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 章
20 第 20 章
◎謝久淮,你得平安回來◎
“你來過這兒?何時來的?”
這次問話的是謝久淮。
他說話太急,仿佛是在審問犯人。
謝清韻撇過頭不看他,有些委屈地說:“阿兄你如今穿什麽樣式的衣服都不管用了。”
謝久淮:……
他看了眼姜念遙,見對方沒有開口詢問的打算,耐下心又将剛才的話重複一遍,不過這次語氣溫和許多。
謝清韻半響後才忍下委屈仔細答道:“三年前祖母帶着我和大姐姐去薛家玩,大姐姐帶着我一起偷偷搬梯子翻過這牆,來這裏玩。”
姜念遙心中一驚,如遭雷擊。
謝清韻和謝璠以前來過這裏?
許是怕他們不相信,謝清韻又擡起手指着院中的那棵樹:“當時這樹上稀稀落落挂着幾顆棗,大姐姐帶我翻牆來這兒打棗吃。我吃了三顆,大姐姐吃了兩顆,這棵樹結的栆很好吃。”
她記憶很好,竟還記得當時吃了幾顆棗。
說到這裏,謝清韻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實當時是我見這棵棗樹生的好,纏着大姐姐讓她幫我。”
當日發生的事她記得很清楚,當時謝璠好不容易才找來竹竿,費了好大功夫才打下幾顆棗。
面前的兩人都沒說話,謝清韻還以為是他們不相信她,重重點頭:“我說的是真的,不只是我,大姐姐與我一同來的,我沒有記錯。我記得很清楚,那時我剛過四歲生辰不久。只不過我一直不知道當時來的是阿嫂住的院子,一直到現在看到那棵棗樹才想起來。”
謝久淮沒說話,他知道謝清韻自小聰穎,但仍在猜測她說這話是不是旁人教的。
看神情,她自己倒是對剛剛所說的話深信不疑。
而一旁的姜念遙心生寒意,既然有兩個孩子來過這處院子,不知道三年前還有沒有其他人也偷偷溜進來過。
她的謊言随時有被揭穿的危險。
不過,到如今她不必再提心吊膽,無需在等待未知的某天被揭穿謊言。
因為謝清韻正要即将揭穿她三年前并未在這裏養病。
畢竟她三年前未來過這裏,只要謝久淮一問,必能知道三年前這院子裏沒有住人。
姜念遙有些絕望地閉上眼。
她該如何解釋?
謝久淮會相信她的解釋嗎?
一瞬間所有的問題都湧上心頭,恐慌讓她臉色發白,甚至說不出話。
謝久淮果然問謝清韻:“你們翻牆進來沒被這裏的人發現?”
“我們很小心的,更何況當時院子裏沒有人在。”謝清韻答完這句,又開心地對姜念遙說,“沒想到我三年前就見過阿嫂了。”
她想到謝璠姐姐常挂在嘴邊的話,又道:“我們果然有緣!”
這話是什麽意思?謝清韻為何說三年前她們見過?
姜念遙目光中的疑惑太明顯,謝清韻繼續解釋道:“不過阿嫂應該沒有看到我……因為怕被祖母責罰,所以當時我和大姐姐很快就回去了。”
聽到這裏,姜念遙終于說出話:“你當日見到了我?”
謝清韻點點頭:“我和大姐姐聽到女郎說話的聲音就去看,那屋子門半掩着,我本來還想進去和她聊天,只是阿嫂當時在哭,所有我和大姐姐沒有進去。”
“就在那處卧房。”她示意兩人看一側的卧房。
說完,她又笑盈盈地拉起姜念遙的手:“阿嫂,有清韻和阿兄陪着你,以後你再也不會難過啦!”
她看到的人不會是姜念遙。
被認錯的姜念遙勉強笑了:“沒想到你竟還記得。”
謝清韻又看向阿兄:“我如今才想起來,那女郎就是阿嫂的模樣,而且也穿着荷莖綠的襦裙。”
“阿嫂是不是很喜歡這個顏色?”
姜念遙不知該作何反應,她今日的确穿着荷莖綠的衣服,只好應下:“清韻猜對了。”
若說剛剛她還在害怕自己的謊言被謝清韻揭穿,如今她更是遍體生寒。
雖說謝清韻陰差陽錯幫了她一把,但姜念遙心中沒有絲毫喜悅。
因為她清楚地知曉,三年前這院子裏沒有安排仆婢,也沒有住任何人,
謝清韻不可能在那處卧房見到任何人。
是不是她記錯了?
謝璠年紀更長些,或許能記得更清楚。
她急切地想要回到侯府向謝璠求證,但謝久淮還在這裏,她只能竭力壓下心中波瀾,裝作平靜地笑着。
話說到這裏,謝久淮已不必再向這裏的婢女詢問當年的事。謝清韻三年前是否來過薛家,他在家中問過祖母便能得知。
姜念遙不欲在這裏多待,随意找了緣由帶兩人離開。
謝清韻還走在旁邊說待回家讓璠兒姐姐來和他們講當時的事,又說起這院子:“這般清靜雖然好,可待時間久了,也會讓人不開心。”
一直等坐到馬車上,謝清韻才想起一件極重要的事。
她小心翼翼地望着謝久淮:“阿兄,我與大姐姐那時那麽年幼,做些無傷大雅的事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母親和祖母肯定不會這麽覺得。我剛剛說過的事,你可千萬別告訴她們,不然她們會生氣的。”
謝久淮看着她,他的那雙眼睛就像是深幽寧靜的潭水,所有的心緒都掩蓋在眼眸下,讓人看不清晰。
見阿兄盯着她不說話,謝清韻大驚:“事情過了這麽久,阿兄竟覺得我還要受罰嗎?”
她甚至還頗有義氣地表示:“若單罰我一人也就罷了,可千萬不要罰大姐姐,她千叮咛萬囑咐不讓我将此事告訴別人,都怪我。”
謝久淮瞥開眼:“放心,我不會說的。”
“太好啦。”謝清韻頓時放松下來,她得了謝久淮的保證,說起話也不再小心翼翼,而是評價道,“阿兄你剛剛的眼神好吓人哦,看着就像是看不見底的湖水,人一掉進去恐怕就會溺水,我差點以為你要回家裏告狀呢。”
“你的眼睛怎麽這麽好看?就像是不動山上那一汪深幽的湖水,天上所有的星星都在裏面。”
誰?是誰的聲音?
謝久淮忽然隐約聽到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從耳畔響起,這道聲音仿佛從他的腦海深處傳出來,像是從深幽的湖底湧上一股難以控制的水流,一下下沖擊着冰封的湖面,冰層慢慢出現裂紋。他猛地閉上眼睛,單手按着額角,頭痛欲裂。
就像是他在翰林院翻開北地風物志時翻的頭疾。
不只是頭痛,就連心髒都在抽痛,都在整個人都仿佛溺在水裏窒息。
姜念遙和謝清韻驚訝地看到謝久淮臉色蒼白,渾身都在發抖。
“謝久淮!”
“阿兄!”
兩人一齊扶住他。
姜念遙看到謝久淮像是犯了頭疾,急忙對駕車的仆夫吩咐:“快些走,快去找醫師!”
嗖——
“什麽聲音?”謝清韻疑惑地扭過頭。
就在謝久淮彎下腰的那一霎那,一支箭破空射進馬車,從他頭頂掠過,“铮”得一聲牢牢釘在木頭上。
突生變故!
“有刺客!”
随着外面一聲呼喊,暗處的侍衛全部出現,全部提刀護住中間的馬車。
利刃擋不住箭雨,霎那間又有幾支箭射進馬車,好在姜念遙護着謝清韻與謝久淮,三人沒有受傷。
謝久淮擡頭,瞬間清醒,那雙漆黑眼眸流露出難以遏制的憤怒,他直接提刀沖下馬車。
馬車還在向前行駛,姜念遙望着他的背影,急急叫了句:“謝久淮!”
他并未回頭,扔下一句:“帶着清韻趕緊走!”
謝清韻已經躲在了姜念遙的懷中,整個人瑟瑟發抖說不出話來。
在侍衛護衛下,馬車颠簸地往前走,因着射來的箭矢,馬車一側的簾子掉下,姜念遙驚恐地看到山坡上沖下數十個身穿黑衣的刺客,個個都提着長刀,長刀在日光下閃着光。
山路一側是刺客,另一側是陡坡,他們避無可避。
謝清韻已經哭了出來:“阿嫂,怎麽辦?”
京中生活一向安穩,她哪裏見過這副景象。
“別怕!”緊要關頭,姜念遙反而鎮定下來,她拖着謝清韻想要爬到車廂前面,忽然馬車後面發出聲刺耳響,整個車廂往斜後方歪去。砰的一聲,姜念遙的後背整個撞到車壁上。她來不及喊疼,往後一看,只見半個車輪已經落在後面。
糟了!
馬車後面左側的車輪徹底斷裂,一瞬間刀劍碰撞聲、人的吶喊聲和馬的嘶鳴聲全都向她們湧來。馬已經受驚想要甩下車身,車廂晃晃悠悠,眼看就要掉下陡坡。
鮮血濺到馬車上,姜念遙迅速從馬車軟墊的後面拿出一把刀,抽刀扔下刀鞘,一只手推着謝清韻沖到馬車前室,車夫早已受傷摔下。
姜念遙将謝清韻托到其中一匹馬上,謝清韻沒騎過馬,太過颠簸,更何況馬已經受驚,她只能趴在上前緊緊抓着缰繩,一動也不敢動。
姜念遙看着她:“騎過馬嗎?”
“沒有,我會掉下去的!”謝清韻哭着看向她,“阿嫂我們一起走。”
姜念遙沒回答,她高舉起那把刀,利刃硬生生砍斷了車轅,在這一剎那,她拼勁全力上了馬,揮刀砍斷刺客射來的箭,護住謝清韻。
“跑!”她揚起馬鞭用力甩下,沒了負累的馬向前疾馳。
山路上侍衛和暗衛們纏鬥在一起,塵土飛揚,姜念遙不敢回頭。
她不會騎馬,但此刻她不能說不行,只能握住缰繩,用盡全力護住謝清韻。
“謝久淮,”姜念遙咬緊牙關,死死盯着前方,在心中祈求道,“你得平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