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我不能将輕衣交給你……
第42章 第 42 章 我不能将輕衣交給你……
她的命, 才是真正和全宗門所有人的命聯系在一起,所以遑論是應荇止,即使是穆輕衣自己, 都不能輕易結束這條性命?
裘刀猛地轉頭看向玉雪峰。
在那座落雪的山峰之上,寒燼正是為了穆輕衣和宗門剖腹取出蠱蟲,自裁而亡。
那時他對他們的請求是,讓穆輕衣好好活着。他說的是,突然想讓穆輕衣代替他好好活。
可是如果穆輕衣沒有被任何人以性命相要, 這個請求本就不成立。
因為誰都想,誰都會願意好好活着。除非穆輕衣本不願意。萬起就是因為這一點才猜測穆輕衣對長生無意,甚至想過自裁。
可原來。
原來這句話的落點不在活着。
寒燼真正想說的是為萬象門, 為這千千萬萬人活着或許很痛苦, 但如果換成我呢?
如果是為我而活,如果這句活着不是被神女價值所捆綁, 而僅僅是我的願望, 你會不會好受一點。
“......”
他真正想說的也是, 像穆輕衣對那女孩說的那樣,如果為千萬人活很痛苦,請你為自己活。
祝衍打開陣法, 克制住靈力奔湧出鎖住的經脈,湧向本體的本能, 輕柔地摸了摸正在蹭自己的本體的頭。
本體很難受,他也很難受,可是因為發熱的是本體,祝衍還保留着一絲不同于本體的清醒。
放任本體貼貼冰涼的自己,自己則是嘗試捏訣,減少衣物, 落雪,還有給本體喝草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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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都沒有用。
這毒應該那種很典型的,歹毒的,只有解藥可解的毒,可能不會危害人性命,但必須盡快解開。
否則人就會因為發熱持續焦躁不清醒,再這樣下去,祝衍這個清醒的馬甲也要幹廢。
祝衍只能抱着焦躁的本體,不斷地安撫她,同時試圖理清思緒。雖然毒是通過靈力傳播,可是天道又是通過什麽途徑下的毒呢?
通過元清馬甲那邊嗎?
元清馬甲雖然也很難受,但感知到這個想法,到底整理了自己和佛修接觸的種種,一股腦塞給祝衍。自己則是躺屍。
本體也躺屍了。
看馬甲不動,開始發瘋:“我要死了。”
祝衍馬甲:“不會死的。”
穆輕衣:“我要死了嗚嗚嗚嗚。”
祝衍馬甲也無奈和焦躁,又不想壓抑本體的情緒,又不想坐以待斃,只能盡力疏解本體情緒。
一頓安撫下來衣服被扯得亂七八糟,連雪白的長發都打了結。
本體還在掐他,哼哼:“讓我和你換換。讓我和你換!我要冰的,冰的!”
祝衍馬甲:“.......”
他默默地抱住本體。
雖然第二視角看自己發瘋很羞恥,但是穆輕衣也算是體會到情緒要發洩出來是什麽意思了。
雖然也有毒的因素,可是究其根本還是最近盯着她的人太多了,搞得她無時無刻不在裝冷靜淡漠。
又是殺心魔,又是中毒的,好好的正常人也得瘋了,現在陣法關着,她反而能解放天性了。
現在她看誰還來關注她。
天道?天道來就戳瞎天道的眼睛!
祝衍馬甲低眸。
可是穆輕衣還沒解放多久,陣法外面就有聲音響了起來,似乎是裘刀他們集合了靈力在喊:“仙尊!”
他們怎麽那麽煩!
穆輕衣抓着馬甲不撒手,貼着他冰涼的頭發不讓走。祝衍也往陣法外望了一眼,然後聽到裘刀傳音進來說:
“我們已經知道師妹與宗門的聯系,若無意外,師妹不能解毒,宗門也會深陷水深火熱之中,還望仙尊放師妹出來,一齊想想有何辦法。”
祝衍沉默。
裘刀催促一聲:“仙尊!”
裏面才傳來喑啞的聲音:“我不能将輕衣交給你。”
裘刀聽這聲音,心裏一咯噔,也顧不上祝衍之前說的話:“仙尊,難道您也中了奇毒?”
他又咬牙,高聲:“我們可以發誓,絕對不會對師妹有任何暗害僭越行為!”
“如今萬象門只剩我們還有知覺,仙尊。”
話音未落,陣法露出一道縫隙,但是并沒有人出來,而是一絲絲白光洩出,像是裏面正在運行什麽功法。
祝衍說:“你們說她與宗門的聯系,是什麽。”
裘刀緊捏着拳,看來仙君并不知道,可這也說明,穆輕衣将此事藏得很深,很重。
她将蕭起叫來,想為寒燼安排後事時,其實心裏已經明白,她不可能自由赴死!
可這一切又是為了什麽。因為她可以以身填陣嗎?
突然,裘刀猛地一僵,然後瞬間擡頭,對,陣法!如果是陣法,的确可将一人命運與整個宗門聯系起來,而且穆輕衣體質特殊,也不會因祭陣而死。
裘刀已經隐隐感覺到這件事背後又有一個令人窒息的真相。
可是現在已經顧不得許多了,只能啞聲喊:“師妹的狀況如何,宗門的狀況才會如何!所以今日是因為師妹中毒,宗門才會陷入危機之中!”
所以?祝衍眼睫一顫,洞府內,白發垂地的仙君一頓,攬住本體,本體已經垂着眼睫意識停滞了。
可她還是分神想,那不就坐實了馬甲之間的聯系了嗎?她不是要因為這個破毒破發熱就暴露了嗎?
沒想到裘刀拱手,說起在金門城的事,穆輕衣才迷糊回想起,自己為了立神女人設确實是做了一個祭陣的大動作來着。
等會兒。穆輕衣抓住祝衍馬甲的手,聽了一會兒後,即使仍然發着高熱也明白了。
裘刀他們這是以為這依然是神女職責的一部分,一分一毫都沒有往馬甲方面想?
這一會兒,就算隔着洞府,穆輕衣也感覺自己能聽到霹靂雷驚,像是天道在無能狂怒了。
但是她反而放松了,哼哼兩聲。
然後祝衍馬甲開口:“原來是這樣。”他語氣沙啞,聽不出任何意外、震驚或是惋惜的情緒。
但衆人都一瞬間捏緊了手指,在這一刻忽然覺得,即使是想為穆輕衣承擔這重擔的仙尊,也不知道這些。
可他對這些神女所必須承擔的職責的準備,也明顯比他們多。
他早知道,穆輕衣注定經歷這些。即使沒想到她這麽早就已經在庇佑萬象門。
但他還是道:“等到四個時辰之後吧,我在想辦法讓她降溫。”
裘刀咬咬牙,最後還是柳叁遠站出來說:“仙尊,恕弟子冒犯,可這毒來勢洶洶,似乎能影響人神智,您與少宗主獨處,實在不妥!”
他知道自己這話有多尖銳,但依然堅持:“我等并未中毒,還請将少宗主交給我們照顧!”
“.......”
?
她為了保持清醒才把祝衍馬甲叫來,結果他們想都不想覺得祝衍馬甲也應該中毒?
其實挺好,省得她解釋為什麽全宗門的馬甲都中毒了。穆輕衣懶得思考,于是默許了。
陣法停滞一瞬,然後綻放出華光,須臾之後,祝衍抱着昏迷的穆輕衣走了出來。
從法術殘留痕跡來看,仙尊已嘗試各種法子給穆輕衣降溫,就連衣衫都已經被揉皺了,可是收效甚微。
将本體在他們準備好的廂房中放下後,祝衍轉身,只是道:“我并未中毒,但依你們所言,的确是由你們照顧為好。”
柳叁遠張口,有一瞬間不知該說什麽好,但仙尊已道他會查明緣由,就這樣離去了。
待柳叁遠把門關上,白妍才啞聲開口:
“仙尊設下禁制,是不是想将修為渡給師姐她?畢竟若有修為,就可有靈氣護體......”
師姐周身也全都是仙尊靈力的痕跡。
裘刀看向緊閉的廂房門,和白妍想法一致:“不論是做什麽,仙尊一定都是想盡可能嘗試解去她身上的毒,但是。”
他握拳。知道他們也不放心自己身上的心魔之後,仙尊還是依言離開了。
其實他們現在忌憚仙尊,和他們之前忌憚穆輕衣有什麽不同?都是因為他們控制不住的事,而對他們橫生猜忌。
可是若仙尊和穆輕衣有選擇,恐怕也不願事情落到如此地步。他們所求,都是妄求。
裘刀只能先鎮靜下來:“先從廂房開始查吧,元師兄似乎好些了,我待會兒便去問話。”
要走時,卻被白妍攔住。
她眼眶發紅。
“師兄,仙尊已經強渡修為,師姐依然是金丹修為,你知道什麽情況會渡修為也失敗嗎?”
穆輕衣在廂房裏半死不活地聽。還能是因為什麽,馬甲之間渡不了呗,她要是能渡修為還用得着修煉嗎?
可是修仙界好像将渡修為看作一個萬能的救命之法。
白妍依然在啞聲說:“若是強渡,放棄修為者必然遭到反噬,甚至吐血,可是卻從不存在無法渡進的情況。”
除非她不願意。
除非她已經神志不清,但仍然本能抗拒他的靈力。所以仙尊才這般輕易放棄了。
裘刀師兄之前說幕後之人可能根本就不是在攻擊萬象門,而是意在挑撥,就連輕衣師姐也多次說,不論什麽都不能涉及到萬象門,幕後之人在萬象門生事,就是想危及萬象門。
“師兄說得對,他們根本不是想拿宗門怎麽樣,只是想讓師姐與周遭的人離心而已。就像師兄之死,和寒燼師兄之死一樣。”
他們在逼她做人間的神女。
裘刀卻視線一轉,被這話提醒,聲音沙啞:“若是如此,這毒可能根本就不在佛修之中,而在宗門之中,在,輕衣師妹身邊?”
穆輕衣也眼珠一轉,是嗎?
不管了,她直接讓祝衍馬甲去了,搜遍了她的洞府,最終在她的洞府找到了兩件外來物。
一件是金門城城主所贈的霓裳。
一件是元清從佛宗帶來,找持蠱之人的佛心蓮。
穆輕衣眉心微動。
繞回來了?
這個毒,和蠱,是一條繩子上的兩個繩結,天道本來就打算,下蠱,和她是持蠱之人摁不死她,就用找持蠱之人的佛心蓮弄死她,是嗎?
穆輕衣在廂房裏,記仇地掰窗戶。
祝衍拿着霓裳和佛心蓮,站在那沉思。
裘刀他們趕來,卻不想仙尊已經先一步找到了,而且是沒有強行打開禁制,就已經進了穆輕衣的洞府,找到了兩件東西。
看到霓裳,萬起只感覺喉嚨被扼住。
金門城的東方朔城主是怕穆輕衣被心魔糾纏,才特地将此物轉贈給穆輕衣,讓她穿戴上,這樣就可以隔開心懷鬼胎之人,可是他們二人。
一個并未穿這法器。
一個也不必霓裳替她護衛,只是聽到他們說,怕他對穆輕衣不利,就從法陣中出來。其實有效的根本不是這一件件天級法器。
而是人心。人心是最真也最脆弱的東西。
他知道穆輕衣将霓裳帶了回來的時候在想什麽呢?
祝衍擡起頭:“毒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