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信口雌黃
第79章 第 79 章 信口雌黃
話本墨字浮金:
“聽說人死後, 會入六道輪回轉世,修士若未謀財害命,也有來生。我不知道為無情道獻祭, 是否會讓我走得慢些。
但假如黃泉路很長,我想回頭看看。”
“宗門少主,師妹輕衣,是否已經位列仙班。是否,百難全消。”
穆輕衣看了有點難受, 剛想翻頁看看是不是這就是結局了,一翻到後面,發現那一頁閃着金光, 她怔了一下, 伸手去摸——
霎時間靈力翻轉,無數道靈力奔湧出來, 像是露珠彙聚成了河流!
穆輕衣擡頭, 還沒來得及警惕, 就發現那些靈力竟然化作一道道金字,從她眼前飄過:
【淚如雨下】
【閱之,心甚痛, 險些入魔,著書者心思歹毒可見矣】
【看了那麽多話本, 從來沒有哪一篇像這篇一樣令吾如此難過】
【除卻結局太過悲涼,算得上佳作】
【周渡穆輕衣,願你們下一世得償所願】
【可是他們沒有下一世了】
【看完此卷,我的問心道竟晉得比無情道還要輕易,可我禁不住想問,無情殺道就不能棄而不修嗎?周道友到死還想着穆道友位列仙班, 百難全消,為什麽這樣一對佳偶不能圓滿】
【風中蘆葦,吾也,本來屬意師生之戀,看到這一篇也不禁掩面】
穆輕衣:“.......”該掩面的好像是我吧。
誰能告訴她為什麽修仙界還能有彈幕啊!
但是塗堯馬甲仍試圖從另一個角度安慰本體,讓她把這一切看作是正常的:“都有水鏡和留影石,話本上留下讀者筆記也很正常。”
穆輕衣雙手捂着臉,感覺自己沒臉見人了。“雖然這個故事最後兩句是很虐,但是這些彈幕也太讓我出戲了!”
她放下手大喊:“誰說我們之間只有愛情的!”
塗堯代替周渡馬甲默默地看着穆輕衣,試圖讓本體醒悟到并且反省:最開始就是她順着裘刀他們的設想這樣演下去的。
但是讓穆輕衣反省是不可能的,她捂住他的嘴,然後沒有經受住誘惑,一邊暗想着她要看看最新卷寫了什麽,狠狠唾罵一下,一邊翻開了昨日才更新的最新卷。
人都死了,難道他們還能真寫替身文學什麽?
翻開之後,穆輕衣:我的眼睛!!
最新卷是這樣寫的:
“雖然塗堯以宗門相挾,但是穆輕衣看着塗堯略帶嘲諷的神色時,想起的還是周渡死時那雙漸漸黯淡無光的眼睛。
他說,能這樣對我的,也只有你了。
可我這樣對你。我救天下人了嗎?我飛升成仙了嗎?亦或是我大道得成,心硬如鐵。
師兄。
周渡。
我答應你的事,一件都沒有做到。到底是怎樣的鬼迷心竅,大義凜然,讓我在那天心如刀絞之後,依然殺你于後快。
是怎樣的天下道義,讓我之後數年,都只能對着一張與你面容相似的臉,回憶你。”
“她還是答應了,她走時,身後的周渡傀儡并未動作,她只是靜靜看着,心裏竟說不上是早有預料,還是自嘲更多。
師兄,若你當初願意這樣疏遠我。
何至于此。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同門無間,攜手十年。我們本該天涯不見。若是你能夠心狠,又何至于此。”
穆輕衣:“.......”
雖然她演了但是看對方用這樣的筆觸描述總有一種腳趾扣地的感覺,非要類比的話就是國旗下講話,然後校報裏寫她抑揚頓挫,情緒飽滿,且情真意切。
穆輕衣把頭磕在桌上,讀不下去了。
但是遠在萬象門的周渡馬甲身形動了動,然後不可避免地冒出了一個念頭:那如果我現在去搶.....
不對,搶什麽搶,又不是搶親!
穆輕衣把書抓起來,仔仔細細地又看了一遍,确認,沒錯,這話本是根據他們的所作所為實時寫的!
而且還有彈幕,那她如果想讓馬甲再次融入修仙界,或者說知道他們對馬甲到底是什麽想法,不就只要順着他們的劇情繼續,就可以?
塗堯忽然沉默。和演戲讓作者有靈感磕cp好有異曲同工之妙啊?
但是誰能拒絕在同人文外看到一個絕妙CALL BACK呢?至少穆輕衣不能。
于是他們在等琴師創作的時候,少宗主洞府內的周渡已經拔出滄浪劍,未料才出洞府就遇見裘刀他們。
周渡一頓。
裘刀啞聲:“師兄,可否容我問你一聲,你此去是要做什麽?”
周渡:“既為傀儡,我要做什麽,應與你們無關。”
裘刀:“妖界乃妖族的地盤,強闖妖界萬分兇險,師兄卻單槍匹馬,是想要去送死嗎!”
周渡擡起頭:“我不是已經死了嗎?”
裘刀竟一瞬啞口無言,可還是橫了刀,表明絕不會讓周渡一人這樣去,他們也想救出穆輕衣,可也不能這樣送死!
周渡:“裘刀,你們之前攔我,我已經不再計較,她親友皆亡,數年間,只可與我相依為命,我明知她深受煎熬,卻不能讓她解脫,後遇意外棄她而去,悔之晚矣。”
“但是,我絕不可能再眼睜睜看着她為所謂無情道掙紮半生。”
“師姐根本就不是為了無情道!”白妍驟然喊出來,眼眶鮮紅,在場之人都頓住了。
白妍哽咽。“師姐是為了你。為了俞袅師姐。你們所求是為匡扶天下正義,所以她才願匡扶正義。可是她是自外世而來,這世間悲喜禍福,說到底和師姐有什麽關系。”
她淚如雨下:“師兄為正道魁首,施救修士無數,本就是修士心中楷模,師兄忘了嗎?師姐或許曾有這般宏圖大願,但被天道迷惑之後,為什麽還不肯棄。”
白妍聲音顫抖:“是因為,這天下的道,本就不是天道給她的,是你,是師姐給她的!你們都已經死了,若不能讓她修你們的道,她要借什麽活着!”
她本來活着已經很艱難了。
可是衆生萬物還在以各種方式逼迫他。
白妍心中知道這傀儡恐怕是師兄見穆師姐心中痛苦,而生的心魔,可還是覺得,若是師兄在,不會不顧穆輕衣意願而這樣做。
萬起也紅着眼圈:“鑄輕衣劍的時候,師兄說過什麽話,師兄還記得嗎?”
“你說此劍以她的名字為名,是想叫她知道,鑄這劍不因任何目的,只因她是穆輕衣。”
穆輕衣是自外世而來的穆輕衣,承認自己欺世盜名的穆輕衣,也是他們親眼看着成為如今穆輕衣的穆輕衣。
她要讓他們死了,自己的一部分也就死了。
萬起上前一步,聲音顫抖更甚:“師兄墟府破碎後,她在墓上寫,那是穆輕衣之墓。師兄,你可知。你對她有如何重要。”
她不是後悔了。
她是從一開始就沒有願意過。她從來沒想殺死他過!!
萬起也拔出劍,哪怕他之前從未想過還有這樣一日,他要拔劍對着自己最敬愛,最感謝的師兄,可他也要這樣做:“我絕不會讓師兄再為穆輕衣死一回。是為師兄,也是為穆輕衣。”
好反複無常啊。
周渡:“你們再如何不願,我也已經死了。”
柳叁遠竟還是之前那番說辭:“只要師兄願意騙她,就還沒有死。”
穆輕衣為什麽讓一群并不相似的傀儡留在她身邊,不就是想讓他們“看着”他嗎?
柳叁遠他們曾被穆輕衣拜托盯着走火入魔的她,可他們也不忍心,但現在,穆輕衣已經找到控制自己的方式了。
周渡擡起頭嘆氣。他感覺自己好像被他們逼得走到了一個死胡同裏:“我們死了,她的痛苦便永遠不會消解,她的痛苦不消解,我們就永遠無法消失。你們不覺得,你們陷入了一個死循環裏嗎?”
衆人咬牙。
裘刀卻眼眶鮮紅:“難道穆輕衣親近師兄,師兄就會因無情道而死,穆輕衣因此必須疏遠師兄,師兄卻因此更願意縱容穆輕衣,不是一個死循環嗎?”
周渡沒說話。
裘刀緊緊握着刀:“師兄,經過這些日子我已漸漸明白,你與穆輕衣兩情相悅,卻不能長相厮守,這本就是個死胡同。師兄願以死破局。她也願意,用永不飛升,換永不相離。”
他啞聲:“這就是穆輕衣的畢生所願。”
他擡起頭,眼眶含淚注視着周渡:“我不信師兄不願意成全她這畢生所願。”
好嘛,雖然沒茍到馬甲複活,但是茍到馬甲可以長生,周渡沉默一會兒,還是收回劍,輕聲:“你們預備如何救出她?”
白妍咬牙:“我們已經得到師姐蹤跡,等他們離開萬花樓。”
周渡重複一遍:“萬花樓?”
這麽快就找到了,本事不小啊。正坐在萬花樓包廂裏的穆輕衣沉默了。
等會兒。
穆輕衣眼皮忽然一跳。
他們進來,好像也沒見什麽人,沒和什麽人說話吧?坐在這還能通風報信的,莫非是?!
白妍果然揚聲:“妖尊狼子野心,表面上是對師姐恨之入骨,實際上卻欲逼師姐就範,師姐品性高潔,我們絕不會讓師姐受他強迫。”
穆輕衣扶額:你們修仙界的人到底都加載了些什麽奇奇怪怪的劇本啊。該不會是這些話本起大作用了吧?
喬萋死死咬牙:“沒錯,他竟還試圖讓人歪曲改寫,說師姐與他才是天生眷侶,我呸!師姐和師兄陰陽相隔,但心魂相牽,絕不會被這妖魔所污!”
穆輕衣心中忽然有了不詳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妖氣大作,無炁懸浮于空中,羽扇在手,淡淡一瞥:“神女究竟惦記一群死魂,還是我們尊上,恐怕不是這位道友說了算吧?”
“無炁!妖界大護法!快散開!”
“區區妖族,竟敢在此信口雌黃!”
無炁啪地一下收扇,冷笑:“少宗主明明是自願與尊上離去,在你們眼裏便變成脅迫,我看是你們不願承認,信口雌黃!”
二護法荼蘿也揚眉:“沒錯,誰知是不是你們修仙界都口蜜腹劍,面和心黑,這才逼得神女遠走,連神女都不想做了,我看分明是你們配不上神女!”
“你!”
這還不算。
妖族出沒,天缪長老也被喊來,一現身便道:“連仙尊都因阻攔你們,而為少宗主無情道法獻祭,如此血海深仇,少宗主怎可能與你等,與塗堯妖魔同流合污,簡直荒謬!”
“笑話,一個出竅期還想與我們妖尊比肩?”
道真長老加入戰鬥:“仙尊不僅為出竅期長老,還為少宗主師尊,師尊身死,少宗主焉能忍恨!況且少宗主與仙尊本就是一對璧人!”
“?!”
“師姐明明與寒燼師兄情投意合,陰差陽錯......”
“說是青梅竹馬,可俞袅師姐與師姐難道不是青梅竹馬嗎?她分明是為俞袅師姐活着!”
“仙尊死後心魔蕭起便鮮少出現過,可見仙尊身死時,已明确了少宗主心意,他們才是天作之合!”
“我們少宗主的無情道,既愛蒼生,也愛世人!哪來什麽愛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