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夜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夜
◎“多謝三爺了,此事甜兒心中有數,知曉要怎麽做的。”◎
第五十二夜
本想在肅北多逗留一段時日,但京都急信,衆人不得不立刻趕回。
同邢宇交代了些重要之事,蕭然便即刻往郡府趕去了。
剛剛到院,甜钰便趕忙迎了出來,對着他道:“阿然,東西都收拾好了,随時可以出發。”
甜钰一行人本還在街上閑逛,江曉卻匆匆而至,說道京中府裏來了急信,将軍下令即刻收拾行李準備回京。
路上遇到行刺,現在府中又發急信,甜钰隐約覺得兩者之間,恐怕會有些什麽關聯。
“府中可是發生了什麽急事?”甜钰帶着些擔憂地問道。
蕭然揉了揉她的發,喑啞道:“祖父摔了馬,情況看來不好。”
他神色帶着些歉意:“本想着手裏事情忙完帶你再轉轉,結果...”
“阿然這說的是什麽話,只要能一直同阿然在一起,無論在何地,妾身都是滿足的。”
蕭然只覺一股暖意填滿心口,胸中的焦急慌亂也得到了平複,他一把将她抱在懷中,聲音帶着些顫抖:“祖父他...我真怕...”
“吉人自有天相,老将軍戰場上這般多生死都挺過來了,不會有事的。”
甜钰的語氣中帶着令人信服的篤定,蕭然點了點頭,令衆人收拾啓程了。
翁甸得知情況後神色也是凝重,只對着蕭然道:“好孩子,這一路要辛苦了,我派兩隊人馬護送你們,一切小心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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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知曉路上遇刺之事,京都暗潮洶湧,敵人在暗,此番回去路上還不知會不會又有什麽埋伏。
“翁叔,人我們就不要了,此番趕路日夜兼程,人多反而引人注目,我們會小心的,您放心。”
“可...可你們人馬也大多跟着邢将軍留了下來,這也太危險了!”
蕭然搖了搖頭:“此前行刺他們僞裝成山匪,我們既然已經識破,他們不敢明目張膽再次下手的。”
翁甸想了想,雖然擔心,但也覺得有理,而且蕭然在這方面的判斷從未失誤,戰場之上瞬息萬變的局勢,他也能分析的極為清楚。
若不是武将世家出身,一定要征戰沙場,他當個文官,在朝堂之上運籌帷幄,絕殺千裏之外,亦是綽綽有餘。
不知陛下是不是也生了這等想法。
翁甸勸服不了他,只得點頭,看着他們一行人遠去背影。
心中驀地也升起一股蒼涼,此番一別,又不知何時才能相見了。
夕陽西下,不知何處絨絮随風飄零,歡也零星,悲也零星①。
一路疾行,馬兒換了三批,終是在一周之內趕了回來。
到京都之時,城門剛開,迎着晨曦,衆人回府。
蕭然直奔祖父院落,還未到院門,便聽到雄渾有力的聲音在指揮着仆從搬着花盆什麽的。
蕭然凝重神色緩和了許多,等進了院子确認是自己祖父的聲音,心口那懸着的石頭,也終于落了地。
“祖父,孫兒回來了。”
蕭然幾步上前,卻見祖父坐在輪椅之上,右腳直直伸着,膝蓋往下全裹着白紗。
“诶,你怎得...哎呀,泠然真是大驚小怪了,我還專門囑咐她別跟你說。”
蕭世清搖着頭,揚了揚手,将身邊仆從屏退。
蕭然蹙着眉:“祖父,您可還好?”
“我沒什麽事,就是人老了,控不住驚馬罷了。”
他說的輕飄飄,可蕭然還是察覺出了一絲不妥。
蕭然将過去路上發生之事同他講了,後者神色凝重起來,看向蕭然道:“如今幾位皇子,你是怎麽看的?”
蕭然沉思了片刻,回答道:“大夏國一共三位皇子,大皇子成婚後已在外設府,二皇子明年行成人之禮正在議親,三皇子還小。皇上身體康健,想來是要等三皇子亦成年後再做定奪。”
見祖父未說話,蕭然繼續道:“原本朝堂之中可能已有派別劃分,我們回了來,是打亂了他們的計劃,想來,此次遇襲可能只是一個警告,我們想要置身事外,恐怕沒有那麽容易。”
蕭世清點着頭,對着蕭然道:“是啊,一門兩将,本就令人忌憚。”他看了眼自己的腿,笑着道:“此禍雖至,焉知非福啊。”
“我已向陛下請辭,卸了身上的官職,今後你在朝廷之上,切記謹慎行事。”
“對了,你還記得我那部下魏建麽,她女兒是個可憐的,近日來府上,投奔過來,你照顧些。”
“行了,去見見你母親吧。”
蕭然确認他的确無甚大礙後,便朝着母親那院子去了。
*
甜钰一身的疲乏,回了房後便趕緊躺在了榻上。
可躺上去後又輾轉難眠,腦中止不住開始思索起來。
府中衆人神色并未有什麽變化,看來老将軍的傷也沒有着急到要蕭然立刻趕回來的那般程度。
甜钰微蹙着眉頭,她心頭說不上來,但就是覺得這件事不僅表面上的那層意思。
“小姐,您睡着了麽?”
門外丫丫的聲音響起,帶着些神秘。
甜钰立刻道:“進來吧。”
丫丫懷裏抱着什麽東西,她确保沒人看見後,才關上了門。
“怎麽了?”甜钰坐起身。
丫丫将懷中被藍布包裹的物事遞給了甜钰:“這是剛剛三爺院子裏的人送過來的,還讓丫丫一定要親自給小姐,說小姐看了便知。”
甜钰蹙着眉,将那藍色布巾打開。
只見裏頭橫躺着一個孩童玩具,一只小小的撥浪鼓。
它看起來很陳舊,鼓皮已經幹癟,木柄上還有不規則的磨痕。
甜钰卻頓感後背升起了寒意,不自禁聲音都帶着顫:“那人可還說了什麽?”
丫丫見狀,立刻死命回憶着:“好像還說了三爺向小姐道謝,其他沒什麽了。”
甜钰立刻下了榻:“若是将軍回來問起我,你就說我煩悶,在府裏逛逛。”
說罷,趕緊将那物用藍布裹了起來,出了門。
她幾乎是小跑着去的,腦中無法停止地泛起還帶着血色的回憶。
眼前是母親血肉橫飛之景,她眼中泛起灰暗,手裏緊握着那只撥浪鼓,那是她僅剩的東西。
可後來,發生了好多事,她都已經忘了,那東西被她遺忘在了何處。
去到三爺的院子還要穿過府中園林,剛剛行至一半,便已經看到了他的背影。
他坐在那,似乎就像是在等着誰一般。
甜钰本來慌亂的心,在這一刻竟意外平靜了下來。
“三爺,別來無恙。”
她聲音中帶着些冷,帶着些沉,眸子裏帶着絕對的警惕。
“我說過,遇到任何事情都可以告訴我,甜兒,你不必對我如此防備。”
甜钰看着他,晨光灑落,他的依舊如此溫和俊雅,而且臉色好上許多,再不似之前那股子凋零之感。
“你想做的,我會幫你,就算那人位高權重,徐徐圖之,不是沒有機會。”
蕭若澤就這般淡淡開口,甜钰只覺心口一瞬有什麽東西炸開了一般,眼前一陣泛白。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多少?
“你都知道了?”甜钰有些怔愣。
“我在京都許久,想要打探些陳年舊事并不困難,再結合一些蛛絲馬跡推演,得出些猜想亦不難。”
他看向甜钰,聲音裏帶着憐惜:“然兒也在查,我猜,你不想讓他知曉吧。”
甜钰心口狂跳,立刻問道:“他還查出什麽了?”
蕭若澤搖了搖頭:“他在京都的根基不深,只查到你失了母親被拐走之事,我猜甜兒你不想他知道太多,便插手阻了。”
甜钰一顆心終是放了下來,好不容易蕭然對她用情至此,只差些許便可名正言順去告發那人,此刻絕不能有任何差錯。
“多謝三爺了,此事甜兒心中有數,知曉要怎麽做的。”
蕭若澤看着她,眸子裏是止不住的溫柔:“當年打死你母親的那個官員雖然身死,但妻孩都還健在,過得不錯,你若是想...”
“三爺,多謝您為我做的,那人雖死有餘辜,但終其也是受人指使,背後那人才是我真正的仇敵。”
在蕭若澤面前,那些僞裝似乎都不存在了,她眸子裏帶着恨,一旦想起過往都無法克制自己的顫抖。
“他會付出代價。”
不等蕭若澤開口,甜钰拿出手中物事,問道:“三爺是在哪裏找到的?”
“尋到你被拐前所待的那間廟,我的人一打聽,有位老者便拿出此物。”
那泛黃記憶突然襲來:“是那個爺爺。”
當年她慌不擇路的逃跑,食不果腹,學着其他人那樣乞讨,卻被欺負辱罵,還是一個好心的爺爺分了她吃食,還帶她去了一處遮風避雨之地。
那時的記憶太混亂了,痛苦絕望,即使現在想起,仍然帶給她一股劇烈的窒息之感。
“甜兒,一切都過去了,你想做什麽,我都會幫你。”
蕭然見她臉色難看,一時也有些後悔讓她回憶起這些往事。
甜钰內心卻糾結得緊。
目前看來蕭若澤真是想要幫她,可她現在的計劃是否應該同他坦白,她卻有些猶豫。
“三爺要什麽?”
甜钰看着他,沒有嬌媚的神色,沒有勾人的姿态,只是淡淡地問道。
蕭若澤輕嘆了口氣,對着她道:“相信我,對你,我并無歹心。”
“我欣賞你,或者說,傾慕你,但這都是我的事,你不需要有任何負擔。幫你,亦是幫我自己。”
他神色柔和,明明是這般令人面紅耳赤的話語,但他說出來都顯得雅致,像是杯溫茶,浸潤溫和。
甜钰有些呆滞,只得傻傻道:“三爺,您腿好些了麽?”
他輕笑了聲:“神醫妙手,現在已經有些知覺了。”
知曉甜钰不過轉移話題,他也不惱,只繼續道:“那人行事謹慎,連岳丈有難時都未伸出援手,若你想通過朝堂上的法子同他鬥,除非奪嫡之争他敗,否則...”
“三爺,此事甜兒自有定奪,感恩三爺厚愛。”
甜钰誠心恭敬地朝他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那人位高權重,京都人際又是錯綜複雜,她本就是帶着賭意,雖然想要不擇手段拉他下馬,可涉及皇權之争便是流血千裏之始,她做不到亦等不及了。
作者有話說:
國慶快樂哦 寶子們!!
①王國維《采桑子》: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