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為什麽人死還不得安寧……
第17章 第 17 章 為什麽人死還不得安寧……
既然現在她有玉佩在身,不會輕易中蠱,他們預備怎麽做?穆輕衣頓了頓,思量過後還是決定先不動作。
等他們反應再說。
這時裘刀傳音:“你知道為什麽只有你的子蠱無法解除嗎?”
穆輕衣擡眸。
裘刀:“不是因為你修為低微,而是因為有些蠱就是無法被你這樣的體質解除。”
蠱最早是從凡人部流傳開來,怎麽可能是凡人,便無法解蠱?
寒燼只能用引蠱的方法救穆輕衣,只是因為所有的蠱出世前,都被認為是天譴,對不适合修仙卻偏要逆天而行的人,有極為特殊的壓制作用。
他的傳音在靜谧的大雪中像是一簇靜靜燃燒着的火:“如果一個人的修為不是正常得到,又非要追求自己不可能追求的,就會受到蠱的反噬。”
穆輕衣終于明白了。
所以那天他那樣警告寒燼。
所以他那天那樣激憤。
他勸寒燼不要放任自己逆天而行,并不是突發憤懑,也不是有意就要惡語相向。
而是他的确一開始就感覺到了,這蠱就是為穆輕衣來的。這是針對穆輕衣降下的天譴:不管是天意還是人為,該死的原來都應該是穆輕衣。
可是攔住這劫的卻是師兄和寒燼,他們只是替她應劫而已。從始至終,他們都是為她擋災。
穆輕衣想說什麽,又沉默了。從這個角度看,寒燼馬甲确實離開得很冤,她沒什麽好解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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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唯一不明白的是,為什麽之前他們沒确認的時候尚且大動肝火,現在好似終于知道些什麽,并且終于把這件事歸結于她身上,卻不再滿是怒火指責質問她,草菅人命,罔顧情誼。
他們不是很介意馬甲因她而死嗎?
可是裘刀站在那,的确除了這一句提醒也沒有別的動作。
直到侍從來提醒,穆輕衣作為少宗主要去主持講經,裘刀才開口說:
“寒燼向我要過提升修為的方法,我本該應誓,但是人死道消,這功法也本非人間所有,少宗主,請恕我不能遵循他遺願。”
穆輕衣只是颔首。
別說裘刀了,她自己聽完都有點不想要了,現在修煉一下就這麽吓人,更別提功法還有反噬功效。誰愛要誰要。
但裘刀卻繼續說:“但百草門中,有一長生丹,是凡間世家,千金所求,可以延續普通人的壽命。”
修士也有生命極限,只是随修為越高越晚。穆輕衣本就身體虛弱,師兄和寒燼擔心她陽壽将近,都是尋常。
裘刀不能把害人的功法給她,但是可以為她延長壽命。
這樣,算不算了卻師兄和寒燼的遺願?
但穆輕衣在修仙界這麽多年,不可能不知道這法子,所以只是婉拒。
她知道長生丹提升壽命有極限,否則她和馬甲去卷那個修為幹什麽。
“長生丹搭配靈藥可進一步奏效,只是需要試藥。”裘刀垂眸:“所以我提醒少宗主,可以尋靈寵。”
靈寵是自然生靈,對靈藥抵抗性強,但也因此試藥效果不如藥人好。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将藥人的遺體肢解,入藥。如此可以解萬毒,助長生。就像母親死後那樣,死後也不得安寧。
這樣得到的藥效果和長生丹等同,甚至還要好些。
這當然是喪心病狂,但是裘刀一直不想讓其他人接近寒燼的墓,就是怕有一天寒燼是這個下場。
但他不知道,穆輕衣拿走玉佩那一天他為什麽沒有想過那可能是穆輕衣想拿走寒燼的屍體呢?
因為她對寒燼說的那一句,我不會送你嗎?
兩個人都沉默了。
很顯然裘刀和穆輕衣都知道藥人這個用途,但是誰都沒有提起。
她終究還是正道中人,她沒有多餘的感情牽絆,可也不至于冷血至此,所以她也只是點頭,算是答應。
然後才走出洞府,這一日紅日高懸,難得的豔陽。
裘刀遠遠望去,看到玉雪峰就在重疊山巒之中,被遮擋着,也始終站在那裏。
......
穆輕衣去找元清。
今天的信息量太大了,但是有好大一部分都是裘刀腦補的,她需要處理一下。
但是看到玉雪峰人聲嘈雜,她還是眼皮微跳,頓住腳步,緊接着她讓白十一去看墓。
白十一雖然只是挂機NPC但是很盡職盡責:“放心,墓還好好的。”
穆輕衣覺得不一定好好的:“讓你去看屍體。”
她對藥人、蠱什麽的可以說是一無所知,藥人肢解可以入藥這種秘辛,也是裘刀說起母親遭遇她才知道,當時她把寒燼帶走的時候自然也根本沒往這處想。
但要是她的一個馬甲真的被人給毀了,光是想想,穆輕衣拳頭都要硬了,雖然那只是一個假的軀體,也是她的!
于是白十一借了點修為悄悄開始往下查探,想知道軀體還在不在裏面。
誰知道裘刀在棺材上還設了陣法,他一擡頭,裘刀他們竟然都來了。看到他,臉色很差。
不誇張地說,那一刻白十一感覺自己要報廢了。
但是裘刀像是發現什麽,臉色驟變,直接掀開塵土,看向棺椁。
穆輕衣也趕到。
裘刀臉色發白:“不見了。”
穆輕衣平時演技很好,但此刻也是大腦一片空白,她本能地去看提供給她這個信息的裘刀。
裘刀本來只感覺到莫大的荒謬。
他知道不是穆輕衣,如果是穆輕衣,當初寒燼死時就可以把軀體要去,也不至于只拿走玉佩了。
可是轉過頭看到穆輕衣罕見空白的神色,他居然也覺得有一絲感同身受的悲涼和麻木。
為什麽,為什麽連人死了都還不得安寧?母親不行,連寒燼也不行嗎?
穆輕衣也後知後覺地手腳發麻。
雖然她那只是沒有部分意識寄居的假軀體,但被人取走分屍還是太超前了。
她還以為自己早已适應,但這個世界還是比她待過的那個恐怖多了:“這不可能。”
她強行鎮定下來,重複一遍:“這不可能,我之前還來看過。”
裘刀死死地咬着牙,感覺到一陣齒冷:“幕後之人,修為不比我低。”
只有這樣,才有可能不驚動陣法使寒燼軀體消失。
穆輕衣也靜立在那,這麽久來,這是第一次發生這樣的情況。
究竟是誰?他有什麽目的?
真的只是想拿到藥人屍體入藥嗎?
還是有別的目的,想要獲得別的什麽?
她有不祥的預感。
冥冥之中,穆輕衣甚至有種感覺,馬甲消失和馬甲中蠱還是一個人幹的,幕後之人就是想要讓她自亂陣腳,或者從馬甲開始,逼得她方寸大亂。
他有沒有可能知道自己馬甲的秘密?只是因為某種理由,沒有揭發而是暗中警告?
穆輕衣腦子完全亂了。
“少宗主。”
穆輕衣回神,因為太過震驚,她的思緒好似還有一陣停留在剛剛,聞言她勉強回答:“何事?”
裘刀看着她,聲音微啞:“借寒燼玉佩一用。”
穆輕衣手指陡然頓住,第一反應就是,不行!這裏面又不是真寒燼,有玉佩找到的也不是他。
第二反應是,他怎麽知道有自己姓名的玉佩,曾經在寒燼身上佩戴過,時日很長而且現在還在她這裏?
這種尋蹤法術只能靠貼身器物,但是穆輕衣怕被發現這“穆”字玉佩是本體周邊,從來沒有外露過。
穆輕衣:她就說不該讓他們介入,果然一查就查到她命門上。
她只是沉默。
“少宗主?”
穆輕衣:“玉佩已經沒了。我取走時就已經将它毀了。”
裘刀維持着僵立的動作,聞言嘴角微動,又覺得穆輕衣這般動作實在正常。
他之前問穆輕衣寒燼祖籍何處她就不願意提起,之後更是裝作沒有寒燼這個人,也不會将他死訊公之于衆一樣。
是。
寒燼死了,可穆輕衣為他承擔的寒疾還在,他留下的餘音還在。他終究還是留下了自己的痕跡。
裘刀之前猜測穆輕衣不想讓寒燼身份暴露。穆輕衣就把能找到他蹤跡的玉佩毀了。明明那也可以算得上他的一件舊物。
可是。
“若是如此,恐怕今生今世我們都不可能找到他了。”
裘刀啞聲,從知道寒燼是藥人起,就在擔心的這一幕,還是發生了。
他不想讓寒燼淪為母親一樣的工具,可還是眼睜睜看着他變成如此,這難道就是藥人的宿命?
但穆輕衣說:“不,他的軀體是不可能有藥人功效的。”
穆輕衣只是提出自己不慎造成的bug,但裘刀好像明白什麽,他們對視一眼,接着穆輕衣明白了。
沒錯,如果對方是為藥人來的,那只要證明寒燼不是藥人就可以了。
她放進去的那具假軀體本來也沒有寒燼的身體那麽接近藥人。
但是她還得想個理由,将此事擴散出去,至少,不能讓人真的動她的馬甲,否則她絕對會殺了他。
穆輕衣眸光森冷一瞬,然後開口說:
“從始至終能夠證明他是藥人的人不過我一人,如果幕後之人确定他并非藥人,或許會把軀體還回來。”
裘刀:“還有仙尊。”
穆輕衣一頓,忘了馬甲了,但是她說:“師尊那裏也無需交代,你們只去做一件事,封閉山門,然後傳說近日有一弟子無辜慘死,是被之前萬象門有人修煉的邪惡功法波及。”
邪惡功法?
這人不是師兄還能是誰!!
萬起聞言要辯駁,但是被裘刀攔住。萬起難以置信地扭頭看向裘刀,卻見他神情難看,但沒有反駁穆輕衣。
他根本就是完全偏向了寒燼!
可是裘刀知道沒有別的辦法了,要想讓幕後之人退卻,僅僅讓寒燼不再是藥人是不行的。
因為藥人可解萬毒的吸引力太大了,他是一定會去嘗試的,只有利用寒燼軀體不僅無益,而且有害,他才會放棄。
被邪惡功法纏上的修士五髒六腑俱毒,且會散播邪氣,只有這樣說,寒燼軀體才可能得以保全。
即使這樣又不得不讓師兄背上罵名,那又能怎麽辦呢?
師兄和寒燼,他們至少得保下一個。師兄的軀體已經被萬象門毀去。他不能讓寒燼還不得安寧!
裘刀咬咬牙,确定此法可行,轉身就走,可是他身後的萬起等人卻留下一部分,沒有跟上。
反而錯愕地看着他們背影,仿佛不認識他們一般。
萬起為首,舉劍怒喝:
“裘刀!”
“我問你,你要拿回寒燼的軀體,是不是一定要對百姓,對萬象門衆人說,是師兄修煉邪惡功法留下的遺毒,是他害死一村村民後又害死了一個人!”
裘刀頓住。
他知道若是他說了,他們恐怕就要和萬起等人分道揚镳了。
可是師兄對他有恩,寒燼卻是唯一一個,他看着還算能善終的藥人。他真的不願寒燼落到和母親一樣的局面,身首異處不得安息。
所以裘刀轉過身,從喉嚨裏擠出這一句:“待我找到,絕對會自己為師兄澄清,對師兄謝罪。”
然後就離開了。
萬起呼吸劇烈起伏,眼眶都紅了。
可是看着結界外無知無覺的喧鬧民衆,看着神情沉默的穆輕衣,再看一看她身後,好像連自己思想都沒有,只是聽從穆輕衣指揮的漠然的同門們。
他忽然覺得耳鳴一瞬。
有一瞬間,他也覺得荒謬極了。
不該死的人死于非命。
注定早夭的人厄運已死不能将休。
而一群僥幸沒有被厄運纏繞的活着的修士,卻在這裏争辯不休,大打出手,怎麽樣都不能給兩個人以清白。
這就是他曾經覺得枝繁葉茂的萬象門?這就是他認為自己日後一定會回來的宗門。
萬起的劍放下了。
穆輕衣怕他在這走火入魔,萬象門的形象就毀了:“萬師弟。”
可她說了這句後,穆輕衣卻詫異發現,萬起的心境不波動了。
他的眸子裏滿是冰冷的尖銳的怒火,卻像是被封印在冰層下。
他只是注視穆輕衣一眼,然後僵硬地拱手行禮,帶着身後其他人硬邦邦說:“多謝少宗主體諒,我們現在就去搜查少宗主峰。”
然後他們離開,和裘刀等人去了相反的方向。
穆輕衣站在那,腦海中突然蹦出來兩個想法。
一個是擺爛的本體自己的,在那拖長聲音:分而化之,妙啊,這下一個馬甲一邊去一撥人,要用信息差誤導他們更加輕而易舉了。
另一個想法是抽象的自己的:雖然說肢解藥人入藥這個做法的确很惡心,但是論抽象還得是真正的修仙界啊。
她什麽都沒做他們就自己打起來了,才兩個馬甲都能複雜成這樣,之後馬甲一多不更得打起來?
元清走過來,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少宗主。”
他來提醒本體該幹正事,主持他們講經了。
穆輕衣這才回神,不放心地讓元清馬甲套了幾層功法,才說:“好,我們這就去吧。”
看看他們各自能查出什麽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