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都是他不曾得到過的東西……
第17章 第 17 章 都是他不曾得到過的東西……
“江、江火,有件事情我覺得還是應該告訴你。”她結結巴巴道,忽然意識到彼此之間距離太過親密,實在超越了尋常朋友的界限。
“什麽事,郡主?”江火依舊仰頭,卻是斂目低眉,月光照不進眉宇,只能半攏在那溫潤的俊顏上,顯出柔順的光暈。
時煙蘿再次定了定神,低頭看他。
她舔了舔嘴唇,粉嫩的舌尖一經探出,在那櫻唇上留下濕濡的痕跡,那點水光将唇色渲染得更為绮麗,雖然悄無聲息,但也足以誘惑。
江火的眼神又是一暗,不動聲色再次垂眸,佯裝無害溫軟的模樣。
他此刻腦海中浸滿污穢,多看她一眼都覺得是玷污,自然只能全力遏制,在那甜美外衣被他親手撕碎前,要好好誘哄獵物,放下警惕。
可喉結卻難以克制又滾動一下。
時煙蘿呼吸驀地紊亂起來,有點不知該怎麽開口,要措什麽用詞,講什麽樣的道理。
眼前這少年溫軟乖順,她真怕若自己戳破了什麽,會傷了他。
或者,引發什麽可怕的惡果。
“奇怪,江火不過是個在永州毫無根基的外族人,我為什麽會覺得會引發惡果?”時煙蘿自我詢問道,眉心不解地蹙起。
可她的直覺告訴她,自己要更委婉些才行。
于是時煙蘿深吸口氣,想了又想才道:“江火,你怎麽好端端的自己出了閣樓?”
江火目光柔軟,語調溫和道:“那日聽聞郡主說,永州街頭有燈花節,心裏很是向往,但是又不想麻煩郡主,本以為自己能忍得住,可沒成想還是自己偷溜着出來了。”
他看了眼自己的衣裳,臉部的線條柔和了幾分。
“常穿的苗疆服飾太惹眼,便換上了郡主之前送來的中原男子的服飾。”
“喔……可是我記得時府近日守備森嚴,你是用的什麽法子?”時煙蘿不解道,那場苗人入侵波及甚廣,連帶着永州毗鄰的州郡都防範起來。
她所住的小院不是偏僻處,自那日後阿爹也增派了不少護衛,日夜逡巡下還能不驚動他們,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又是這樣出挑的生面孔,要不引起人注意太難了。
江火溫和地笑道:“夜裏護衛們也記挂着燈會,我廢了好大的功夫,才從換班的空隙尋到了機會。”
他說着,玉白的指尖顫了顫,使得時煙蘿的注意力自那俊顏上,緩緩轉移到他的手指間。
那雙手骨節分明,手背青筋的掌骨微微突起,膚色細潤蒼白,在月光的氤氲下泛着寒氣,一如他冷白的面容。
而幾處指腹卻透着血跡,幹涸的鮮紅分外明顯,劃傷的皮肉泛着赤色,像極了那殷紅的薄唇。
時煙蘿驚訝道:“你的手指怎麽了,怎麽傷成這樣?”
她說着,心裏頭跟着一緊,那些疑問便被抛到了九霄雲外去,迅速抓着他的手指細細探看,滿臉都是關切的神情。
江火的細眼烏黑閃亮,彎着嘴角柔聲道:“時府的護衛自然是厲害的,我差點叫人發現了,郡主,不要緊的。”
他嘴上這麽說着,指尖卻不着痕跡地繃緊發力,那好不容易幹涸的傷口又微微崩裂,血珠子溢出來,宛如上等的紅瑪瑙。
“壞了,這可怎麽好?”時煙蘿又道,眉心擰了起來。
她差點要拿帕子來止血,卻不料他輕輕掙開了,随後慢條斯理地将破損的指腹,極為緩慢地含進嘴裏,然後時不時擡眸直視她。
少年眼波含水,上挑的眼尾格外蠱麗,睫毛處濃黑細密,眼底則泛濫着詭谲的光,被月華一照,顯得猶如夜幕下的豔鬼。
“真的不要緊的,郡主。”他眉心皺在了一起。
湖風忽而減弱,水榭裏的帷幔開始慵懶飄蕩,水聲更襯出靜谧。
時煙蘿連忙錯開眸子,恰巧漏過他眼底的微微猩紅,那眼眸劃過一絲危險的精光,侵略的意味也只在暗處滋生。
“好……那、那你小心些。”時煙蘿別過臉去說,聲音都有些發顫,感到臉蛋一陣發燙。
她從來便是如此,看見好看的事物,就會忍不住心潮起伏。
時煙蘿又用餘光暗地裏掃去,瞥見他唇角的一抹輕笑後,又迅速收回了目光。
尤其是當那始作俑者一臉溫良,巧笑嫣然時,就更難以穩定心神了。
她暗地裏默默道。
好不容易回了神,時煙蘿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她擡眸看向他,正好與之視線對撞,她本想開口的,卻不料江火忽然挪開了視線,在湖面掠過幾寸後,他垂下眼簾。
靜谧的月光流淌在風中。
時煙蘿松了口氣。
她清清嗓子說:“那個,你不是說要回苗疆,那你苗疆還有親人嗎?”
江火眼神微微一沉,視線飄向她,溫和笑道:“自然是有的。”
只是那人膽子忒大,在苗疆早已無立錐之地。
時煙蘿眼眸睜大,好奇道:“當真,那他們可會去接應你,出逃後,你那主子沒有為難你的親人嗎?”
聽他的話以及對初遇時情形的判斷,江火的主子約莫不是什麽善茬。
江火嘴角浮起一絲冷意,可因面容的柔情似水,他那點嘲意也變得溫軟許多,反而叫人感覺落寞。
“他如我一般,已是喪家之犬,倘若回去苗疆,只怕朝不保夕,所以彼此最好不要見面和相認。”
否則,他一定不會手軟。
江火目光諱莫如深,笑得詭谲許多。
時煙蘿沒料到是這麽個情狀,一時愣了幾息,她有些不知措施地咬了咬唇,粉嫩的唇瓣立時又濕濡起來。
江火的視線飄向她,似有所察覺地笑道:“郡主想說什麽?”
時煙蘿絞盡腦汁許久,主要還是因為覺得距離有些太近了,江火什麽也沒表示,是她一個人腦子裏亂七八糟,如果說得很刻意,反而很可能導致兩個人關系尴尬。
最好還是不經意說出來。
不過她發現自己實在不擅長拐彎抹角,只好嘆了口氣。
江火眼睫微眯,眼中不由得多了幾分打量:“郡主,方才發生了什麽事?後來的那位我在時府偶然見過,是你的族姐,可随你一同來的那個姑娘,氣勢洶洶,瞧着來者不善。”
他不說,時煙蘿都差點忘了那事,忽然就靈光一閃,開口道:“也沒什麽,那位姑娘叫陳雪,是永州總兵陳興的妹妹,我自小和那姑娘的兄長有姻親,她……總之我們有些誤會。”
“不過也沒多大事,左右我沒吃虧就是了。”
少女的嗓音輕柔,好似夜晚裏的輕紗,劃過人心本該起纏綿的心思,卻無端帶着寒意。
叫好不容易暖起來的軀體,重新又涼了起來,四肢百骸的血液重新躁動,極盡忍耐克制下,才維持了原狀。
他另一只手不自覺按在臺階上,手背的青筋暴起,脈絡格外清晰,指尖微微顫抖着,好似要将那階面捏碎。
可他隐藏得很好,因身子的刻意遮擋,沒有讓人發現。
時煙蘿看見江火眼皮一顫,呼吸都不見凝滞,只笑意不變地道:“嗯,那便好。”
他的語氣太輕描淡寫,語氣又柔又沉,讓時煙蘿愣了瞬間,心裏頭有點奇怪的感覺。
她來不及細問那是什麽,眼前的少年忽然起身,高挑的身形,月光自後方照來,一時叫人有種強烈的壓迫感。
時煙蘿突然感覺呼吸略微紊亂,嬌柔的身子情不自禁後傾,莫名的慌亂攏住心頭,她眼皮都發緊,從未有過的威懾力擒住了自己。
夜色攏住少年那張俊顏,他正面浸滿陰影,晦暗的眉骨,陰郁得病氣都加深不少。
江火微微一笑:“郡主,這水榭也沒什麽好呆,不如回街市上吧,還能看看花燈。”
時煙蘿仰頭看着他,不由自主被主導着點頭,低聲說道:“好,不過你知道去街市的路嗎?我自小便不大認路。”
江火笑得溫良,輕描淡寫道:“郡主跟着我便是。”
他說着,身子微微俯下,那面容清晰許多,眼裏黑得深不見底,唯有一點詭谲的光,将笑容襯托地陰沉。
面具被他拿回,重新帶在了臉上。
接着,時煙蘿突然被他攥住手腕,不由分說地自臺階上被拉起來,她腕骨驀地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而那人看見她眉頭一皺,便迅速松開了手。
他似乎歉疚地凝視她,眼裏泛濫着病态與柔情。
“江火?”她驚愕道,覺得此種行為實在違和,他不像是那種強勢的性子,這失控也有些突如其來。
少年默不作聲地微笑,另一只手卻背在身後,掌心握成拳頭,手背上筋脈繃緊,蒼白的指尖又隐忍得顫抖,指腹的傷口再次崩裂。
“郡主,地上涼,還是別久坐微妙,為避免閑雜人等誤會,我走在前面,你在後面跟着如何?”他笑得冷靜自持,面白唇紅,極為溫潤,将誤會二字輾轉于唇舌間。
原來是這樣。
時煙蘿點點頭,壓下那些疑惑,略整了整衣衫後,跟在了江火的後面。
他們隔着一段距離,時煙蘿只覺得他步态從容,好似閑庭信步般優雅淡然,她亦步亦趨跟着,反而顯得有些局促了。
待離遠了水榭,時煙蘿又走過幾個小巷,她發現江火腳步略微放緩,幾次好似要停下來,卻又緩步繼續向前。
她始終在他後方,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覺得周遭氣息微冷,離了湖面的夜風竟然吹得人遍體生寒。
好不容易重新走回了街市,時煙蘿才松了口氣,感覺那股莫名其妙的威駭散去,忽然看見遠處緩緩走來個熟悉的人影。
陳興一襲玄色長袍,平淡的臉上微露笑意,正向着她走了過來。
而江火則悄無聲息走到旁邊,低頭拿起個撥浪鼓,輕輕搖晃着,餘光卻落在不遠處,那給過他悸動的少女,此刻正睜着那清澄明亮杏眸,一瞬不瞬地看向她那未婚夫。
她微微仰頭的樣子實在乖巧,白璧無暇的嬌氣容顏,略帶羞澀的柔軟話語,都是他不曾得到過的東西。
江火指骨發白,幾乎要把撥浪鼓捏斷,卻聽見貨郎的聲音。
“哎呀,陳總兵和寧樂郡主真般配,郎才女貌,若是時府與陳家結親的那位小姐,果真是寧樂郡主,那可真是一段錦繡良緣啊!”貨郎笑嘻嘻道。
可他話才說完,忽然就毛骨悚然起來,這喧騰的鬧市裏,莫名有股子陰鸷詭異的氣息,猶如鬼魅般揮之不去。
貨郎就打了個哆嗦,下意識擡眸看向攤子前。
那捏着撥浪鼓的俊美少年,此刻面無表情,眼裏的陰沉駭厲卻割裂般閃現,恐怖至極,将他吓得頓時凍在了原地。
“呵呵,你再說一遍?”他複又笑吟吟道。
貨郎心裏寒氣直冒,瞬間面如土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