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今日方知我是我
第73章 第 73 章 今日方知我是我
天道最後如何, 穆輕衣都沒有再管,反正無論天道如何猖狂,使它有這樣至高無上地位, 和擺弄世間能力的,無非是修仙界這些信奉它的修士。
可一旦它不再被信封,天道的一切,都會轟然倒塌,一切都會重塑。
就像她承諾的妖族也可以借飛升之路飛升一樣。她不信她把始作俑者弄沒了, 這些世間的不公還是注定的。
但是,她病倒了。
也許是最後天道傷她馬甲時連帶着也傷到了她的心脈,也許是籌謀出這麽一場大場面耗費了她太多心力, 也許她是真的累了。
總之穆輕衣沒等紛争結束便暈過去了, 發了高熱。與此同時出現的還有她身邊牽着她手的少年寒燼。
他的臉色蒼白得吓人,穿着裘刀他們在秘境裏見過的粗布麻衣, 把穆輕衣扶起來。
可是裘刀他們和他說話, 他卻不應, 只是顫抖着垂着眼睫蜷縮在穆輕衣身邊,抱着她。
好像和她一樣,在高熱驚厥中不斷地回憶那些往事。
裘刀想要去拉他, 寒燼卻只是看着穆輕衣身上的玉佩,然後咬破手指, 将血塗在那玉佩上。
裘刀眼球猛顫。
剛剛在飛升之路中也沒能亮起的玉佩,此刻散發着淡淡的血光,就好像是真的寒燼在對穆輕衣說:沒關系,我們在,我們一直在。
裘刀咬牙,他蹲下來, 聲音艱澀:“寒燼。”
寒燼抱着穆輕衣,眉眼低垂,怕生一樣沒有回話。
但裘刀仍舊輕輕抓住了他的手腕,即使怎樣放輕聲音,仍然從中感覺到了自己的顫抖:“我們走吧。我們回萬象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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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燼仍然低着頭。
裘刀:“少宗主已經不能回家了,從此以後,萬象門就是少宗主的家。以後,我們就是少宗主的家人。”
寒燼像是有了反應。少年的眉眼很銳利,是水墨畫中勾勒輪廓那幾筆似的,斜逸紙外的風骨,不像成年之後那樣溫和。
可他的神色卻漸漸地空白了。
“周渡他們也在萬象門嗎?”
裘刀喉嚨發緊。
白妍代替他回答:“在,當然在,所有人都在,你們再也不會分開。”
她落淚:“對不起師姐,我們回去吧。”
沒有人比他們更知道起死複生的奢望。更何況他們使舊的天道隕落,要讓修仙界重新恢複有序盎然的生機勃勃。
沒有死,何來生。
寒燼低着頭,他抓着本體的手,手指有些無力,他抓了好幾次,才沒讓本體的手滑開,但他不讓其他人碰,一直摟着她,上了飛舟。
楚玲珑根本不敢靠近穆輕衣,她現在還能想起那雙帶血含淚的眼睛,只能眼睜睜看着玲珑心漂浮過去,進入穆輕衣的身體。
寒燼此刻意識才有些清明。
裘刀他們剛剛也是誤打誤撞,竟然把穆輕衣昏迷之後的潛意識給勾了出來。潛意識還下意識找他們問,其他馬甲還在不在。
還好雖然她暈了,馬甲也沒有自主行為能力,但是寒燼一直很安靜,沒有露餡......
穆輕衣想着這些,頭疼得厲害。
系統提示她,她都懶得看:【讓我再暈一會兒。】
系統沉默:【即使你重塑了他們的軀體,他們也仍然是最初你賦予生命的那幾個人,并沒有變。】
一股溫暖的力量注入穆輕衣的身體。
【別難過。】
她這是,被系統安慰了?穆輕衣怔了一下,沒來得及說話,系統音就消失了,像之前很多次一樣,來無影去無蹤。
但奇怪的,穆輕衣心裏竟然好受很多,裘刀他們退出洞府後,她也只是蜷縮着坐在床上。
馬甲唯一的本能就是在本體不舒服的時候用盡各種物理安慰方式讓本體好受一點。
包括不限于一個熊抱,給本體墊枕頭,還有給她變煙花戲法,把法陣換成溫暖如春的桃花陣的。
穆輕衣像夜裏一個人翻來覆去,腦海裏思緒多得睡不着,但是四肢已經本能地抱住最能安慰自己的玩偶。
現在也是,穆輕衣低落地抱着自己的馬甲,這摸摸那捏捏,最後才把頭擱在周渡馬甲肩上:“我也沒有難過,覺得不是你們了,我只是......”
她忽然愣了一下,好像知道了自己情緒低落的真正原因。
祝衍馬甲摸摸她的頭:“是看見我們被天雷劈為灰燼了。”
這本來是穆輕衣最怕的事。
一個人少年最深的夢魇,被人變作現實活生生地展露在面前。
雖然穆輕衣很快就迅速壓下,閉上眼睛不去看,但造成的影響還是難以磨滅的。
穆輕衣悶悶不樂地揪馬甲的白頭發,他縱容地低下頭,她也輕一下重一下的,在手指上繞個沒完,然後輕聲:“我就不能真的讓你們複活嗎?”
蕭起貼貼她的臉頰。
“我們就不能真的做個不顧一切的瘋子嗎?”
他對上本體的眼睛,輕聲:“從此以後,只有我們,沒有傀儡。”
他們管修仙界的人如何看待,反正穆輕衣——在穆輕衣眼裏,他們都是真正的周渡寒燼。
穆輕衣看了蕭起一會兒,忽然伸手戳少年的臉頰。他的年紀最小,臉是最好rua的。
寒燼默了一會兒,轉頭去看縮小版的二號自己,果然少年寒燼也怕上了暖玉床,然後和蕭起一個人在左一個人在右,給她rua臉。
寒燼:“是不是複活,有什麽區別嗎?反正我們還是可以讓你為所欲為。”
穆輕衣咳了一聲,第一反應是給這句話修飾:“不要說得那麽變态。”
寒燼垂眸,然後抓着穆輕衣的手rua少年自己,又rua自己的臉,輕聲承認:“你就是變态。”
穆輕衣:!
這有點羞恥了吧,穆輕衣在承認與不承認之間反複拉扯,翻來覆去的,沒注意到馬甲都不自覺地聚集過來了,低聲私語:
“沒錯,我不和別人說,別人又不知道我是變态。”
裘刀走上□□一路向松鶴堂去,幾位長老在那裏,而且據說是要與其他宗門商議如何對修仙界交代此次妖族攻打仙盟,裁撤仙盟的事宜。
路上碰到一位師姐,她正拄着掃帚在那出神,等他走過去幾步,她才回過神來似的,垂眸心事重重地繼續掃地。
過了一會兒,她又拄着掃帚垂眸想事。
裘刀:“師姐。”
待機的NPC遲鈍地擡頭。
裘刀頓了頓,聲音還有些沙啞:“□□每日落花,清掃極為費力,何不直接用清潔法陣。”
師姐本能回話:“若是都用法陣就沒有家的樣子了。”
裘刀眼睫一顫。
NPC掃地:“而且我本來也無事可做,何不趁機把宗門打掃得幹淨一點呢,這樣日後看着,也許會心情好一點吧。”
好了,裘刀閉眼,不用問都知道她說的是誰,他彎身拱手,再到松鶴堂時,已經握緊了手中的刀。
是他們把穆輕衣強留下來,也是他們把萬象門變成如今這樣凋敝冷清的模樣。
既然答應了師兄,也答應了穆輕衣,他們一定會讓修仙界接受如今的萬象門,也接受如今的穆輕衣。
穆輕衣完整地睡了一覺,再起來時已經把NPC和裘刀對接上的意外抛之腦後,而是神清氣爽地爬了起來。
她本來想換一身裝束,想到大戰結束,她出現的時候太光鮮亮麗,可能不好,又犯了難。
寒燼最擅長給本體找借口:“既然是瘋子,行事何必有所顧忌。你就當你失憶了。”
穆輕衣:“演起來可能有點難。”
寒燼:“那就不演。”
本體馬甲兩個對視一下,然後默契地去找穆輕衣最想穿的那身衣裙,白發仙尊已經就位準備好給她束發了,周渡在大氅之間轉來轉去,突發奇想:
“我們要不要穿情侶裝。”
“要!”“不要!”
洞府內稀稀拉拉地響起好幾聲,穆輕衣真的不擅長做選擇,糾結半秒,看向最适合穿藍色的周渡:
“那就我和你穿吧。”
馬甲們自動在腦海裏排好了序:
“明天我和輕衣穿。”
“後天我。”
“好想插隊。”
兩個想要同一順序的馬甲打了個架,爬起來然後自己默默地确認了位次。
穆輕衣端詳着鏡子裏的自己,滿意地點了點頭,馬甲才知道她心水這個少宗主的正式裝束已經很久了,可惜本體之前的風評不咋好,她懶得出去.......
直到出洞府,還有馬甲誇誇:“真好看。”
仙尊馬甲擡手整理了一下穆輕衣腦後的發帶,穆輕衣忽然說:“我忽然覺得,這樣也挺好的,像不像一起去郊游?”
馬甲們腦海中默契地出現一個想法:只不過他們不是一個班的。他們是一個人的。
穆輕衣飛身到了宗門大陣前。
陣法之前動過,但萬象門最近來往人數衆多,穆輕衣想要加固一下,心情太輕松了,沒讓NPC留意那都有誰。
到了才發現喬萋在那。
就是她某天招進來的一個可愛小女孩,最近個子瘋狂抽條,且臂力也有增長的趨勢,一個NPC和她比劍法好像被震麻了。
她是穆輕衣出洞府後見到的第一個真人,穆輕衣沉默,暫時沒有動作,但是喬萋走過來之後,先是看了眼周渡,然後才看向穆輕衣。
“少宗主,大師兄。”
周渡怔了一下。
喬萋:“師兄,宗門大比還剩最後一日,我總覺得我劍術不精,還望......師兄能夠指導一二。”
周渡明白她的用意了,但還是說:“你的劍身輕盈,從劍術上來說,該是少宗主比我更合适。”
果然穆輕衣已經手挽一個劍花,言語神情之間看不出任何記得仙盟之變的意思:“試試?”
喬萋愣了一下,旋即跟上,可是心中卻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隐痛。
她不知師姐如此平靜,是因為真得忘了,還是早已習慣,萬事不遂她心。
穆輕衣借馬甲練了那麽久的劍,早就手癢了,和喬萋酣暢淋漓比了一場,落地時周渡給她擦汗,然後才告訴她她剛剛不便分心的事:“裘刀和楚玲珑來了。”
穆輕衣不想見,頓了一下。
周渡不意外般,輕聲:“那就不見。”
穆輕衣看他:“我這幾日都不想再見他們任何人,周渡,你替我去。”
周渡低眸淺笑:“好,我替你罵上幾句。”
穆輕衣:“也不要罵多了,讓不讓他們知道你回來,都随意。”
喬萋因為這句話頓住。
穆輕衣:“我只是突然想起來一句話。”她抓住他的手,在掌心試着寫了一個我字,因為感覺掌心的溫度和紋路很真實,她輕輕笑了笑。
“錢塘江上潮信來,今日方知我是我。”
喬萋不知道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但是看到他們眼神帶笑,忽然眼睛一酸。
穆輕衣:“在我緩過來之前,我都不想見了,周渡,你也不要和他們說話。”
她終于有點當初舉宗視若無睹,都知其懶散閑适的少宗主樣子。哪怕她現在最過分的要求也是:“說完就回來。”
“好。”
周渡去找裘刀,穆輕衣看向喬萋:“還練嗎?”
喬萋:“練。”
練完時她啞聲說:“師姐,你與師兄天造地設,我祝你們結百歲之好,延萬世之福。”
穆輕衣:?
這進度是否有些太快了。
但是周渡已經回來了,喬萋只是說:“不論他們怎麽說,師姐說他們是師兄,我信。”
金色的信仰忽然亮起來,注入穆輕衣身體之中,沉眠的系統忽然打了個問號,弄得穆輕衣也在腦海裏回了個問號。
系統:【.....】
剛幫你收拾完毀滅天道的爛攤子,能不能消停一時半刻?
穆輕衣也不懂她怎麽就有信仰了,一轉頭,周渡收起滄浪劍,給她帶了一袋琉璃果:“剛找管事拿的。”
他也不問她喜不喜歡,是不是想吃,直接拿出來,挑了最大的遞給穆輕衣。
裘刀遠遠看着。
兩抹水藍色在天邊交相輝映,好似本該如此,從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