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女子贈給男子玉墜子,是……
第15章 第 15 章 女子贈給男子玉墜子,是……
夜幕下燈花璀璨,流星般點綴着永州的街頭小巷,連帶着驅散了些許前段時日的陰霾,百姓們帶着妻女漫布在其間,一時熱鬧非凡。
時煙蘿提着盞燈花走在街道上,看着來往絡繹不絕的行人,她不自覺唇邊也浮現幾抹笑意來,可随後那笑意又慢慢淡下去。
自苗人入侵已過去半月有餘,今日好不容易趕上熱鬧,卻發現盡管街頭巷尾人頭攢動,貨郎的叫賣聲不斷,喧鬧連接成熱火朝天的氛圍,可每個人的眉眼間都有揮之不去的陰雲。
許多人在雜七雜八讨論着。
“不愧是陳總兵,我和娘子本以為今年的燈花節會取消,沒想到還是照常了。”
“可不是,陳總兵行事一向雷厲風行,那日永州出了亂子,寧樂侯又舊疾複發,若非他鎮定指揮,恐怕永州還會亂上許久,後來又和寧樂侯一起巡視,寧樂侯千金也在街頭施粥,幫着赈濟,這才有了如今的太平。”
時煙蘿聽到自己的名字,不由得愣了愣,繼而反應過來。
幾日前她得知有許多百姓屋子被燒了,官兵正幫忙整修,為了出一份力,她便和阿娘還有一些時府的其他人,前往永州各巷口布粥,為此還遇上了隐姓埋名的苗人少年。
時煙蘿和他聊了許多,心裏頭的疑雲也終于被驅散。
“聽說陳總兵要和時府結親了?”
“這可是大好事啊,陳總兵年少英才,時府又出了寧樂侯這樣的武将,前陣子陛下下旨,大贊永州退兵及時,特嘉許寧樂侯一家可晚些歸京,只不是究竟是時府哪位小姐嫁去陳家了……”
“指不定是那位郡主?”
時煙蘿默不作聲聽着,因為是娃娃親,到現在永州還沒有透露究竟是誰,只知道時陳兩家要結為親家,全都為此高興。
她自己倒沒有多餘的念頭,只是聽別人議論時,稍微有點置身事外的感覺。
忽然,最遠處的街道口走過去個人影,一身绛紫寬袖,衣角處繡着靛藍的刺繡,腰間仿佛挂滿了銀飾——既熟悉又陌生的打扮。
可事實卻是穿着中原男子的衣衫,如同深紫的蝴蝶般,衣袍被風吹得翻飛舞動,隐隐蓋住那張側臉。
只露出一點點端倪,如玉般下颌,和含笑上揚的朱唇。
時煙蘿心頭一跳,差點就要喊出聲來!
難道江火從閣樓裏出來了?
不可能吧?
時煙蘿難以置信,剛準備往那個方向走去,卻看見母親心事重重的樣子。
她便停住了步伐,再一擡眸,那人便消失在街頭,宛若一場莊生蝶夢,如夢亦如幻。
時夫人走到她身邊:“小娥,你瞧什麽呢?”
時煙蘿回過神來,搖搖頭,心裏打消了那個念頭,江火在永州人生地不熟,又是個苗人,出閣樓約莫會告訴她的。
“沒瞧什麽,阿娘,我看你最近臉色不太好,是逛累了嗎?”時煙蘿低聲問道。
今日随着時家老老小小來到這花燈節,阿爹和陳興巡街去了,阿娘則和自己呆在祖父這堆人裏,走走停停,一時也花了不少時辰。
這些日子阿娘總是如此,以往淩厲的眉眼沉默不少,目光時不時落在她身上,幾息欲言,幾息又止。
時煙蘿想了又想,心裏頭冒出個念頭來,壓低嗓音,試探道:“阿娘,你可知時府地下那個酒窖似有玄機?”
她這些日子思來想去,覺得那酒窖的暗室很可能是阿娘所為,因為據她所知,時府上下唯有阿娘出自苗疆。
時夫人眉心猛的一跳,臉色略微蒼白:“小娥,你是不是……”
時煙蘿睜大了眼睛,認認真真看着母親,作出耐心的模樣,可沒想到時夫人的話吞吞吐吐,卻被個遠處過來的動靜打斷了。
只見前方喧嘩的人群裏,忽然錯開一條甬道,許多護軍走在前方,眉目剛烈而嚴肅,吓得四周的百姓噤若寒蟬,全都走到旁邊去,不少人擠在攤販的縫隙間,目光閃爍着。
他們神情又畏懼又無奈,讓時煙蘿驚詫了少許,畢竟在永州少有如此張揚跋扈的人家。
待護衛們開道完,才飄來個清亮的女聲。
“我就說看着眼熟,原來是時伯伯的家眷,真是巧了。”說着,那人才從護軍裏走出來。
時煙蘿擡眸,看見一身量嬌小的少女,年歲比之她約莫要小上幾歲,一身鵝黃色菊紋春錦,裙袂間露出赭色的蓮花鞋,打扮得精致又華麗。
她面孔生得并不起眼,卻隐隐帶着幾分熟悉感,讓時煙蘿隐隐猜到來人,約莫是陳興的胞妹陳雪。
據說這位性子與陳興南轅北轍,陳興為人謙和沉默,凡事做的多,說的少,在永州百姓的眼裏是個踏實嚴謹的好官。
而陳雪卻自小被寵壞了,不僅凡事窮奢極欲,且行事任性恣意,凡出府必定前呼後擁,永州的百姓都怕她。
時煙蘿本是沉默地呆在母親身邊,那陳雪卻在和祖父他們打完招呼後,一眼穿透人群,目光定定落在她的身上,可又彎了彎唇角,主動湊了上來。
她頓時警鈴大作。
“這位便是寧樂郡主了?我兄長你見過的!”陳雪笑嘻嘻道,刻意軟了态度,乖巧地又問候了聲時夫人。
時夫人心裏頭壓着石頭,她方才也看見了那抹紫色的身影,此刻全然心不在焉。
陳雪眉心皺了皺,但又一想自己的目的本不在此,便堆起笑臉去尋時煙蘿。
“姐姐,這永州的花燈節最好玩的地方可不在此處,我帶你去瞧瞧吧!”她說着,忽然伸手拉住時煙蘿,生拉硬拽想要把她往別處走。
時煙蘿不明所以被她牽着,本想要掙脫,卻奈何敵不過陳雪的力氣。
她此刻滿腦子都是疑問。
今日她們乃是第一回見,這陳雪據說不是熱心腸的人,她這樣到底想做什麽?
本想拒絕的,可又想大庭廣衆之下,時府和陳府又有這樣好的關系,她約莫幹不出出格的事情來,也許純粹是聽了兄長和父親的話,想來探探自己的脾氣?
時煙蘿只能這麽揣測,又耐不住這樣的熱情,加之祖父等人都含笑催促着,阿娘又在走神,便只好懵懵懂懂被陳雪拉走了。
人堆裏,時麗等候了一會兒,才對母親說了個理由,悄悄離去。
她東張西望一會兒,照着和陳雪說定的路線,提裙悄無聲息地尋了過去。
……
遠處的街道上,人群依舊是熙熙攘攘。
但與那頭不同,許多少女的臉頰紅透,目光閃爍着,全都不由自主地流連,手裏捏緊了各種釵環首飾,作出想要随時投擲的模樣來。
“哪裏來的美郎君?”
“雖然有面具遮面,可瞧着氣韻不俗……”
少女緊緊看着前方,一名紫衣少年正低頭淺笑着,他右眼處被個面具所覆蓋,雖只能窺見四分之三,可面容的柔美卻是難以描摹。
那人仿佛察覺到議論,細長的眼眸随處一瞥,本該是激動人心的,可所有人卻好似被凍住了,捏着手裏的東西遲遲沒有丢出去。
直到少年從容自若地走遠,許多人才反應過來,呆愣愣地頓在了原地,心裏頭直冒冷汗。
真是奇怪,那少年分明生得陰柔又溫潤,一雙含情眼,勾得人心癢癢的,可目光卻是一片冰涼,掃過來時神色不變,半籠暖光照了他半張俊顏,就叫所有人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壓迫感。
仿佛只要有人輕舉妄動,那人便會即刻斃命。
“真是奇也怪哉,阿芍你說是不是?”
“是……是……”
阿芍嗫嚅地點點頭,本想将那人的身影逐出腦外,卻不料那身绛紫衣袍卻好似染了妖氣,在眼前揮之不去,逼得她遣了個說辭,離開了姐妹,一路往着那人行走的方向尋去。
那人生得紮眼,背影也勾人,她道聽途說別人的議論,很快便尋到了他的蹤跡,看着他腳步頓了頓,随後若無其事往偏僻處的亭子裏去。
夜色濃密,阿芍屏住了呼吸,看着那紫衣少年終于停下腳,含笑開口道:“你這麽跟着我,意欲何為?”
他的嗓音溫潤得不似真人,叫人全然留意不到裏面暗藏的殺機,只覺得心頭拂過月白風清。
阿芍忸怩不安,猶豫着向那人走近一些。
天邊的烏雲恰巧游來,少年轉過身,衣袂浸滿了夜色,襯得他的眉骨頓時陰郁起來,好似地獄裏刮上人間的烈火。
“郎君……我思慕郎君……”
“這玉佩……請郎君收下……”
阿芍嗫嚅道,怯生生攤開掌心,将自己緊捏着的玉佩遞過去。
少年沒有接。
他遠遠看着她,唇角平直。
“在玉國,女子贈給男子玉墜子,是不是都是心生愛慕的意思?”
阿芍看了看手心,想着玉墜子和玉佩還是有些區別,玉佩往往更為特殊,更能傳遞女子心意。
可她分明送的是玉佩,他為何這樣問?
疑惑歸疑惑,阿芍緊張之下還是點了頭,吞吞吐吐道:“郎君若是更愛玉墜子,奴下回可以送你。”
少女的嗓音低低的,夾帶羞意與讨好。
她遲遲等不到回應,心裏頭不免難堪起來,一時思緒萬千,正要擡眸,卻發現眼前猛然一黑,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地上。
玉佩摔碎在地。
江火神情懶散,瞥了眼那昏迷不醒的少女,将蝕心蠱收了回去。
“你的話救了你一命。”
“上一個敢跟蹤我的人,屍骨無存。”
他面無表情轉過身,眉眼的病氣氤氲着,本是極為陰郁的眼神,卻在看見那熟悉的身影時,忽然不受控制地亮了起來。
可随後,他眼眸微眯,幾許陰沉駭厲自雙目間溢出。
他扯了扯唇角,加快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