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謀劃
第67章 第 67 章 謀劃
朱衙役和葛衙役、彭衙役的交情不錯, 平時沒事,三人還會湊到一起喝個小酒、聊聊縣衙裏的八卦之類的。
算是酒肉朋友的那一類。
這會兒見葛彭兩人坐在這裏喝茶,朱衙役正好沒事, 便也跟着坐下。
朱衙役給自己倒了杯茶, 喝了一口, 然後便放下, 有些嫌棄這茶的味道不好, 不如文娘給他沏的茶好喝。
這是路邊的一家茶鋪, 茶鋪不大,三文錢一壺茶,可以一直免費添水。
一般來這裏喝茶的都是住在附近的一些上了年紀的大爺, 他們喜歡坐在這裏和周圍的人喝茶聊天,是個适合吹水消磨時間的地方,并不在意茶好不好。
朱衙役問道:“你們是剛從碼頭那邊巡視過來的?”
崔管事沒出事前,這兩人巴結到崔管事, 一直跟着他, 在崔管事那邊挺得臉的, 于是碼頭這邊便給他們管,平時他們沒事都是來這邊巡視。
碼頭的油水可不少,光是那些孝敬就能鼓了他們的錢袋子。
朱衙役心裏其實是有些羨慕他們的。
現在崔管事成了廢人, 在家裏躺着, 但對兩人好像也沒什麽影響,畢竟他們這衙役的身份是從父輩那裏繼承過來的, 和崔管事無關, 最多就是沒法子和崔管事一起吃香喝辣的,孝敬收得少一些罷了。
葛衙役和彭衙役低頭喝茶,含糊地應一聲。
他們剛從那邊過來, 受到極大的驚吓,現在需要壓壓驚,實在沒心情說話。
三人有一下沒一下地聊天,直到朱衙役說,讓他們賞個臉,他想請他們吃飯。
一聽賞臉吃飯,葛衙役和彭衙役便知道有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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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以前,他們會直接一口應下,不管是什麽活,反正都是吃吃喝喝那麽回事,大多數是以衙役的身份去吓唬一些平民百姓,這招屢試不爽。
不過自從崔管事變成廢人後,他們就沒心思在外頭幹這種欺男霸女的事了。
他們現在只想平淡過日子。
或者說,他們現在對欺壓百姓相關的事都沒興趣,生怕哪天又遇到第二個“離老大”。
離老大的威脅實在太可怕,心髒現在還在撲通撲通地跳着,腿都有些軟,還沒緩過來。
雖是如此,葛衙役還是給面子地問了一句:“你要咱們做什麽?”
彭衙役繼續給自己倒茶,灌了好幾杯的熱茶,方才覺得舒坦一些。
朱衙役沒注意到兩人的異常,說道:“我以前不是和你們說過,我有一個在城東那邊開私塾的秀才舅公嗎?前陣子,我舅公家的一個表弟來找我,說他弟誠哥兒被人打了,想讓我幫個忙。”
聽到這事,葛彭兩人都明白了。
葛衙役說道:“咋地?你是想讓我們幫你打人?”
他們一臉理解,畢竟朱衙役那舅公家的表弟被打了嘛,這口氣哪裏能吞得下,讓他們幫忙打回來是正常的。
看來對方應該很能打,不然朱衙役不會找上他們。
有些刁民就喜歡和他們這些衙役對着幹,像落魚巷的那些閑漢,當他們聚在一起生事時,連官府的人都拿他們無可奈何。
“這倒沒有。”朱衙役趕緊擺手,“我那表弟是讀書人,可不興打打殺殺的,只是想讓咱們去吓唬一下,讓她去道歉,最好能跪着道歉。”
彭衙役來了些興趣,“這多大仇?居然還要跪着道歉?”
道歉就道歉,哪還提這種要求的?那讀書人看來挺狠毒的啊,擺明着要折辱對方。
“這我可不知道了。”朱衙役攤手,那邊就是這麽要求的。
葛衙役道:“這種事你自個去就行了,哪需要我們?”
普通老百姓都畏懼官府,他們這些衙役的身份很能唬人,只要往那一站,再喝斥幾句,就不信對方不怕。
光是朱衙役一個人就能應付。
朱衙役嘆道:“原本我也以為挺容易的,哪知道對方這段日子都不來縣城,找不到她的人。”
陳家表弟請他吃飯,和他提這事時,他應得爽快,表示得了空就去張家肉鋪那邊轉轉。
陳家表弟打探得倒是清楚,告訴他,對方在張家肉鋪幹活。哪知等他去張家肉鋪找人,發現那打誠哥兒的人居然不來了。
聽說病了,而且病得挺嚴重的,肉鋪裏的人都為她擔心。
過了半個月,他再去張家肉鋪,并沒見到陳家表弟所說的人。
按陳家表弟說的,那打了誠哥兒的是一個姑娘,長得很瘦,看着黑黑瘦瘦的,還挺醜的。
可他只在張家肉鋪裏看到一個皮膚很白的姑娘,雖然有些瘦,卻也沒有瘦到醜,反而長得挺标致的。
這一看就不是他們所說的那個會打人的醜姑娘。
朱衙役去張家肉鋪那邊轉了好幾次,都沒找着人,便去告訴陳家表弟,人已經不在了。
陳仲詢自是不信,懷疑朱衙役是不是沒認出人。
他和郁敬德兄弟倆親自在當初他們遇到郁離的早點鋪守着,等張家肉鋪的人送貨上門。
後來确實也等到張家肉鋪送貨的人,是朱衙役見過的那個皮膚很白的姑娘,不是黑瘦的醜姑娘。
郁敬德兄弟眼睜睜地看着對方送完貨後離開,确認她并不是郁離。
他們記憶裏的郁離,就是個又黑又瘦的醜姑娘。
在他們心裏,二叔家的幾個堂妹都挺醜的,不如縣城的姑娘長得好看。
“看來她應該是生病回村裏,不在肉鋪幹活了。”郁敬德失望地說。
或者是在縣城的其他地方幹活。
縣城那麽大,他們可沒時間一家一家找過去。
郁敬德兄弟倆都沒放棄讓郁離給他們父親道歉,他覺得如此能讓父親振作起來。
兄弟倆都能感覺到,郁家被迫分家這事對父親的打擊很大,自從他病好後,他們已經很久沒見他笑過了,甚至脾氣變得暴躁,有時候還會莫名其妙地發火罵人,将他們小弟罵哭過幾回,連他們娘都被他罵得哭着回娘家。
家裏的氣氛一天比一天壓抑,不複曾經的夫妻和睦,父慈子孝。
這樣可不行。
解鈴還需系鈴人,他們覺得,父親的心結就是郁離,如果哪天郁離跪着給他道歉,父親一定會振作起來,家裏定會恢複以往的氣氛。
為此郁敬德兄弟再次求上陳仲詢,不管怎麽樣,都要讓郁離去道歉。
陳仲詢沒辦法,只好又來找朱衙役,請他吃了頓飯,麻煩他一定要幫這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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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衙役将這事簡單地和葛衙役他們說了說。
“……那打人的姑娘應該是回村裏了,聽說她是個不孝的,都已經嫁人,居然還插手娘家的事,逼着她娘家分了家,這樣的女子,一點也不賢惠,若是放任她繼續,可是亂家之兆。”
葛衙役和彭衙役沒想到打了朱衙役表弟的居然是個姑娘。
這讓他們想到打人不手軟的“離老大”,臉色有些僵。
此時兩人心裏不禁想着,管她賢不賢惠,這和他們有什麽關系?他們并不想聽這些。
朱衙役朝他們道:“過些天就是中秋,屆時咱們都有假,不知兩位老哥能不能陪我去一趟青石村?”
“不行不行。”彭衙役趕緊搖頭,“這鄉下地方多刁民,我可不敢去。”
而且對方還是個姑娘,他怕要是和“離老大”一樣可怕,他們這不是主動送上門去給打嗎?
他們現在最怕的就是這種會打人的姑娘了。
如果讓他們去吓唬個男的,他們還沒那麽抗拒,但若是去吓唬個姑娘……
不管那姑娘是不是會打人,要是被“離老大”知道他們幹這種事,只怕她會再次将他們暴打一頓。
葛衙役同樣拒絕。
和彭衙役一樣,他覺得會打人的姑娘肯定像“離老大”一樣可怕,還是算了吧。
以後都別讓他們去接觸那些會打人的姑娘,怕哪天就遇到個女煞星。
朱衙役不解地看着他們,“你們這是咋啦?其實也不讓你們做什麽,就是随我去一趟。”
他覺得自己一個人去不穩妥,聽說對方會打人,他怕自己一個人應付不了。
郁敬德從小弟那裏得知郁離的力氣很大後,怕朱衙役吃虧,還特地提醒他一聲。
朱衙役雖然不覺得一個女人的力氣能有多大,保守起見,決定還是多帶兩個人。
反正只是去青石村的傅家轉一轉,吓唬一下人就行。
見兩人還是拒絕,朱衙役只好道:“你們若是願意随我去一趟青石村,我可以讓文娘伺候你們一晚。”
原本堅定拒絕的兩人頓時雙眼一亮。
文娘是朱衙役的老相好,她是寡婦,有一副風流婀娜的好身段,還讀過書,身上有一種書卷氣,很令男人着迷。
男人本性就是賤,既喜歡女人骨子裏的風騷,又想讓她們在床下端着,最好能識文斷字。
文娘便是如此,她的書卷氣和風流媚骨,都讓男人對她迷戀不已。
因為朱衙役以前救過文娘,文娘成為寡婦後,便一直與朱衙役往來。
見過文娘的男人沒少讨好她,然而她的态度暧昧,欲拒還迎,不答應也不拒絕,除非朱衙役開口,她才會陪一晚。
兩人和朱衙役的關系不錯,自然也知道文娘,和大多男人一樣,他們對文娘十分上心,沒少饞文娘。
可惜文娘對他們和其他男人一樣,想要讓她相陪很難。
這會兒,朱衙役說事成後讓文娘伺候他們一晚,怎麽不令人心動。
這樣的話,好像去青石村走一趟也挺值的。
最終兩人還是答應了,問什麽時候過去。
“就在中秋節前一天吧。”朱衙役說道,“等下了衙,咱們就過去,晚上正好回來,屆時去文娘那裏,讓她整治幾個小菜,咱們一起喝一杯。”
葛彭兩人自是爽快地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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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金的雜糧飯團生意已經步上正軌,她們賣的是早市,一般都能在早市結束前賣完,然後母女倆收拾東西,和送完貨的郁離一起回家。
有郁離相伴,她們一起走路回村,如此也安全。
郁金覺得,有她姐在,就算遇到那些打劫的匪徒,應該也是不需要怕的。
有時候早市結束時,雜糧飯仍是沒賣完,也不會繼續賣,可以帶回家當午飯。
當然,大多時候還是能賣完的,特別是有郁離在時。
每次郁離過來,郁金就會給她做一個瓷實無比的大飯團,讓她坐在那裏吃。
因她吃得實在太香了,路過看到的人都會忍不住也想買一個嘗嘗,很快就能賣完了。
讓郁金高興的是,每天去碼頭的管事那裏領牌子時,對方只收她五文錢。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按照正常的規矩,碼頭這邊的早市擺攤賣東西的,只需要交五文管理費就行,先前管事是看她面生,專門欺生呢,才會多收她的錢。
郁金有些生氣。
不過很快她就不生氣了。
因為管事突然間不僅正常收費,還給她補了以前多收的費用,以及在她這裏吃的雜糧飯團的錢。
當時管事嫌棄是雜糧飯團,是以他沒吃多少,只要了一個加很多鹵肉的飯團,吃完還嫌棄口感粗糙。
郁金那時挺生氣的,想着和氣生財,加上也不想得罪他,硬生生地忍下了。
這會兒見他居然還給她補了錢,十分意外。
見到郁離,郁金便和她說了這事,瞅着她姐說:“大姐,他這樣,是不是你……”
她沒辦法不懷疑。
自己只是一個鄉下來的,在縣城沒權沒勢,碼頭的管事憑什麽突然給她補錢,還正常收費?
肯定是出了什麽事,讓他不敢再随便亂收費,還給她補了先前多收的錢及飯團的錢。
郁離點頭,将遇到葛彭兩個衙役的事告訴她。
郁金愣了下,有些緊張地說:“大姐,他們……”
“放心,以後當作不認識他們就行。”郁離平靜地說,“就算在路上遇到,你也不必多理會。”
郁金很聽姐姐的話,聞言應下了,轉而說起其他。
“大姐,後天就是中秋節,咱們明天一起去買些過節的月餅果子吧。”
以往這種節,郁金是沒什麽心思過的,不過現在的日子和以往不一樣,郁家分家了,頭頂沒有壓着他們的郁老爺子夫妻和大房,最近她在縣城做生意,每天都能賺到錢,手裏也有了餘錢,便想對自己、對家裏的人好一些。
正好中秋節到來,想着買些好吃的和家人一起過個富餘的中秋。
聽到她突然提起中秋節,郁離微微一愣,然後點頭應下。
随着中秋節越來越近,這些天她時常聽到周圍的人提起中秋節,大家幹着活,時不時就會聊兩句和中秋節有關的事,仿佛突然間,大街小巷裏都迎來了節日的氣息。
這讓她覺得很新奇。
末世後人類差點就滅絕,朝不保夕,人們早就不過什麽傳統的節日,就算後來人類建立安全基地,然而對他們這些基因戰士而言,是沒有過節的概念,更多時候是在各種訓練和學習中渡過。
等她長大,要出城圍剿異種和污染物,更不提過什麽節了。
這個世界安穩、祥和,人們過着安定的生活,他們忙忙碌碌,沿着祖祖輩輩的腳步前行。
郁離很喜歡這種平凡的生活。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軌跡,從生到死,過完平凡的一生。
這樣的平凡生活中,偶爾會有不一樣的驚喜。
正如每一個特殊的節日,喜慶而熱鬧,會讓人打從心裏為過節而高興,然後去慶祝它,慶祝的方式就是吃好喝好。
郁離心裏也惦記着中秋節。
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的第一個節日,挺讓她期待的。
晚上,郁離将裝銀子的匣子拿出來,從裏面取出一些碎銀子。
将碎銀子裝到荷包裏,她扭頭問:“宵哥兒,後天就是中秋節,明天我要和二妹去縣城買些過節的東西,你有什麽想吃的嗎?”
傅聞宵披散着頭發靠坐在床上,等她上床睡覺,聞言說道:“我都可以,你買什麽我就吃什麽。”
這也是實話,他身體不好,吃什麽都沒味道,覺得什麽都行。
這三年來,早就将他以前挑剔的毛病治得差不多。
郁離道:“行,那我就按我的意思來買啦。”
她有很多東西想買,不買就不舒服,特別是縣城各種各樣的吃食,永遠都不會膩味。
他笑着應了一聲,由她作主就行。
郁離将剩下的銀子放好,和他一起上床睡覺。
她拉着他的手,給他輸了一些異能過去。
最近她都是在白天時用異能給自己治療身體,等晚上恢複異能,就給他治。
沒辦法,她的異能實在太少了,再加上傅聞宵的身體屬于病入膏肓的程度,實在虛得厲害,是以這個治療的過程是漫長的。
他曾說想去參加科舉,明年春天的縣試,他想去試一試。
那麽她得在明年春天之前,讓他可以走出家門,不然就算進了考場,以他的身體情況,只怕半途會被人擡出來。
兩人靠得很近,近得她能聞到他身上清苦的藥味。
郁離覺得自己身上估摸也有這藥味,誰讓她也在喝藥,兩人飯後都要喝一碗,喝得多了,仿佛骨子裏都滲出股藥味。
這味道也不算難聞。
等異能消耗完,郁離打了個哈欠。
她開始昏昏欲睡,一邊說道:“明天我給你多輸兩次,後天你就能和我們一起坐在院子裏賞月吃月餅了……”
中秋是團圓日,這邊有一家人賞月的習俗,總不能撇開他。
為了讓他能在中秋和他們一起賞月,她決定這幾天都先顧着他。
傅聞宵沒說話,感受身體那股令人放松的暖洋洋的溫暖感。
就像她身上的溫度,讓人心生眷戀。
原來她給他治病,是要“輸”的嗎?不知道這輸的是什麽……
察覺到她已經熟睡,傅聞宵拉來一條被子,蓋在她身上。
臨近中秋,青石村這邊夜晚的天氣已經開始轉涼,晚上睡覺不蓋被子不行。
為她蓋好被子後,傅聞宵躺下,挨着她沉沉睡去。
半夜,傅聞宵突然驚醒過來。
察覺脖子上那只手,沒等它收回去,他伸出手臂,将半壓在他身上掐他脖子的人摟住。
郁離:“……”
“離娘,怎麽不睡?”他睡意朦胧地問。
郁離說:“你放開。”
顧忌他的身體弱,她沒有随意将他甩開,怕傷到他孱弱的身體。
黑暗中,傅聞宵勾了勾唇,慢吞吞地放開她。
見她卷着被子往外頭挪,兩人終于隔開了一個距離,他心裏還有些遺憾。
郁離怕自己離他太近,又忍不住在睡夢中掐他,這會兒幾乎挨到床邊睡。
再次睡去時,她迷迷糊糊地想,他好像越來越難懂了,驚醒時居然敢摟着她睡,膽子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