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 章
26 第 26 章
◎他一雙眼睛澄澈清明◎
刺客一事就此結束。
很快就到了春日宴那日,姜念遙與謝久淮共乘一輛馬車,謝家的其他幾個女郎乘着另一輛馬車一起到了國公府。
這才剛下馬車還未站穩,衆人已就聽到從國公府傳來的熱鬧交談聲。
安國公府已經很久沒有這麽熱鬧的景象。
姜念遙帶着謝家幾日一起進了安國公府,一下子就看到了正在熱情歡迎來客的姜欣媛。
父親和母親也在那裏,只是比起姜欣媛,他們有些興致缺缺,顯然這次宴會全是姜欣媛的主意。
京中的宴會并不會特意将男女客人分開,到了安國公府後,衆人會被引着往裏走,直走到庭院中,這處已變了大樣,如今搭起戲臺子,仆婢們候在一旁随時聽候差遣。
這裏特意為定遠侯府的姐妹們備下了一處視野極好的位子,姜念遙左手邊坐着謝久淮,右手邊坐着謝清韻。謝家其他幾個姐妹坐在後面。
“這是要看戲呀。”一旁的謝清韻好奇地看了會兒還未上臺的戲班子,猜測這是要上演什麽* 戲。
姜欣媛說的“捉鬼”大戲便是這個?
自那日收到帖子後,姜念遙一直想從姜欣媛口中打聽出她今日到底要做何事,可妹妹這次什麽問題都不肯回答,一直讓她到今日來看,說是要給她一個驚喜。
姜念遙也只能安靜等待。
片刻後,姜知遠出現在庭院中,他也不知二妹妹今日要做什麽,面對姜念遙的詢問,他也只能無奈地笑,說二妹妹只告訴他要耐心等。
這次春日宴,姜欣媛邀請了不少同在國子監上學的朋友,姜念遙在人群中望了半響也沒看到餘萱的身影,倒是見到了一些從前在京中還常赴宴時認識的女郎。幾年過去,彼此都變了許多。
待賓客都落座後,臺子上的戲也開始。
前兩個戲都是常見的劇目,第一出是《白蛇傳》,第二出戲是《牡丹亭》,并沒有哪裏特別。
安國公府請的戲班子是在京中有名,謝清韻看得津津有味,而姜念遙坐在位子上,目光看着臺上的戲,心思卻早已飄遠。
牽繞在心頭的全是這幾日發生的事,從三年前的事後,她心思比過去重了許多,也比從前小心許多,做事總要做諸般考慮。
心思太重,自然消耗心神。
她忍不住擡手按了按額角。
“累了?”身旁的謝久淮低聲問了句。
姜念遙有些詫異,沒想到謝久淮會察覺到她神色中的疲憊,沒說實話:“沒事,可能昨晚睡得遲了些。”
二人正在低語時,周圍忽然響起一陣輕呼聲。
姜念遙扭頭看去,竟看到一個白影從院牆這頭一直飛到屋頂上,而後又從屋頂輕飄飄落到戲臺上,她頓時神色一凜。
這就是妹妹說的“捉鬼”戲!
她急切地看向妹妹,見妹妹對她眨眨眼,而一旁父親的臉色愈來愈差。
謝久淮才看到姜念遙神色疲憊地靠在椅背上,又見她忽然間變了神色,目光炯炯有神,疲憊一掃而空。
一個白影就這麽管用?
這是什麽?
周圍的驚呼聲中有人已經開始喊着“有鬼”,衆人驚訝地看到白影落到了戲臺上,一張白布被風吹起,白布下的“鬼”終于現身。
臺下又響起一陣輕呼,只不過這次驚呼聲有了不同的意味。
這人不是鬼,而是一個少年郎,看起來約莫十三四歲,穿着一身白衣,一條緋色發帶高高束起頭發,仔細一瞧還能看到他身上沾着草碎屑。
若不是臉上未脫的稚氣和那氣急敗壞的神色,倒有幾分風度翩翩。
緊張的氛圍消散。
“你是何人?”有人大膽開口問道。
原本因着“鬼影”吓得躲起來的人也好奇地望過去。
“你們今日唱這出戲,不就是逼在下現身麽,在下又不是杜麗娘!”少年開口說了這句話。
因着他的出現,臺上的人都停了唱戲,不知所措,沒見府中主事的有其他吩咐,只能趕緊躲在角落離這少年遠一些。
因着少年的話,衆人正覺得莫名其妙時,姜欣媛緩緩起身,往前一步,高聲道:“你自然不是杜麗娘,你又不是來找柳夢梅,而是為了偷東西!這兩個月來走遍京中各世家的江湖大盜白鬼,就是你!”
原來他是賊!衆人恍然大悟。
這兩個月來,京城一直有傳言說一個江湖大盜正在京城活動,傳言中這賊并不偷金銀財寶,而是偷各家的消息,誰都無法抓住他。京兆府尹為這賊人頭疼了好久。因着唯一一次有人見到這江湖大盜的時候看到的是白影閃過,所以在京中,這江湖大盜有了白鬼的稱號。
沒想到白鬼竟然在安國公府現身。
有人興致勃勃地準備沖上去先拿住這小賊,被身旁的友人拉住。
只聽那少年急忙解釋:“在下不是賊,在下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來京城并不是要偷東西,而是為了找人。”
“你到底是誰?又要找誰?”又有人好奇地問。
少年悶聲不肯說自己的名字,又在衆目睽睽下編不出假名字,只推說:“在下的名字并不重要,在下來京城,是為了尋找一個女郎。”
衆人哄笑。
“好啊,果真是采花賊!”
少年這下生了氣,看向那人:“在下是要找一個名叫鯉魚的女郎,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一聽這話,臺上臺下都起了議論,還有人好奇地問:“你有沒有這位鯉魚娘子的畫像?若是有,或許我可能幫你找!”
倒是有人閑得無聊想幫這個忙。
少年拿不出畫像,其實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恩人長什麽模樣。
更何況他不敢輕信于人。
“小賊,你既然想找恩人,為何要跑來這裏?難不成是以為我們這裏有你的恩人?”又有人開玩笑道。
“我說了,我不是賊!”少年說不過這些人,急得漲紅了臉,轉身直接雙腳輕點戲臺“飛”到了屋頂上,可見他輕功了得,此番動作又是引得一陣驚呼。
正在少年因争辯不過轉身想跑時,一道急切的聲音劃破衆人的交談。
“是不是你殺了冬雨!”
姜盼溪急忙站起身,怒視少年。
這話一出,周圍一片安靜,衆人面面相觑。
少年立刻否認:“我沒有殺人!”
旁邊的婢女緩聲解釋:“冬雨是三娘子養的一只貍奴。”
少年:“我也沒有殺過貍奴!”
他想了想,忽然嗤笑一聲:“你說的若是那葬在樹下的貍奴,它分明是被你身旁那個高個兒婢女殺的。你該問問她做了什麽,大半夜要跑到樹下哭泣認錯。”
姜盼溪瞬間看向身旁那個喚作月季的婢女。
月季立刻跪下,滿臉慌張:“娘子,冬雨不是我殺的!不是我殺的!是它要咬我!我聽說喂貍奴吃點藥能讓它聽話,我真沒想害了冬雨!”
沒想到真是身邊婢女所為,姜盼溪怒火中燒,但當着衆人的面不好發作,又不想将此事交給父親處置,父親定會輕輕揭過此事。
她低聲讓仆從将這不聽話的婢女先帶回院子,看好這人,待今日宴會結束她親自處理這件事。
沒想到會牽扯出安國公府三娘子的貍奴和婢女,衆人議論紛紛,又看向屋頂上的少年。
見這樁事不會再污蔑到他身上,少年擡步就要跑,可又有一道聲音攔住他。
“請留步——”
這次說話的是姜欣媛。還有幾個想要去捉拿少年的郎君也被姜欣媛擡手攔住。
“又有何事?”少年不耐煩,但很聽話地停下步子。
“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不要再逃,你逃不出這裏。”姜欣媛緩緩說話,自信地笑着。
少年看到那抹笑容,直到此時才意識到自己有些不對勁,他再擡步,發覺雙腳無力。
“你許久未吃飯,我請你吃的那頓飯好吃嗎?”姜欣媛如此說道。
少年猛然發覺自己今早在那棵埋葬着貍奴的樹下發現的飯菜有問題。
他已經好幾日沒吃過像樣的飯菜,今早在樹下見到姜欣媛放在樹下的飯盒,饑餓難耐,吃光了裏面的飯菜。
“你不是給那貍奴準備的!”
“當然!”姜欣媛大方承認,“是特意為你準備的飯菜,裏面還放了些軟骨散,算算時辰,現在應該是發作的時候了。”
說話間,外面忽然傳來嘈雜聲音。
少年仔細一看,發覺守軍已經包圍了整個院子。
姜欣媛咧嘴一笑,笑容燦爛:“自然,我也沒忘了報官。”
少年縱然輕功了得,可如今被下了藥,對方又人多勢衆,他怒視姜欣媛,咬牙跳下屋頂從她的方向沖去。
姜念遙意識到不對,趕緊沖上去拉開妹妹。
哪知少年并未傷害妹妹,而是靠近了姜念遙,他一雙眼睛澄澈清明,緊緊盯着她。
在他靠近的瞬間,謝久淮已經護住姜念遙。
少年被守軍一齊按住,他那伸向姜念遙的那只手只能拂過她的衣擺,他一直盯着姜念遙,似乎開口想說什麽,可又咬緊牙關,一句話都沒說出口。
少年被守軍拖離庭院。
“這場戲如何?這小賊定要被關進京兆獄。”姜欣媛對姐姐說。
姜念遙沒說話,一直看着少年,直到謝久淮的身影擋住二人的視線。
多麽澄明的眼睛。
姜念遙沒有見過這個少年,可總覺得他的那雙眼睛有些熟悉,仿佛從前見過。
可她想不出來。
“念遙。”
謝久淮的聲音帶着關切之意。
姜念遙疑惑地看向他。
只見對方淡淡一笑:“之前不是說想學騎馬嗎?明日我教你騎馬,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