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她分明過得不好
第50章 第 50 章 她分明過得不好
穆輕衣竟要閉關投向無情道!
可還不等裘刀他們想到要如何勸她阻止她, 宗門竟就有人來傳,說仙盟的人來了。
萬起咬牙:“他們來幹什麽!”
白妍也去看裘刀,可裘刀根本沒有收到消息, 只能橫刀趕往。等到了石階前,才得知,仙盟竟是派人來賠禮道歉的。
而且他們開口就說想見仙尊,只是沒見到仙尊,穆輕衣這個少宗主也閉關了, 所以接待他們的是恍聞。
而鄒其面色恭順,還在對恍聞說着好話:“先前是我等鄙陋,驚動了宗門與仙尊, 還不知宗門現狀如何, 可有我等可使微薄之力相助的?”
恍聞:“宗門很好,不牢仙使費心, 要尋仙尊, 恐怕也晚了些, 仙尊早已脫離萬象門。”
裘刀等人手指捏緊,可再去看鄒其時,竟見此人躬身作揖, 很是羞愧的模樣:“此前是我不對,望諸位道友海涵。”
柳叁遠在身後, 咬牙切齒地壓低聲音:“這不是鄒其,他眼高于頂,怎會稱呼我們為道友!”
裘刀也很覺得可疑。
應荇止垂眸,手背在身後捏訣,然後眼睫一顫。發現此人靈力運轉不對了,有一竅被堵住了。
洞府內看話本的本體也直起了身, 想到自己現在在閉關,又躺下了,一邊思考天道或者仙盟到底想幹什麽,一邊說:
“是鎖魂針。”
裘刀他們一怔,看向給他們傳音的應荇止。
應荇止垂眸:“此物可以操控人的行為舉止,若是釘入經脈中時間夠長,甚至可使對方變成被操控的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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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物在修仙界是邪物,因此他一說完裘刀他們神色都變了。都沒想到自诩正道的仙盟竟然會用此物操控鄒其來賠罪。
但是穆輕衣想到天道的三番兩次偷襲,有些懷疑,天道不會是想把這個東西用在馬甲身上吧?
之前修士被天道操控都是短暫被影響心智,她的馬甲可不一樣,在修仙界屬于沒有人權的傀儡,說不定還真的會中招!
穆輕衣一瞬間坐不住了,悄悄給鄒其下了追蹤符。
裘刀也咬牙:“仙盟竟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此種方式和之前針對穆輕衣的又有何區別?”
難道是一撥人!
萬象門衆人對前倨後恭的鄒其都沒有好臉色,但仙盟的賠禮不像之前,竟不是來走了個過場,而是奉上了諸多禮物。
鄒其還說,宗門大比他們也會派人參加,希望到時能對仙尊當面致歉。
裘刀他們這才洞悉仙盟的目的:他們是想借此結交仙尊,也想試探仙尊還會不會管萬象門!如此居心叵測,居然堪稱此界正道。
可是萬象門如今确實沒有大能坐鎮,若是不能強大起來,難免受人欺淩。
可仙尊才被穆輕衣如此疏遠,又真的會在宗門大比時回來嗎?裘刀他們都對此感到悲觀了。
直到仙盟之人離開,裘刀才啞聲開口:“走吧。”
他們欲去清剿紅蓮衆,于情于理該和穆輕衣拜別。
可到穆輕衣閉關洞府時,又見到了恍聞。
白妍和柳叁遠都說了幾句話,連裘刀也喊了好幾聲,但是洞府之內始終沒有回音。裘刀咬牙。
恍聞:“諸位別再耗費氣力了,少宗主與仙尊脾性相同,既做出決定,就絕不會反悔。”
可是投向無情道又哪是那麽簡單!
裘刀知道恍聞跟随仙尊多年,拱手啞聲:
“恍聞師兄,實不相瞞,仙尊之前,才送了少宗主一一尊禁锢法器,而少宗主也意欲和仙尊斷絕師徒關系。”
“可我們都知道,此兩件事絕非他們本意,若是我們不欲他們如此,該如何?”
恍聞注視着裘刀,然後垂眸。
他明白了,裘刀他們之前追仙尊馬甲,又跑到這裏來,不是心裏有了主意,知道要如何做,而是也不知道仙尊和本體矛盾如何收場。
他們六神無主,所以只覺得怎麽做都是錯。這樣想還有點可憐啊。
恍聞低嘆:“我只知,即便是少宗主要和仙尊決裂,只要少宗主呼喚,哪怕是登仙前刻,仙尊也會即刻回來。”
所以別怕。
我馬甲比你們可靠。
裘刀一怔,繼而眼眶發酸,咬牙。
他又怎麽,不知?
無論何時,仙尊總是心系萬象門,與穆輕衣的。
恍聞視線掃過他們:“你們可是要趕去尋紅蓮衆?”
衆人點頭。
恍聞手一翻,掌心便出現一疊轉移符,衆人看到都是一怔。尤其是柳叁遠。一下子便猜到了,所以攥緊手指。
轉移符價格高昂,用之即焚,卻可以使人瞬息移動千裏。連穆輕衣之前還是凡人都可使得。仙尊靈力強大,這符又還是能為誰準備。
一探查靈力,果然是仙尊留下。他低頭咬牙。
果然恍聞已經開口:“少宗主個性要強,即便有事,也從不對他人提起,仙尊離宗時便擔心少宗主安危,故而命我準備這些,今日就交給諸位。”
裘刀喉嚨發酸。
這轉移符可以讓穆輕衣瞬間去到他們身邊,也可以讓他們瞬間回到宗門,保護她安危。
仙尊思量至此,自己卻離開了萬象門。
一直到上飛舟,衆人都很沉默。
元清好似知道發生什麽,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他不管他們神情如何,聲音總是淡淡的:“我早說過,一旦開頭,便沒有回頭路了。”
裘刀攥着那些轉移符,猛地擡頭:“你知道什麽!”
元清:“你我所欲,與天道所為,背道而馳。你們的決心越強烈,天道阻礙便越是激烈,你們不是已經體會到了嗎?”
“少宗主突然閉關,不僅僅是為保護仙尊。”他緩聲:“也是為保護你們。”
萬起喃喃:“你果然知道,可是她已經自身難保,又何必在乎我們!”
他眼眶發紅,看向萬起:“天道的意志,連仙尊這個出竅期散仙都不能違背!她又能做什麽,我們又能做什麽!”
萬起無力和絕望極了。
元清:“出竅期散仙距離登仙一步之遙,自然十分自由,可他試圖改變穆輕衣的命運,自然會受到嚴重警告。”
裘刀聲音嘶啞,只覺心在揪着痛:“所以天道才會将那琴,交由他手送出。它明明知道,仙尊對穆輕衣感情,再純粹不過。”
他看向元清,聲音在發抖:“然而天道卻借仙尊之手和穆輕衣之口,毀了他們之間的深情厚誼。”
元清垂眸,最後才說:
“神女與這衆生,才有深情厚誼。”
與旁人,不過淡若浮雲而已。
裘刀死死咬牙。
忽然,他紅着眼睛,盯着元清師兄:“我想問元師兄,應道友請你代為照看她時,穆輕衣還遠不是這樣,是嗎?”
元清和應荇止兩個人微微頓住。
裘刀卻轉頭去看應荇止:“她九歲那年便進入萬象門,仙尊說她看到凡間孔明燈時,還會蹦蹦跳跳去追。”
可如今,如今!
“.......”元清和應荇止一時沒有說話。
裘刀卻低頭啞聲:“是神女之命改變了她。”
應荇止卻是垂眸,然後看向元清,聲音也有些啞了:“我少年離家,已經很多年未曾見她了,元師兄可有印象?”
裘刀猛地扭頭:“你既然請元師兄代為照顧,他給你傳信時,為何從來不問!”這就是他所說的極為關心,元清所說的細心照顧嗎!
她一個人在萬象門中,又走過多少孤立無援的時刻!
應荇止手指慢慢捏緊,但并沒有開口。
元清突然道:“是他讓我不必說。”
他看向裘刀:“裘師弟,他是想斬斷塵緣,所以深怕我描述幼妹情狀,會引得他後悔,才如此,這不怪他。”
白妍覺得元清對應荇止的态度很古怪。
既像是理解他怕牽連因果抛家棄妹,又時而會嘲諷他多年置之不理。
他自己也是,問他們要如何查時,時而冷嘲熱諷,時而又像是希望他們查下去,讓穆輕衣也可得片刻安穩。
所以白妍捏緊了拳,在這時啞聲問:“元師兄,若是你,知道師姐修成了無情道,會是如何?”
她擡頭:“師兄是贊成還是反對,若是師姐道成,你會為她高興嗎?”
元清沉默着,并未作答。
直到下飛舟時。
遠處霧霭渺渺,不見山川,只有天高地闊,一片無垠景象。
元清才望着遠方說:“她無法成就此道。”
衆人一怔,元清卻已經回眸,眸光平淡道:“若是執意此道,只可能身死道消。”
“你!”
萬起還沒來得及大罵元清詛咒穆輕衣,元清已經合起手掌,垂眉斂目:“所以貧僧贊同少宗主除道脫困。先想自身,再思世人。可惜。”
“她的命并不屬于她自己。”
她已經被限定,先救世人,不救自己。
衆人心事重重地來到金門城。
東方朔對他們來到很是歡迎,可是聽聞他們目的是紅蓮衆,便變了臉色。
過了片刻,他說:“你們走後,紅蓮衆便停止犯東都島,不見蹤影了。我只能根據邪術痕跡,推測他們似乎是去往了東南。”
東南?那豈不是人間方向?
若是讓他們進入人間,人間豈不是會大亂?
裘刀他們對視一眼,決定立即追蹤而去,沒想到剛上飛舟,楚玲珑就和他們說,剛剛有人出手,在飛舟上空留下了一行金字。
劉鎮穆家。
“!!”
“此金字周圍有紅蓮邪功的氣息!”
“所以意思是,紅蓮衆去了被滅門的穆家?”
“究竟是何人竟有意引我們去追紅蓮衆!”
“當年不是說,劉鎮所有人家均被屠戮,此地也沉入惡鬼秘境當中,消失不見,為何如今會,重出江湖?”
裘刀本能去看元清,卻見他看到水鏡,看了一眼,便又将它打散了。
水鏡傳來的消息,只能是關于宗門,和穆輕衣。
裘刀立刻拔刀。
他本就懷疑元清,此刻見他有意隐瞞,更是咬牙厲聲:“你看到了什麽!為何只顧着自己查看卻不告知我等!”
元清只能看向他,然後沉默片刻。
“少宗主見了仙盟等人,并接受了仙盟的提議,将萬象門規模擴大,和仙盟建立聯系。且,她已公開。”
元清擡頭:“她的道,是無情道。”
衆人猛地變色!
白妍咬牙:“我們走的時候師姐分明在閉關,可是為什麽卻又見了仙盟!”
“無情道向來被寄予世俗期望,”洛衡擡眸,“若是如此,日後大道四行時,她只能站出來庇佑衆生。”
裘刀眼前陣陣發黑。
他現在才明白,元清所說的回不了頭,不是他們回不了頭,是穆輕衣回不了頭了。
柳叁遠啞聲喃喃:“她為何突然......”
白妍卻哽咽:“師姐不是突然。或許,她進冰天雪窟時便已經想好了。鲛人琴只是契機。”
師姐那時便已經預感到一切已經不受控制。
她已經預感到自己将再沒有片刻喘息之機。所以,一向冷靜的師姐才會在那關頭突然說,她沒瘋。
她不是瘋。
她是知道她以後已不可能有這樣好的機會了。
可是師姐瀕臨崩潰時,仙尊卻送上了鲛人琴!人命與仙尊心脈的疊加,讓師姐如何放縱自己。
連裘刀都瞬間無力,踉跄幾步,開始懷疑,他們這樣做真的有用嗎?他們這樣又能否真的杜絕穆輕衣的痛苦?
應荇止卻啞聲:“什麽鲛人琴?”
裘刀看向應荇止,卻見他連番詢問:“你們不是說有機會可以挽回嗎?”
“姓應的你在這裝什麽!神女之命是這樣你不是早就知道嗎!”
萬起見他神色迷惘,聲音更厲的,卻帶顫抖:“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她不想其他人再為她而死,她不願再因動搖,被天道示警連累旁人,所以寧願屈服于此道!”
萬起聲音嘶啞:“你滿意了?”
應荇止瞳孔微散:“我的卦,明明.......”他低頭喃喃:“不是這麽說的。”
萬起卻踉跄一下,雙手抓住他的衣領:“你到現在還只想着你的卦!”
“你既然能夠躲過穆家滅門之災,為什麽連她都救不了,你明明可以!”
萬起恨應荇止。
這麽多為穆輕衣生,為穆輕衣死的人當中,他是唯一一個送穆輕衣上無情道的人,他竟還有臉說不知道,他怎麽可能不知道?
“當年被滅門,你為什麽不帶她一起走。”
萬起落下淚來。
這一刻他不是在為師兄寒燼感到難過,而是真切為穆輕衣感到難過。
那個也許存在過的,嬌縱,沒吃過什麽苦,被兄長師兄一路護着到萬象門來的穆輕衣。終究是不存在了。
可她明明。可以只做一個普通人。
“哪怕救不了穆家,你棄家而走時,為什麽不帶上她。”
應荇止的衣領被松開了,他低下頭。
元清只是站在一邊,默默地轉着佛珠。
應荇止聲音嘶啞:“因為我不這麽做她就會死。”
他擡起頭,雨水不知何時浸入結界,打濕他的臉,也打濕他的劍,他的一切法器。
他扯着嘴角,聲音卻在抖:“你們算出過死卦嗎?”
“整整十六卦,我一卦都沒有算錯。”
應荇止聲音嘶啞得不成調:“如果我不讓她跟着周渡走,不讓她見到家中被滅滿門,入萬象門,不讓她少時,無親無長,孤身長大。”
應荇止閉眼:“她會死。”
萬起怒吼:“你胡說!!”
大雨瓢潑。應荇止的面色也慢慢變得蒼白了。
“卦象說若我不讓她在此前一個人長大,等到她見到我的時候,将在我面前,氣絕。她不認我,我沒有覺得不高興。”
應荇止像是恍惚:“可為什麽,我已經忍住不去見我的妹妹,這十六年她還是過得不好呢?”
而且甚至可能,這之後的十年百年千年,也仍将不好。
“卦象騙我。”他看向元清,啞着嗓子一句一頓:“你騙我。”
雨水從他眼角眉梢滴下來,分不清是不是淚。
“她也騙我。”
她分明過得不好。他的妹妹,在這些年間吃盡了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