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這是哪裏?”
第72章 第72章 “這是哪裏?”
竹竹是個磨人的寶寶, 扒拉着紀凝,在她忙着工作的時候,安靜和媽媽貼貼。
指尖敲擊鍵盤時聲音清脆, 帶着規律, 小團子喜歡這樣的“嗒嗒”聲,每當媽媽停下時, 她就在後面輕輕拍拍。
這時候,紀凝覺得竹竹就不是烏龜寶寶了, 她是小地主, 催着家裏的長工幹活兒。
敲擊鍵盤的速度, 不快不慢,是讓人安心的聲音。
就像是來自于大自然的輕柔聲音, 如雨聲、風聲、海浪聲……這樣的聲音, 在物理學概念上,統稱為白噪音。在認回竹竹後, 紀凝看過許多育兒的科普文章和書籍, 一些小嬰兒剛出生時, 還不熟悉這個未知的世界, 睡不安穩、踢着小腳丫夜夜啼哭,專家便建議, 可以給 他們播放一些平和的白噪音。白噪音能讓嬰兒感到舒适,安撫情緒、幫助入眠。
紀凝自然早就忘記嬰兒時期的自己,是伴随着什麽樣的聲音入睡。
可她清楚地記得, 從五六歲開始那個時間段, 她幾乎每天晚上,在父母的争吵聲中,瑟縮、驚恐地睡着。
“媽媽。”竹竹的小奶音變得懶懶的, “讓手機不要吵。”
紀凝的手機,從前些天開始,便不停地響。
是紀國亭換了不同的號碼,打電話喊她回家。
“我接一下,它就不吵了。”紀凝說。
“不要。”竹竹的小腦袋搖成撥浪鼓,小聲道,“媽媽會不開心。”
即便媽媽掩飾情緒,可細心的聰明寶寶還是能看出來,每當接完電話,她都有些低落。
“可是,竹竹都說我是烏龜啦。”
紀凝起身,抱起竹竹。
一再逃避,對事态發展沒有任何益處,她才不要做烏龜媽媽。
小不點越來越沉,紀凝倒也是練過的,雖然不能像江乘那樣提溜着寶寶“原地起飛”,但抱着走一小段路,一點都不勉強。
她抱着崽崽走到床頭櫃前,接起手機放到耳邊,對上孩子擔憂的眼神兒,她的嘴角先揚起,用鼻尖貼一貼寶寶的小鼻子。
寶寶就笑了。
笑聲就像能掃去積雪和陰霾,将雲霧撥開,迎來明朗的光。
竹竹的小手環着紀凝的脖子。
整個人快要滑下來時,她就像一只抱樹的小考拉,兩只手和兩條小肉腿同時發力,挂在媽媽身上。
“知道了,我現在過去。”
……
紀家住得偏,車子環山駛入別墅區。
司機師傅感慨住在這一塊兒的都是富貴人家,這邊位置還不是北城的中心地段,只為了圖一個清靜,一套房就輕輕松松要去好幾個小目标。他高談闊論一路,然而暢談是單方面的,坐在後座的乘客一言不發,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過了片刻,紀凝才開口:“靠邊停一下,謝謝。”
管家已經在門口等待,吳姨也踮起腳尖張望,好不容易見到大小姐,眉心才舒展開。
她迎上前:“凝凝,你總算回來了。”
花香清幽,紀凝沿着碎石子鋪出的小徑繞過庭院,耳畔回蕩着吳姨的聲音。
“夫人這些天不願意吃飯,整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也不知道是和誰較勁。”
“公司裏的林小姐來了好幾次,站在房門口彙報工作,夫人愣是沒請她進去。”
吳姨告訴紀凝,自從她參加節目,家裏就沒消停過。
吵吵鬧鬧是常有的事,傅明亞并不歇斯底裏,但每當她翻起舊賬,能逼得紀國亭歇斯底裏,這麽斯文儒雅一個人,情緒崩潰到快要撐不住。
“活該。”
吳姨愣了一下。
“我以為,你和你爸爸比較好。”
說話間,她們到了主卧門口。
這麽多年,夫妻倆始終分房睡,傅明亞一個人住在主卧,紀國亭住樓上。今天紀國亭不在家,電話是吳姨打來的,她也沒想到,自己居然能請動紀凝。
吳姨端來一個托盤,告訴紀凝,傅明亞已經整整一天沒吃飯了。
昨晚倒是喝了粥,但一小半碗粥,哪裏能管飽。
“給我吧。”紀凝說。
“那你先進去陪夫人說說話。”吳姨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壓低聲音,“我去廚房給你做點你最愛的——”
“不用了,我不留下吃飯。”紀凝溫聲道,“吳姨,你先去忙。”
吳姨轉身走時,一步三回頭,時不時擔心地看她一眼。
紀凝敲了敲門,說一聲“是我”,轉動門把手進了房。
傅明亞原本是躺着的,看見紀凝來了,半坐起來,面無表情地整理自己的頭發。
“舍得回來了?”
托盤上是廚房阿姨準備的三菜一湯,又小碗小碟盛着,還擺了盤。
紀凝将托盤放在床頭櫃上,走到傅明亞面前。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我就覺得,你是我心目中最能幹的人。”紀凝說,“ 知道超人嗎?差不多就是超人的形象吧。”
傅明亞擡起眼:“超人能教出這麽忤逆的女兒?”
“我當你是超人,你當自己是女皇帝。”紀凝淡淡地開口,在她身旁坐了下來,“身體怎麽樣了?”
“我看過你的體檢報告,指标一路紅燈,再不好好治療調理你自己的身體,是準備躺在醫院裏過後半生嗎?”
傅明亞:“怕拖累你們?我這大半輩子一直在拼,為你們拼成這樣,就算躺在醫院,你們怎麽伺候都是應該的。”
她總是這樣,說一些夾槍帶棒的話。
過去,紀凝會和她吵,吵到紀國亭出來當和事佬,母女倆不歡而散,這個時候,就到了紀國亭表忠心的時候。
“要怎麽伺候呢?你拼了大半輩子賺的錢,足夠你躺在醫院過下半輩子。有空的時候,我們會去探望你的,但私立醫院和高端療養院裏都有專門的醫生和護工,他們這麽專業,輪不到我們伺候。”
傅明亞:“你——”
“你要是運氣好,在醫院躺到老。運氣不好,我爸就享福了。”
“他也跟着你熬,終于熬出頭。拿着你的公司,你的錢,還能逍遙自在幾十年。羅纖纖不在了,你說他能不能打動張纖纖、李纖纖?總有傻女孩吃他這套的,更何況,他大把大把的錢。”
傅明亞不是聽不出紀凝的潛臺詞。
她仍舊冷着臉:“少給我用激将法。”
紀凝:“就說氣不氣吧。”
“你要是能接受,就不要接受治療,順便繼續餓着自己。”
“我們就看看,用自己的身體報複丈夫和女兒,是不是傅女士做過最愚蠢的決定。”
停頓片刻,紀凝搖搖頭:“不對,是第二愚蠢的決定。”
她不說話了。
傅明亞只能自己開口問:“第一是什麽?”
“不離婚。”
小時候,紀凝不懂,父母為什麽總是沒日沒夜地吵,當他們在這個地段買了房子,她甚至懷疑,那是為了他們自己方便,這樣吵架就不會影響到鄰居了。
那會兒,她還覺得父親可憐,他總是一不小心就踩到傅明亞的雷區,雷區每小時都在更新擴大,他卻不躲,毫無尊嚴、好聲好氣地哄着。
長大一些,她不覺得紀國亭可憐了。不管他們怎麽糾纏,都是他們自己的事,紀凝只想離開。
“再到不久前,暮芸姐跟我說了你們以前的事。”她說,“當年,你沒有錯,是他背叛了婚姻。”
二十年前,紀國亭的背叛,摧毀了傅明亞的信任,卻沒有摧毀這段婚姻。
他們綁在一起,傅明亞發誓要用餘生的每時每刻懲罰丈夫,可實際上,也搭上了自己。
“都說女兒會站在母親這一邊。”傅明亞冷笑,“我算是等到這一天了。”
“沒有。”紀凝說, “我站自己。”
前不久,她買了盧導推薦的書,說是對推敲原生家庭對角色造成影響的分析與深入能有一定的幫助。每天睡前,她都會翻一翻。
在父母婚姻出現裂痕的初期,母親很無辜,但她自己那時候也只是一個小孩,她又有什麽錯?
她接收傅明亞的怨恨,小心翼翼從中調解,五歲的調和員必須和母親站在同一陣線,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必須無條件承擔起父母的情緒負擔。
那太壓抑了。
所以稍微長大一些,她開始激烈地反抗,甚至逃離。
兒時的紀凝沒有能力成為父母婚姻的拯救者。
如今的她,理解傅明亞的痛苦,但同樣無法代替傅女士解決這個問題。
紀凝在床頭櫃放下一張名片,又拿起托盤上的筷子,遞給傅明亞。
“你要走了?”
“我接下來會很忙。”
傅明亞沉默許久,接過筷子。
“孩子呢?”
剛才在電話裏,吳姨太誇張了,紀凝以為母親三天三夜沒有進食,擔心她出事,再加上明早節目開播,今晚才必須來一趟。
她實在不想帶孩子來到這個連空氣都壓抑的場合,只能請孩子的爺爺奶奶幫忙。當時,紀凝沒想好應該怎麽向他們開這個口,但周燕珺看出她神色為難,一句都沒有多問,還很開心地說,大不了退訂機票,明天一早再回去,還能多陪小孫女一晚上。
她想,這才是健康的。
所有人都希望保護好小朋友,不讓孩子卷入大人的是非中,才是真正健康的愛。
“你好好休息。”紀凝說。
傅明亞靠坐在床上,望向床頭櫃。
女兒給她留下了心理咨詢師夏雲開的名片。
不知道為什麽,傅明亞忽然想起從前凝凝活蹦亂跳地跑到自己身邊,又被趕走的樣子。這一刻,兩道背影重合,只是過去孩子挨了罵還會回來,而現在的紀凝,徹底放下,留下的囑咐,也只是諸如好好吃飯、好好休息、保重身體……
腳步聲逐漸遠去。
紀凝打開房門,輕輕地帶上。
……
吳姨見紀凝準備離開,問她要不要回房收拾一些衣物。
她搖頭:“不要了,占地方的話就處理了吧。”
“這話說的。”吳姨笑道,“這是你家,你的東西怎麽會占地方呢?”
這是紀凝的家,她從小長大的地方。
可她對這裏,幾乎沒有留戀。記憶被分割成好幾段,一段可憐巴巴的童年時期,一段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女時期,而第三個部分,是失憶後被篡改人生的“名門淑女”時期。也許傅明亞和紀國亭并不知道,那三年時光,她過得并不好,直覺告訴她失去了珍貴的東西,卻想不起來,按部就班地生活,每個人都來告訴她,她應該是什麽樣的人,只有她不認識自己。
從主卧出來,繞到盡頭,要走過很長的旋轉樓梯。
紀凝經過每一個房間,不曾停留腳步,腦海中淌過許多回憶。
一些記憶是空白的。
她的步伐忽然停下:“吳姨,以前竹竹住這個房間嗎?”
她打開這個房間的門。
屋裏早就被清掃幹淨,嬰兒床已經丢掉了,像是還沒想好該拿這個房間作什麽用途,一直空置着,還欲蓋彌彰地堆放了些雜物。
這一刻,紀凝好像忽然握住了打開時空寶盒的鑰匙。
她記得嬰兒床是木質的,底下帶四個滾輪,掰正滾輪按鈕,小床不再移動。
這麽小的嬰兒床,竹竹躺在上面,只占了三分之一的位置,那時候的她更像一顆糯團子,還沒有長牙齒,小嘴巴咿咿呀呀說個不停。有一次,紀凝沒有把輪胎卡扣掰正,把小寶寶放下來的時候,不小心踢得小床滑出一小節距離,自己吓了一跳,小嬰兒竹竹反倒在笑。她便将孩子放在嬰兒床上,輕輕地推,假裝那是搖籃。
紀凝經常趴在嬰兒床邊,和小小的竹竹互動。
那些記憶細碎,卻不再黑白,她能清楚地想起,那些午後寧靜的時光。
她一步一步朝着門外走去,傅明亞曾經的怒斥聲在腦海中回蕩,擲地有聲。
“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
“是有多見不得光?”
“我能信得過你?你就和你爸一樣,惡劣基因果然會遺傳。”
那些時光裏,所有的矛頭指向她。
獨自對抗,并不僅僅是因為任性,她不被信任,也不相信任何人。
她是一個快樂的新手媽媽,堅信就算是自己一個人,也能照顧好竹竹,讓寶寶安然無憂地長大。
然而不久後的那場車禍,帶走她對孩子全部的記憶,孩子被徹底遺忘,孤苦無依地流落在外。
短短幾步,耗去紀凝的全部力氣。
吳姨連忙上前扶着她。
“外面下雨了。”吳姨說,“凝凝,你等會,我給你拿把傘。”
紀凝垂下眼簾。
她忽然很想和江乘說話,拿出手機,找出通訊錄裏從來沒有撥過的號碼。
電話接通了。
他的聲音仍舊低沉溫潤。
紀凝吸了吸鼻子。
“你在忙嗎?”
“不忙,我在等人。”
紀凝有些怔愣,像是突然反應過來,推開了紀家的大門。
北城的冬夜,不像雪嶺那樣冷得刺骨,可她仍然迫切地想要汲取一些溫暖。
細雨淅瀝瀝下着。
江乘就站在不遠處。
月光灑下,他靠着車,額前漆黑的碎發還沾着雨滴,神色倦懶,像是有些困。
看見紀凝時,他從車裏拿出傘。
打開傘,逐步向前。
他的記憶,回到那一年初相識的雨夜。
她和流浪小狗吵架,聲音吵吵鬧鬧,卻還是冷清。
這些年,她總是推開他。
但江乘不走,他想,他是趕不走的。
“大小姐,你等等——”
吳姨拿了傘,匆匆從屋裏出來。
直到她看見,這一刻,有人幫凝凝擋住了風雨。
……
也許是因為明天一早就要分別,這一晚的竹竹,是爺爺奶奶最黏人的小孫女。
說過了再見,卻又重新撿到好幾個小時的相處時間,這樣的體驗,小團子最有發言權。
她告訴爺爺奶奶,樂樂姐姐說了,這樣的滋味,就像是突然彩票中獎,雖然不是頭彩,也值得開心一陣子。
“彩票中獎有什麽好開心的。”江松林說。
周燕珺嫌棄道:“年輕人說了,這個叫凡爾賽。”
老倆口從前就在一條起跑線上出發,一路攜手,共同進步。
沒想到如今上了年紀,還得較勁,比的是誰在彈幕區裏學到更多的流行梗。
“還真是活到老學到老。”江松林搖搖頭。
爺爺奶奶不光自己學習,還帶動小孫女一起學習。
江松林對于寶寶是個文盲這事兒特別在意,在分別之前的最後一晚,給孩子定了硬性指标,下次見面,竹竹至少得認識五百個字。
“別怪我沒提醒你,照這樣下去,孩子要煩你了。”周燕珺說。
客廳裏,竹竹在歡快狂奔,跑了好幾圈,趴到桌子底下去。
“誰說的?”江松林說,“你看她這不是很高興?”
最後,在爺爺的催促下,竹竹抱着板凳來學知識。
茶幾上,擺着攤開來的報紙。
江松林清了清嗓子:“現在咱們開始上課,爺爺先給你念一篇報道,等我念完之後,你照着這篇報道,從頭到尾再念一遍。”
話音落下,江松林眯起眼睛,鼻尖快要貼上報紙。
他回頭:“我老花鏡呢?剛才還在茶幾上放着的!”
板凳上的寶寶兩只手老老實實放在膝蓋上。
聽見爺爺的話,她嘴角翹起,露出可愛的小米牙。
“我藏起來啦!”小團子奶聲道。
江松林:???
這小屁孩,什麽時候學壞的!
誇誇的時候,江松林說寶寶是個小天才,現在假裝生氣,說她是個小屁孩。
竹竹知道爺爺才不是真的兇巴巴,兩只小手戳着他的嘴角,往上提。
江松林被氣笑,徹底破功,合上報紙:“不學了不學了,看小文盲長大後怎麽辦!”
“變成大文盲哦。”
“你還神氣了!”
多麽完美的一個夜晚,怎麽能在學習中度過呢。
奶奶帶着竹竹小朋友給水果穿成串兒,熬了糖,做真正的糖葫蘆。
三顆藍莓就是一串糖葫蘆,吃完一串,竹竹念叨,媽媽怎麽還沒回來呢?
一瓣橘子也是一串糖葫蘆,再吃完一串,竹竹又開始惦記,什麽時候才能見到爸爸呢?
“爸爸去接媽媽了。”周燕珺笑着說。
這些天,周燕珺尋找着和兒子融洽相處的方法,在發過幾次寶寶的照片投其所好後,母子關系居然有了進展。
至少江乘會主動告訴她,他将在今晚趕到北城。明天出遠門,母女倆又是一堆行李,想也知道江乘肯定會盡快回到她們身邊,只不過,紀凝好像真的沒想到……周燕珺很賊地說江乘明早才回來,是幫自己兒子賣了個關子,給紀凝和竹竹制造一個驚喜。誰讓他笨得很,一點兒都不懂浪漫。
剛才,周燕珺又在微信上給兒子通風報信了。
也不知道他倆現在是什麽進展。
“你知道凝凝去哪裏了?”江松林問。
“她送竹竹過來的時候,你不是也在嗎?”周燕珺說,“她沒說去哪。”
“沒說去哪,你讓江乘上哪兒接?”
周燕珺:“讓他自己猜,這都分析不出來,還追什麽女孩子。”
“電視上都這麽演的,再大的城市,兜兜轉轉總會找到的。”
江松林:……
少看點沒營養的電視吧。
竹竹小朋友聽見爺爺奶奶的對話。
她不知道爸爸需要分析什麽,但寶寶分析出來了——
爸爸回來啦!
門外“滴”一下的指紋識別聲音響起。
說時遲那時快,小團子直接朝着門口狂奔。
“爸爸!”
門開了,竹竹一下子蹦起來,又被結結實實地舉高高。
寶寶就像一只小小樹袋熊,挂在了江乘身上。
紀凝站在邊上,輕輕提一提寶寶的一只小耳朵。
“這是順風耳嗎?”
竹竹歪在爸爸懷裏,指了指另外一只小耳朵:“這只也是。”
江松林則把愛人拉到一旁去。
“什麽進度?”
“有進展,凝凝身上披着你兒子的大衣。”
“談戀愛了?”
周燕珺理智分析:“那估計還沒有,你看你兒子那磨蹭勁兒。”
于是下一秒,江乘接收到來自于父親的輕蔑眼神。
老江總:……
切。
江總:?
……
爺爺奶奶習慣早起,讓文特助定了第二天一早的航班。
回去之前,他們先是在江乘房間底下塞了一張小紙條,出門後,又在對門紀凝家門縫塞了紙條。
老倆口忘記問他們将在幾點出發,又擔心發手機消息會吵醒他們,留個紙條最簡單明了。
大約七點三十分,素人組一組三口人出發前往機場。
寶寶左手拿着奶奶提前給她蒸好保溫的牛乳小饅頭,右手舉着一杯牛奶。
江乘用手碰了碰寶寶的牛奶:“幹杯。”
小團子可豪爽了,直接仰起頭,一飲而盡。
紀凝:“我還沒幹呢。”
“爸爸,再來一杯!”竹竹說。
車上沒有牛奶,但機場有。
小不點輕車熟路,過了安檢之後按照指示牌,找到了早餐店的位置。
紀凝摸了摸她的小肚子:“一會兒不能再喝東西了,不然會像上次那樣不舒服的。”
第二期節目錄制,紀凝高估了寶寶的食量。
崽崽吃了飯團,又喝了兩杯牛奶,上了飛機之後蔫蔫兒的,機上鄰座的好心乘客說,孩子可能是不消化,要是嚴重說不定後續還會發燒什麽的,紀凝差點被吓到。好在後來,竹竹在飛機上睡了一覺,醒來時跟個沒事人似的,她才放心。
“竹竹。”江乘買來了牛奶,遞給寶寶。
小團子搖搖頭,擺擺手,乖巧臉:“不想喝啦。”
飛機上是有橙汁的,她要留着肚子,一會兒喝橙汁。
“那這個怎麽辦?”江乘問。
竹竹小朋友眼巴巴地看着爸爸。
很顯然,崽崽将喝完這杯牛奶的光榮任務交給他。
擔心爸爸不同意,她還給自己找到了救兵。
媽媽嚴肅道:“喝,不要浪費。”
江乘剛要點頭附和紀凝,一擡眸,發現她這話是對自己說的。
小團子咧嘴笑。
媽媽無條件為寶寶撐腰哇。
紀凝揉了揉竹竹毛茸茸的小腦袋。
昨晚的片段記憶,太真實了,這是她第一次清晰地想起那些時光裏與小嬰兒竹竹相處的細節。記憶是一點點慢慢回溯的,紀凝将那些畫面牢牢刻在心底,嬰兒時期的竹竹于記憶中的片段仿佛還在昨天,寶寶轉眼長大,媽媽對她的疼愛,好像還不夠。
昨晚,紀凝抱着竹竹,說了好多話。
她很認真地說對不起。
竹竹還不知道媽媽為什麽要道歉,就已經揮揮小手說沒關系。
寶寶不在意媽媽為了什麽向她道歉。
她還沒有學會總結,也不知道該怎麽表達,但不管怎麽樣,都沒關系。
竹竹是無條件包容媽媽的寶寶。
紀凝也要做無條件站在寶寶陣營的媽媽。
“爸爸。”有人撐腰,小竹寶很有氣勢地叉腰,“喝牛奶!”
江乘:……
……
直到上了飛機,竹竹小朋友還不知道他們要去哪兒。
爸爸媽媽太會保守秘密了,這趟旅程的目的地,就像是裝在禮物盒裏,要等到飛機落地,她才可以拆開。
三歲半的小不點,對旅行地的好奇只持續一秒鐘。
很快就揭過這個話題,軟萌萌地望着乘務員,等待分橙汁。
“小朋友想喝幾杯橙汁?”
要讓竹竹小朋友自己說,她可以伸出十根手指頭。
橙汁甜甜的,這麽好喝,十杯下肚又有什麽問題呢?
不過現在,竹竹當不了自己的發言人。
紀凝握住了她左手伸出的五根手指,江乘則将她右手的另外四根手指掰回去,寶寶低頭,她現在只伸出一根小拇指。
“一杯。”紀凝說,“謝謝。”
乘務員看着竹竹小朋友伸出的小拇指,點了點頭。
一杯,而且只要一點點。
小團子被爸爸媽媽聯手糊弄,自己都沒發現,捧着小杯橙汁,享受時笑眼彎彎,還會像爺爺喝茶時那樣,發出“哈”的聲音。
頭等艙位置寬敞,但再寬敞,坐了個小孩兒就不夠舒适了。之前短視頻裏就刷到過,飛機高鐵上孩子聒噪導致孩子父母與其他乘客發生矛盾的新聞屢見不鮮,因此一見到竹竹,就有乘客不悅地板起臉。
甚至暗戳戳喊來乘務員,讓她提醒這孩子小聲一些。
空乘也很為難。
孩子都還沒說話呢!
黑臉乘客一臉不樂意,注意着“熊孩子”的動靜。
但幾個小時飛行中,這孩子居然不吵不鬧,乖乖拿着蠟筆塗塗畫畫,看平板裏動畫片的時候還知道戴耳機,發出的唯一聲響,也不過是和她媽媽為午睡問題讨價還價。
“不想午睡。”竹竹用小氣音說。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竹竹不再是過去那個完完全全配合大人的寶寶。她長大了一點點,又得到滿滿的鼓勵和安全感,開始勇敢地表達自己的想法。
午睡會耽誤好多有趣的玩耍時間,寶寶不願意,腦袋貼在媽媽臂彎上打滾兒。
紀凝:……
你怎麽知道我就吃這套?
她完全拒絕不了竹竹的撒嬌,轉而将這個難纏的問題交給江乘。
“我們要去很遠的地方,現在飛行時長才過半,等一會兒你到了目的地,最好玩的時候,不小心睡着,會不會很可惜?”江乘溫聲道。
紀凝隐隐約約好像聽過這個說法。
江總哄孩子就只有這一個招數嗎?
不過招數雖老,倒是好用的。
竹竹終于被爸爸說服,耷拉着腦袋,看着媽媽打開飛機上備的一次性毯子。
“現在幾點啦?”
“一點,正好是午睡時間。”
慢慢地,竹竹小朋友沒了動靜。
黑臉乘客探頭,瞄了瞄崽崽。
這才幾分鐘,直接就睡着了?
空乘不經意與他對視,保持禮貌微笑。
六個多小時的飛行路程,等到飛機落地,竹竹睡得臉蛋撲撲。
就像一顆圓圓小桃子。
給素人組接機的工作人員已經在到達廳等待,第三期節目直播在飛機落地後不久正式開啓。
【來了嗎來了嗎?終于要見到小竹寶一家了!】
【才幾天沒見,好想竹竹寶寶!】
【章彥希也到了嗎?聽說過氣影帝自己都不知道他搭子是誰,節目組會不會太離譜了。】
【搭子快出場!如果不是大人物,我會生氣哦。】
【讓我康康頂流今天搞什麽造型,希望能清爽一點,我有潮男恐懼症。】
【丁暮芸的狀态恢複了嗎?對于影後來說,這是一期療傷之旅啊。】
在網友們的期待中,素人組先登場。
“凝凝!”
“竹竹!”
身後有嘉賓的喊聲響起,紀凝和竹竹同時好奇地回頭。
鏡頭已經朝着素人組靠近。
人來人往,小團子沒有看見熟人,繼續問爸爸:“爸爸,這是哪裏?”
【寶寶,你出國玩兒啦……】
【節目組不要給我把這個小衆旅行地拍得太美!又不能說走就走,還要搞簽證什麽的,很麻煩。】
【冷知識,這兒落地簽。】
【剛才是誰在後面喊?感覺好像聽見有人喊竹竹和凝凝的名字。】
【啊啊啊啊啊寶寶來啦!歡迎我們竹崽回歸!】
【‘一紀絕乘’敢不敢在節目完結篇he給我看!】
第三期旅程,小團子跟着爸爸媽媽出國了。
上一回給寶寶辦身份證件等手續時,紀凝順便帶着她多跑一趟,把護照辦下來,以備不時之需。
這次居然還真用上了。
旅程的完結篇,紀凝和江乘希望給竹竹小朋友留下美好而難忘的回憶。
而崽崽,她到現在還稀裏糊塗。
這是哪裏哇?
剛才身後有人喊竹竹的名字。
寶寶又回頭去找,看見機場高高挂着的電子時間顯示屏。
竹竹識數,一眼就看到現在的時間。
“又一點鐘了。”小團子晴天霹靂,傷感道,“又要午睡了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瞳孔地震寶!】
【爸爸媽媽快點給我們寶寶科普,這個叫時差。】
【瞎說,這個叫時光倒流術!掌握時光倒流秘訣,可以随意穿梭時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