角落裏。
尤其在看見她被自己吓得泫然欲泣時,心裏頭就愈發柔軟了。
她像個雲片糕,咬一口感覺都是綿軟的甜味。
可已經做到這個地步了,面子還是要撐一下的。
于是藍華瘋狂眨了眨眼睛,眼神飄忽地看向四周,語氣虛浮道:“看你這個樣子,我估計也渴了,來,我親自釀的酒,喝完好好答話!”
說完,她奪過仆人端來的酒杯,就走到時煙蘿面前,好心想要喂她。
可時煙蘿自小便不善飲酒,屬于一杯臉紅,兩杯就醉的類型,尤其喝多了後還會言行無狀,見此頓時臉色大變。
“不不不……多謝姑娘好意,喝酒就算了,我我我我也不渴……”她哆哆嗦嗦說,頭搖得撥浪鼓似的,眼淚因激動簌簌落下。
“诶,跟我客氣什麽?”藍華越挫越勇,該死,她哭得好讓人心疼!
正當兩個姑娘彼此推搡,一方掙着要喂,一方拼命要躲時,江火出現了。
少年神情冰凍,眉眼凜如霜雪,寒聲道:“你在喂她什麽?”
藍華聽到這冷隽的嗓音,心裏頭好似被透骨微涼的冷風侵襲,瞬間手抖了一下。
于是那一杯米酒,就這麽滿打滿算,悉數灌進了時煙蘿的嘴裏。
她睜大了杏眸,眼淚刷的一下沖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