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夜
第十二章 第十二夜
◎“妾身要将軍陪。”◎
第十二夜
透過窗棂的微風将燭火引得撲朔,人影在牆上忽閃,明明滅滅。
甜钰哭腫了眼睛,側轉過頭,就是不看他。
蕭然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他本是滿腔的怒意,可現在卻只剩無奈和些許茫然。
剛剛見了母親,耳提面命了他一番,他一再保證甜钰乖巧,可剛剛從母親院裏出來,便見趙忠神色急切。
他匆匆趕回,便見到令他心髒失衡的一幕。
林小月一直本本分分的,這麽些年來從未讓他操過心,甜钰剛來,她便瘋了魔。
他只能認為是甜钰又用了亂七八糟的方法,把林小月弄成這番模樣,就像...就像讓他這般鬼使神差将她帶回來,将她留在身邊一般...
他倒是真沒想過林小月的心思...
他從懷中取出藥膏,常年在戰場,磕磕碰碰免不了,他便養成了這種習慣。
他側坐在床榻,挖出晶瑩剔透的藥膏,抑制着自己力道,極盡溫柔地替她上着藥。
“她此番的确過了,我會同她說清楚。”
甜钰心口大石終于落地,慢慢轉過頭,她知道什麽是見好就收。
蕭然的視線落在她的脖頸,眸子裏的心疼遮掩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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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手太狠了,不管如何,的确得好好教訓一番。
甜钰擡着頭,讓蕭然好生給她擦藥,被将軍伺候的機會難得,她可不想錯過。
傷口塗好,甜钰伸長手臂,嬌嬌弱弱地要抱。
蕭然此時自然不會拒絕,他半傾着身體,甜钰就勾着他的脖頸,後者腰腹使力,她便旋身半坐而起,被摟抱在了身上。
她将腦袋靠在蕭然的胸口,聲音還帶着委屈,道:“将軍...不會真的喜歡她吧?”
蕭然捏着她的下巴,讓她看着自己,道:“我若真對她有意,還帶你回來作甚?”
甜钰凝着他的眸子,嘟着嘴:“将軍看重林姑娘,想來她也受不了什麽懲罰。”
“這才第一夜便生了這些事端...”蕭然看着她,眸子裏閃過些無奈:“你能不能也乖一些,今晚你若讓仆從将她趕出去,哪裏會有這些事?”
甜钰面上不顯,但內裏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男人果然都是這般,就算不喜歡人家,但只要人家姑娘對自己有意,便會生了心軟,身邊姑娘們最好互相包容,不然就是善妒惡毒,只管自己享齊人之樂。
“我若再晚上幾分進來,你這細脖,怕不是已經斷了?”蕭然嘆了口氣,繼續道:“你身邊這個丫丫手無縛雞之力,怎麽保護你?她要還想在你身邊伺候,便跟着江曉學些招式,好好練練身體。”
甜钰低垂着眸子,順從地點了點頭。
這臭男人還算有些心,讓丫丫去練練身體當然沒有什麽壞處。
看着甜钰穩定下了情緒,他心口也算是松了松。
“妝臺看了嗎?”蕭然低沉着嗓音,不自覺地溫柔起來。
甜钰搖了搖頭,她才剛收好衣物,林小月便闖了進來。
“那便去看看,我抱你去看?”蕭然說完這話,耳根泛紅。
甜钰立刻緊緊勾上他的脖子,小雞啄米般點頭,幅度不敢太大,脖子生疼。
蕭然唇角不自覺勾起,他輕輕松松将人抱起,朝妝臺那邊走去。
臺上擺着一長約莫十五寸的木制首飾妝匣,蕭然示意她将其打開,甜钰便一只手勾着蕭然的脖子,一只手将它掀了開。
甜钰今夜進來時便看見了,她本還以為這裏頭是空的,竟未想到裏面居然裝滿了珠釵寶石。
那些經典的如意、芍藥、琉雲簪一個不落,還有金絲镂空的項鏈耳墜,上頭還鑲有域外進貢的黑色珍珠,是極為罕見的珠寶。
這些就堆積在箱子中,等着她的寵幸。
甜钰看着箱子裏的東西,有些愣神。
她亦收過不少禮物,可如這般将珠寶一股腦塞滿匣子的,還真是第一次。
他竟如此看重我麽?
蕭然抱她回了榻上,神情有些細微的不自然,他清了清喉嚨:“家中也沒有什麽年輕女眷,看你頭上都是些素玉釵,這些賞賜之物,你便用着。”
甜钰回過神來,心道自己今日真是被掐的暈了頭,竟生出些莫名其妙的情緒。
她點着頭,本想用甜甜笑意以作回禮,可神色實在太過疲憊,倒顯出她的憔悴來。
蕭然心頭更是一軟,對着她細語道:“你先休息,明日我再來給你上藥。”
“妾身要将軍陪。”夜已漸深,受了此等傷害的甜钰更是疲憊。
蕭然拒絕不了她,只道:“我去處理些事,一會兒便回來。”
甜钰一下清醒了片刻:“不許去找她!”
蕭然哭笑不得,他剛剛那一掌,怕她是沒那麽快能醒過來的。
“處理些別的事,你乖乖睡覺,不然一會兒我便不過來了。”蕭然稍稍嚴肅了幾分。
甜钰眼皮上下打架,也顧不上了,只乖巧的點了點頭。
蕭然看着她閉眼後難得乖巧的模樣,他早該知曉的,像甜钰這般姑娘,定不是個安分的女人...
今夜之事,她也必然是刺激了林小月,可他仍舊軟了心腸。
若不是理智尚存,那一掌可能真能要了林小月的命...
他幾不可聞地又嘆了口氣,再看了眼她睡顏後,轉身出了門。
趙忠确認林小月無礙後,便趕緊守在了甜钰的院子中。
見将軍出了門,神色并未有不妥,便趕緊彙報道:“小月她還未醒過來,将軍,今夜之事,定是有什麽誤會的,小月她...她不是那種人...”
“此事本将自有決斷,你去把我院子還有悠然院裏之前的人手都給我撤了,然後讓新來的人知道,嘴巴都給老子嚴一點,再被發現嘴巴聒噪漏風的,杖責五十。”
蕭然說罷,又想起一事來:“上次那破門之事,江曉查的如何了?”
趙忠道:“應是已有眉目,今日抓了不少人審問,估摸着明日應該就能有結果。”
“小月那你差人看着,她醒了跟我說。”說罷,蕭然擺了擺手,朝甜钰的屋子走去。
趙忠躬身應是,見将軍回了房,長長嘆了一口氣。
他眉眼有一瞬的黯淡,明明是五大三粗的人,可此刻卻顯得極其單薄落寞。
小月啊,你這又是何苦呢?
他起身,朝夜空望去,只見一輪皎月浩蕩。
月光也同樣揮灑在京中的丞相府中,不同于已經歸于平靜的蕭府,此刻丞相大公子的院落中正是雞飛狗跳的模樣。
“周禦醫,我兒到底怎麽樣啊?這怎麽還高熱不退啊?我剛剛都聽到他在念些胡話了!”
一位風韻猶存的婦人焦急地在範為金的院子裏頭來回踱步。
“郡主放心,公子并無大礙,高熱主要是因為今日受了寒,回來的路上又受了風...”周禦醫話音未落,郡主直接打斷道。
“沒事?怎麽會沒事?我兒身體一向都好,這次送他過去,可沒想到會這樣,竟被折磨得高熱不退!”
周禦醫趕緊道:“郡主您放心,微臣剛剛已經使了針灸,這藥劑也漸漸起了作用,公子正在發汗,已經在逐漸降溫了。”
郡主長籲短嘆,焦急的不得了。
她聽到腳步聲,趕緊轉頭看去,是她的夫君,也是當朝丞相。
她神色帶着些哀怨道:“老爺,你成日就只知曉公務,心中到底有沒有我們的兒子啊?他人都這樣了,你都得看完公文才過來!”
“下官周文浩,參見丞相大人。”禦醫周文浩趕緊行禮。
範轍蹙着眉頭,朝周文浩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多禮。
他轉過頭對着自家夫人有些無奈道:“羅心啊,你這是關心則亂,我剛剛已經聽到周禦醫的話了,不過是發發熱,哪裏有那麽嚴重!”
此刻一道清脆聲音響起,對着屋子外面的人道:“爹、娘,哥哥他醒了!”
葉羅心趕緊拉起衣擺,三步并作兩步朝裏走去。
“哎喲,我的兒啊...”葉羅心走到床邊,看着一臉迷糊的範為金,趕緊道:“可是有哪裏不舒服,周禦醫在這兒,你跟他好好說!”
範為金迷迷糊糊醒來,看着眼前一堆人臉,腦子更痛,只喃喃道:“我在哪?我跑出來沒?”
葉羅心趕緊哄道:“已經回府了,你安心歇着,就算天王老子來了,你也不用去那什麽營了!”
說罷,她轉過頭,狠狠看了一眼範轍。
範珠珠實在看不下去母親這般溺愛的模樣,幫着父親說話道:
“營校場誰敢為難哥哥,送他回來的陳可也說了,是哥哥自己今夜跳進了儲水池,晚些間才受了寒的。”
“你這個做妹妹的怎麽胳膊肘竟往外拐?如果那地方真沒人針對他,他作何要自己跳入那冰冷的池子裏?”
葉羅心越想越氣,有些口不擇言道:“莫不是那将軍回來想要立威,先拿丞相家公子開刀吧!”
周文浩在一旁心頭一跳,趕緊低垂下頭,當自己是個隐形人。
還不等範轍開口,範珠珠嘟起嘴,首先反駁道:“人家蕭将軍為人剛正不阿,民間流傳的那些事跡,哪一件拿出來不是,犯得着拿哥哥開刀嗎?”
葉羅心剛想責備她,卻被範轍打斷道:“夠了,連珠珠都知曉這些道理,你這般年紀了竟卻不懂,我看你今晚也是昏了頭了。”
說罷,他看了一眼周文浩,道:“周禦醫,今晚辛苦你了,本官立刻派人送你回去。”
“多謝丞相大人好意,府中小厮就在外面候着,就不勞煩大人辛苦了。”
“這樣啊,來人,送周禦醫出府。”
待周文浩的身影徹底離開了院子,範轍才出聲訓斥道:
“你可知我在朝堂是如何如履薄冰才走到今日?你卻這般口無遮攔?蕭家正值聖寵,你休要在外頭胡說八道!”
葉羅心見此卻很是不屑:“那又如何?我娘家現在雖然式微,但我好歹也還是個郡主,他蕭家再怎麽樣也不過是外姓,何足畏懼?”
“母親,您少說兩句吧。”範珠珠起身扶着父親。
範轍被她氣的直擺手,最後只緩緩道:“你簡直不可理喻!”
說罷,撩開衣擺,也不管還扶着他的範珠珠,大步朝外而去。
範珠珠看着兩人這般,一臉難色。
一旁本就昏昏沉沉的範為金更是被這些吵鬧聲搞得頭痛欲裂,他腦中的甜钰都要被吵沒了,只憑着本能道:“出去...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