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夜
第十八章 第十八夜
◎這樣的人物,會因為其他人的教唆或是評判,而推出一個女子受罪麽?◎
第十八夜
明明是和碩宜人之日,可蕭府中卻有些劍拔弩張之态。
奉蘇泠然之令的蕭府仆從站在甜钰院子門口,被靳雲山等人攔住了進去的路。
“夫人要見裏頭的姑娘,你這護衛怎敢阻攔?”管家李山看着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有些氣憤道。
“李管家,我等聽命于将軍。将軍說了,姑娘未抄完書前不得離開院子,其他人也不得入內。麻煩告知夫人,若是得了将軍同意讓甜姑娘出去,我等立刻放行。”
兩人已經一來一回約莫一刻有餘,這靳護衛卻紋絲不動,絕不改口。
靳雲山一副巍峨模樣,李管家掂量了一下,他這副身板,恐怕撐不了一拳。
府中守衛多是将軍的人,府中所有仆從加在一起,恐怕都不夠他們下菜,此番硬闖定是無門。
李山看着他們,搖了搖頭,語重心長道:“你們這般阻攔,等夫人告知了将軍,怕你們都免不了一頓責罰!”
“将軍之令重若泰山,若是将軍要責罰我等,我等自然也不會有反駁之言。”
靳雲山神色平靜,似乎不管李山再說出什麽,今日之局面都不會改變。
李山深深看了一眼這些将士,招手,讓跟着自己的仆從同他一起離了開。
蘇泠然此刻已經平複了心情,收到李山帶回來的消息,她也并不是非常意外。
李山恭候在一旁,靜候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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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泠然撥弄着手中念珠,喃喃道:“罷了,等他回來再說,私下處理過頭,未免傷及我們母子和氣。”
她站起身,緩緩朝大廳之外走去,今日還有禮佛的行程,必是不能缺的。
而悠然院中,此刻丫丫卻是膽戰心驚地看着自家小姐。
“小姐,這可怎麽辦啊?靳官軍說那郡主到了府上,剛剛李管家還過來想要帶走小姐...”
“看來範公子是作過了頭,這禍事恐怕要落到小姐您頭上了!”丫丫在屋子裏止不住踱步,兩只手都快被她自己給掐破了皮。
“以前聽花樓的姐姐們講過,說高門的後宅裏是說不清的腌臜事,不知多少女子的幽魂葬送其中...今日若不是因将軍之令被關在院子裏抄書,恐怕小姐是免不了一頓皮肉之苦了。小姐,咱們要不趕緊跑吧,什麽能比命重要呢?”
丫丫神色帶着慌亂,她腦子笨,想不出什麽別的法子。
甜钰此刻也微蹙着眉,墨水順着兼毫滴落,将一頁工整娟秀的字跡給污染了。
甜钰放下了筆,對着丫丫道:“此事,亦是我欠考慮了,高門貴胄之間要想交惡,種種顧及甚多,這種情況下,自然是首先處理我這種身份低賤之人。”
丫丫聽甜钰這般說話,更是害怕擔憂起來,小姐現在唯一的靠山便是将軍,若他也撒了手,小姐豈不是面對的局面更是兇險了。
丫丫這般想着,也這般問出了口。
“蕭然此人,賞罰分明、公正不阿,打探到的那些傳言都說他對着敵寇兇惡殘暴,但沒人說過他對着自己人也是這般。而且從他種種事跡可以看出,他是個喜歡鏟奸除惡、幫扶幼小之人。”
甜钰思索着,繼續道:“包括将林小月留在身邊,一個身份低微的孤女,他卻也從未嫌棄,甚至讓她在軍中履職,發揮自己的價值,這樣的人物,會因為其他人的教唆或是評判,而推出一個女子受罪麽?”
丫丫也點了點頭,道:“将軍雖然看起來兇,到真未聽過他欺負弱小之事...之前他剛剛回京,說是有個小孩被人潮擠得迷了路,哇哇大哭,他直接将那孩子抱上了馬,讓孩子父母去蕭府門口領。”
丫丫心頭放松了幾分,突然對着甜钰道:“小姐,您真是了解将軍極多呢!”
甜钰神色有一絲不自然,道:“他是我千挑萬選出來的,自然要好生了解他。”
“行了,我繼續了,不抄完他還不見我,若真是對我淡了,放了手,這後頭才真是不好說了。”
甜钰繼續認真抄寫着,丫丫也不敢再打攪她,拿過一旁的針線,縫制起了香囊。
甜钰心中其實也并非全無擔憂。
這平淡無波的表面下,又有誰知曉什麽時候會翻天覆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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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然剛剛到府前,便看到了禦前伺候的何故,何公公。
他幼時進宮見姨媽,何公公便對他照顧有加,此次回京,也是何公公告知需要注意那些禦前禮儀之事。
他趕緊下馬,對着公公行了一禮,道:“何公公,您怎麽來了,進去說話吧。”
說着,便示意趙忠領着何公公手下去停轎。
何公公擺了擺手,道:“蕭将軍,不必麻煩了,灑家也剛剛到,想着你這下值回府差不多也就這個時辰,看來啊,還剛剛好。”
何公公笑意盈盈道:“将軍年少有為,前途不可限量,此番灑家來,是要通知一聲,禮部已準備妥了,近日旨意就要下來,蕭府衆人都需到齊,不容有失。”
蕭然點頭,有禮道:“一定舉府候旨。”
何公公滿意地笑了笑,繼續道“聖上還說,您得空也去宮裏同皇子們聊聊,讓皇子們也學學将軍的謀略武藝。”
“臣領旨。”
蕭然目送何公公坐着轎攆離開後,才重新進了府門。
他轉頭對着趙忠道:“此事我親自跑一趟,你去挑些人手,明日出發,将祖父還有莊子上的叔叔嫂嫂一并接回來,營校場那邊便讓江曉去代我幾日。”
趙忠領命。
蕭然繼續往府中走去,腦子裏卻想着甜钰今日到底有沒有好生在背那些書。
他內心像是有蟲子爬過,勾得他好奇,引着他的神思去悠然院,可他此次也算是鐵了心要甜钰受些教訓,便徑直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不料半路,卻被李管家攔了下來,對着他恭敬道:“将軍,夫人有請。”
蕭然微蹙了蹙眉,大概也知曉是為何事了。
他轉身朝着蘇泠然的院子走去,好在他也不急着回屋,每日結束後他都在營校場換洗了,他雖是武将,但也并不喜一身黏膩髒污。
除非是在戰場,別無選擇。
蘇泠然依舊靜跪于佛室之中,一只手中緩緩轉着佛珠,另一只手有節奏地敲擊着木魚,一副寧靜淡然的姿态。
她的神色早已恢複淡漠,就像白日生的那些情緒,皆是虛妄一般。
“母親。”蕭然推門而入,聲音沉沉。
木魚敲擊之聲戛然而止,蘇泠然緩緩睜開雙眼,淡淡道:“坐吧。”
蕭然站立在原地未動,直接道:“母親有話,直說便是。”
蘇泠然側眸看了他一眼,眼中無悲無喜,就像眼前這個人不是自己的兒子那般,疏遠而冷漠。
她緩緩起身,向他走近,語重心長道:
“你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這是好事。但你也莫要忘了,你父親在世時,對你說的那些囑托。”
“孩兒從未忘記過父親教誨,保家衛國,重振門楣,孩兒都在竭盡全力。”蕭然不卑不亢。
“這些年,你在肅北吃了不少苦,好不容易将敵寇肅清,正是回京光耀門楣之時,可莫要被亂花迷眼,馬失前蹄。”蘇泠然依舊淡淡說着話,可字句之間無不透着警示。
蕭然說不出心口是何之感,他理解母親失了父親,失了兩個哥哥,不願在他身上再付諸情感,可近十年戎馬,他一直憋着一口氣,想要證明自己的那口氣。
他希望自己的成就能稍稍得一絲母親的矚目。
可似乎不論他做出什麽功績,在她看來,似乎都是理所應該,本該如此。
而此次,他第一次因自己想要,而這麽去做了,卻到頭在她嘴巴裏,成了‘亂花迷眼,馬失前蹄’。
“那母親,想要如何呢?”蕭然聲音更是沉了幾分。
“之前我不知她的身份,亦不知你同丞相府家的公子因她而鬧的不快,現在既已知了,便要将這隐患給滅了。”
“她出生風月,想來不是個嘴巴嚴的,你若是心軟,便将她送過來,此事,你不用再管了。”蘇泠然說出口的話依舊沒有什麽情緒,将人打殺的話,尤若鴻毛輕盈。
蕭然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語,想要冷笑出聲。
“母親多年修行,莫不是修得邪魔外道?”
“然兒?”蘇泠然神色中帶着不可思議,這麽些年,他第一次用這種語氣同他說話。
蕭然背轉過身,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緩緩道:“甜钰的事,孩兒自有打算,她是我的人,生死,也是我說了算。”
他跨出門前,最後道了一句:
“母親安心休養,我既已回,府中各事,皆交由孩兒決斷便是了。”
蘇泠然有些愣神地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隐約閃過一絲複雜情緒。
可很快,她又恢複成了波瀾不驚的模樣,就像無論蕭然作甚,都改變不了她自己的想法決斷一般。
蕭然出了母親的院子,神色很是黯淡,他想過範家公子不可能就這般了事,可沒想到,這禍事沒落在自己身上,反而是甜钰成了衆矢之的。
他覺得有些可笑,此事本也是他怒火之下動的手,關甜钰什麽事呢?
不過,她的确太過勾人,丞相家的公子挖空心思,都找到自己府上來了...
甜钰此前定是不太安分的,背背女德女戒,就當讓她修養身心了。
他這般想着,便絕了自己去悠然院的念頭,想着讓她自己再反思反思。
可剛剛進屋就得了靳雲山的彙報,先是說了今日丞相夫人上門一事,再是李管家去悠然院拿人被拒之事。
“做的不錯,今後府中各事,都以我的吩咐為準。”
“是!屬下領命。”
靳雲山剛走,阿婆便帶來了甜钰抄寫的文章過來。
蕭然倒是有些驚訝,沒想到她竟這般迅速。
阿婆進了屋,趕緊行了禮,接着将一沓厚厚的紙頁呈上,恭敬道:“這是姑娘抄寫的《女德》《女戒》,她說自己已經能熟練背誦了,望将軍能前去考查。”
見蕭然将其接過,神色也并未不妥,阿婆繼續道:“姑娘為了這個已經一天一夜都未合眼了,今日午食沒吃,晚食也還沒用。”
蕭然翻着紙張的手指一頓,心髒不知被什麽輕扯了一番,有些不适。
他随意翻過幾頁,便也沒心思繼續,合攏紙頁,微不可查嘆了口氣,徑直朝外而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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