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六十四夜
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夜
◎甜钰只覺得他的話令她惡心到反胃,她忍不住,扶着圓桌幹嘔了起來。◎
第六十四夜
包廂之中一片靜谧,宇文永和愣了片刻,不經意側身看了一眼,接着回答道:“在下不太懂甜老板的意思,還以為甜老板屏退旁人,是要說些什麽商業上的秘密呢。”
甜钰看着他不達眼底的笑意,只道:
“這金鋪商業上的事一直都是掌櫃的全權管理着,但你半分未向他透露合作方式,只是要求同我見面,我本以為是要現場同我商量,可剛剛卻又見貴方早已準備妥帖,這難免不讓人想到別處去。”
“再又,你一直詢問我的事,若是寒暄,怎麽也該問問我這夫家産業之事才對吧。”
宇文永和朗聲笑道:“甜老板果然聰慧,不過我身後的老板只是對這香粉生意感興趣,并非有什麽別的目的...”
“诶...”
他話音都還未落地,甜钰已經起身朝着那裏側簾子遮擋處去了,宇文永和未來得及攔住,甜钰撩開了那處被合攏的暖黃色布簾。
映入眼簾之人,卻令甜钰心跳失了節拍。
她本以為這裏頭會是些她不識得的權貴,想要靠近她來獲得些蕭家的情報,可她萬萬沒想到,這裏頭竟是當朝的丞相,範轍。
她一瞬腦子裏閃過諸多念頭,那些血色染紅的童年,全都一擁而上,她幾乎下意識握緊了拳頭,眼神中是萃着冰的寒涼。
他來是做什麽?他在打探自己還是想要打聽蕭家?他又知曉多少了?
“大人,是屬下失職,甜老板,你這是做甚?”宇文永和有些無措,趕緊過來告罪。
範轍一張臉上沒什麽表情,只是對着宇文永和道:“你先下去吧,我同甜姑娘單獨聊聊。”
Advertisement
“是,大人。”宇文永和說罷,躬身退了出去。
甜钰死命壓住嘴裏腥甜,遏制住自己崩潰情緒的沖動,這是她第一次這般近距離地見他,說來可笑,幼時的記憶早已模糊消散,但她永遠都能記得這張臉。
這張薄情寡義虛僞至極的面容。
甜钰死命忍着,看着範轍起身,朝着自己走近,她忍着愈發強烈的惡心,硬着頭皮道:“丞相大人,不知這是何意呀?”
甜钰穩着嗓音,極力要讓自己的神情自然一些。
可範轍的下一句話,幾乎令她所有的僞裝崩塌。
“這些年苦了你了。”
甜钰心髒幾乎順着瀑布墜崖,想要尖叫,才發現已經失了嗓音。
甜钰看着他,拳頭愈發緊握,面子上卻從容起來:“丞相大人,妾身不懂你在說什麽?”
範轍嘆着氣,搖着頭,看着她的眼神充滿着憐愛與慈祥:“這些年,我也一直在找你...為父...”
“丞相大人!”
甜钰全身都在發着顫,那是止不住的憤怒和痛苦,看着他惺惺作态的模樣,甜钰只覺得胃底止不住的翻騰,她啞着嗓音道:“丞相大人,您認錯人了吧。”
“我父母在我幼時都死了,您別再說些讓人誤會的話。”
“我知曉你恨我...”範轍看着她,眸中似乎還泛着淚光:“我會補償你的。”
“補償?大人說笑了。”
甜钰幾乎要笑出聲來,當然,是冷笑出聲。
一路尋他時的艱難,那些惡臭男人用貪婪眼神打量她們母子的時候,他正同京都的貴女納彩問名;
她們身無分文,娘親将最後唯一的飾品販賣時,他正同妻子甜蜜度日;
她娘被那些男人淩辱之時,被亂棍打死之時,他正平步青雲,一發沖天!
甜钰深陷入手心的指甲已經狠狠劃破皮肉,指尖的濕濡讓她有一瞬恢複了理智。
他知道了,知道了多少呢?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甜钰冷着眼看他。
範轍低眉,看着神情十分自責,也不隐瞞,直接道:“你弟弟收藏了你的畫,我看到了...你很像你娘,你繼承了她的美,那般耀眼的美...甚至不用查,我都已經猜到了...”
“你接近他,是為了我,對不對?你為何不直接來找我?”範轍伸出手想要靠近她,卻被甜钰利索地躲了開來。
原來那個時候便已經在查自己了。
他這般勢力,可能在那時也發現了程昱...
那程昱暗查之事,他可能早也有所耳聞,所以知曉自己想要那些罪證...
她突然明白了此前送上門的證據...極有可能是他故意而為之,不是什麽別的勢力,就是他派人将證據給到蕭府,或許也帶着看她會作何反應的目的。
不論她拿着罪證上門威脅還是蕭然上朝禀告,他都早有應對之策,一切不過是試探,試探她和蕭府到底是想要如何。
甜钰心跳已經震得耳膜鼓動,她不知道他現在究竟想要做什麽,蓄意靠近又是為了什麽?
他若想要去除自己這個隐患,有太多的辦法了,直接将此事告知蕭然,亦或是暗中找人處理了自己皆可,他現在,又究竟是想做什麽?
莫不是想要威脅自己,打聽蕭府之事?
“妾身可不敢辱了當朝丞相的清譽,娘親走時,也未留什麽信物,妾身怎敢打擾,再有就是,範公子本就留戀花巷,可不是妾身蓄意接近的。”
甜钰走回剛剛自己的座位旁,将杯中已經涼透的茶水飲盡。
冰涼的水滑過四肢百骸,澆滅了她濃烈的情緒,她逐漸恢複了冷靜。
他調查自己,以別的方式靠近自己,想來便還沒有想過直接找蕭家人攤牌,現在也還未提出自己的要求,想來是在試探自己的态度。
不知道他是如何理解蕭然那時準備當朝提交他門生罪狀之事的,但現在,她必須要讓他覺得,自己已經沒有任何追究往事的想法才行。
“大人也知曉,妾身現在已經入了蕭府,已經有了全新的人生了,往事皆已随風,大人也請莫要糾纏。”
甜钰神色舒緩,剛剛那些幾乎要失控的情緒,也全部回歸了本來的位置。
“聽說,蕭将軍對你不錯,我...”
“自然,他将妾身贖出那煙花之地,不嫌棄妾身低賤身份,這等恩情妾身這輩子都報答不夠,現在日子愈發好了,妾身并不想要生變。”
她語氣平淡,但字字句句都是不要往來的意思,不會去打攪的意思,範轍沉着眸子,眼中是耐人尋味的深沉。
過了好久,範轍才道:“若是有什麽事,盡管來找我。”
他神色帶着蕭索,愈發顯得他本人滄桑,他擡步朝着門外走去,就要打開廂門之際,他生澀沙啞道:“我很想你母親,她可有...”
剩下的話似乎再也說不下去,他戴上一頂黑色帷帽,推開了廂門,背影透着蒼老。
甜钰只覺得他的話令她惡心到反胃,她忍不住,扶着圓桌幹嘔了起來。
胃部抽痛,酸水倒流。
丫丫趕緊沖了進來,身後還跟着甜钰讓她叫來的靳雲山。
甜钰剛剛猜測房中可能有其他人,怕之後局勢不對,便想着叫上些人過來保護自己。
可未想到,竟會是這樣的局面,這樣的場景。
丫丫自然是明白甜钰此番的不對勁,那人從自己面前走過,即使看不清那臉,她也猜到了是誰,這令她寒毛幾乎豎起,她不敢想自家小姐剛剛是怎麽撐過來的。
丫丫拍着她的背,靳雲山趕緊道:“我去請大夫...”
“不用了...”甜钰擡起頭,她的臉色煞白,眼中充斥着血紅。
“休息一下便是了,可能是今晨吃壞了東西。”
“回府罷。”
丫丫扶着甜钰起身,坐回了自家的轎子。
“小姐,這是怎麽回事啊?他...他怎的在裏頭?”
甜钰神思不屬,看着丫丫,神色帶着恍惚,只道:“就算是蚍蜉撼樹,我也決不放棄...決不放棄...”
丫丫拼命點着頭,看着甜钰這般樣子,淚水也湧了出來:“丫丫會一直陪着小姐的,一直一直陪着,只要小姐不放棄,丫丫也絕不會放棄!”
蕭然撩開車簾時,見到的是已經睡過去的,蒼白着臉色的甜钰。
丫丫眼眶還帶着紅,看到蕭然一時有些怔愣,聽到他沉聲問道:“怎麽回事?”
丫丫想到甜钰剛剛囑咐,立刻道:“今晨...今晨可能是粥放的有些涼了,小姐...”
蕭然皺着眉頭,将甜钰從馬車上抱下來,正要開口,甜钰已經幽幽轉醒:“是妾身貪嘴了,阿然別怪其他人。”
她聲音呢喃,看起來還是有些恹恹的。
蕭然輕嘆口氣,她寶貝丫丫得緊,他又怎麽敢責罰,只得抱着她往屋裏走去,叫了大夫過來看看。
“阿然今日回府怎得這般早?”
蕭然自然不會說是靳雲山派人給他報了信,他不放心回來看看的話,只道:“想你了,便想早些回來見見你。”
明明兩人已經做過許多次親密之事,可蕭然這般直白地表達着喜愛,甜钰不可察地紅了耳根。
剛剛那些劇烈心緒波動已經平複,現在泛起的點點漣漪是溫暖而喜悅的,她将頭埋在蕭然的懷中,呢喃道:“我也是。”
兩顆心那般近,若不是大夫被丫丫帶進來了,這室內的溫度恐怕又要升到滾燙濃烈了。
大夫查看後,只道:“靜養便可...”
他扶着脈,沉吟了片刻,又道:“先開些滋養的方子,一個療程後,老夫再來複診。”
蕭然送走了大夫,回來看到甜钰已經靠在床榻上就要睡着。
天氣愈發冷了,她的睡眠似乎也愈發香甜了。
輕輕将她放平在床上,她朦胧地看着自己,蕭然吻了吻她的鼻尖,眼神中是止不住的寵愛:“乖,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