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 章
10 第 10 章
◎三年前,你并未在家中養病◎
姜家自上一輩已經分過家,祖母為着清心,常住在京郊的院子裏,如今在這府中生活的只有兩輩人。
除了今日見到的這些人外,府中有一個陳姨娘和她所出的女兒,還有一個姜家家族中因父母病故養在國公府的女郎,名叫姜微雨,因着年紀在這幾個小輩中最小,府中人都叫她四娘子。
府中人雖少,可這些人之間的關系要比謝家複雜得多。
早先姜念遙還在家中時,那位四娘子還未入京,家中的風波大多因母親身子弱總是生病,而父親對她不問不顧總是每日歇在陳姨娘的院子中而起。
因着母親的關系,姜念遙、姜欣媛這對姐妹自小與陳姨娘所出的女兒姜盼溪并不親近,平日裏說不上幾句話。
後來姜念遙被人帶去了北地後又回京後,發現母親與父親的關系已和緩許多。可那時四娘子已住進了府中,常與姜盼溪* 起沖突。
家中這兩日所處的事,正是和她們二人有關。
前幾個月,姜盼溪養了只貍奴,起名叫冬雨,四娘子緊跟着也養了只貍奴,喚作盼春。這兩只貓也像兩個主人一樣,互相看對方不順眼,第一次見面時還打了一架,最後還是姜知遠将這兩只貍奴分開。
原本家裏人想着這兩只貓平日待在兩個相距不近的院子裏,又見不着面,應該不會再打架。
哪知就在昨日,姜盼溪的那只貍奴冬雨在夜中死去,還是第二日早上姜盼溪的婢女發現的,那貍奴就在她院子裏的那棵樹下閉着眼睛,一動不動。
姜盼溪一口咬定是四娘子養的那只“盼春”咬死了她的冬雨,可冬雨的身上沒有咬痕,連抓痕都沒有。再加上那姜微雨養的那只貍奴一直在她房中沒出去過,她自然護下她的貍奴。
兩人有了矛盾,大吵一架,将這事鬧到了安國公的面前。
按着安國公往日的行事風格,他不會将一只貍奴放在心中,姜盼溪喜歡養貍奴,他再多賜給她幾只便是。
可不知為何,這次安國公因這貍奴之死大怒,下令砍了姜盼溪院中的那棵樹,将早上發現貍奴死去的婢女趕出府,又罰她們禁閉,一個月不許出門,連姜欣媛和姜知遠也被牽連,姜欣媛這段時間去不了國子監,從此府中再也不許養貓。
至于姜微雨養的貍奴,則被安國公下令送去了別人家中。
因着這場來勢洶洶的怒氣,安國公昨日傍晚還與陳姨娘吵了一架,這可是從前從未發生過的事情。
“若不是姐姐你今天回來,父親還不知道要罰我們做什麽。”姜欣媛委屈地說,“只是今日姐姐離開後,還不知道父親要怎麽發怒。”
今日姜念遙見父親一臉和善,和往常一樣,倒沒想到父親竟會如此發怒。
姜念遙聽他們講過家中發生的事,細細地問:“那貍奴身上沒有咬痕也沒有抓痕,那你們能看出它是為何而死嗎?”
或許是家中進了其他動物也說不準。
“昨日我沒敢去看,是阿兄過去葬了那只可憐的貍奴。”姜欣媛看向姜知遠。
姜知遠想起那貍奴的樣子,連連嘆氣,接過話往下講:“那貍奴看起來與平時沒什麽兩樣,若不是身子已經冷了,我總覺得它還能睜開眼繼續跳着繞在人的腳邊玩。”
“口中也沒有血?”
“沒有,沒有任何傷痕。”姜知遠也納悶,“那貍奴才不到一歲,又不到年老的時候。”
只是那只貍奴已經葬下,不能再看它身上是否有別的古怪之處。
姜念遙覺得這事奇怪,可父親的态度更加奇怪。
姜欣媛和姜知遠之所以苦惱此事,正是因父親在此事中的反應之強烈已經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這些年來,父親從來都是慈愛的模樣,為人和善可親,哪怕當年姜念遙外出游玩時在姜家家仆的眼皮子底下失蹤,安國公府也只是罰了他們一個月的月錢。
“那個被趕出府的婢女呢?”姜念遙又問。
姜欣媛回答道:“我已經讓人去打聽她離府後去了哪裏,只是現在還未打聽到。若有了消息,我會派人告訴姐姐。”
姜念遙點頭。
她今日還要回定遠侯府,家中此事因一只貍奴而起,或許是父親近日在旁處遇到了不順心的事,這才借由貍奴的事發了怒。現在他們也只能等父親氣消了,再說以後的事。
“可我還擔心父親會趁此機會不許我再去國子監。”姜欣媛的擔憂不無道理。
早先父親就對姜欣媛去國子監讀書的事很不贊成,若不是因着姜念遙的失蹤,他也不會答應姜欣媛去國子監。
“至于妹妹的學業,”姜念遙頓了頓,“不如我去找父親求求情,今日正好謝世子也在,父親向來不會當着外人的面發那麽大的脾氣,不如趁着今日讓父親準了妹妹繼續去國子監。”
“這是個好主意!”
姜欣媛一聽這事還有希望,連忙催着阿兄和姐姐與她一起離開這處院子去找父親。
三人穿過長廊,不知何時父親與謝久淮出了正廳,現在正在安國公的書房。
姜念遙才剛走到書房門口,便聽見父親一如往常和善的聲音正在講述他在京中購得手中這本舊書的奇特經歷。
安國公興致盎然,不知謝久淮聽得如何。
她心道,謝久淮被皇帝安排去了翰林院,以後這種日子還多着呢。
姜念遙擡步邁進書房。
“父親。”她溫婉的聲音響起。
安國公立時轉頭看她,将手中的書輕輕放在桌上,神情有些驚訝。
“遙兒,你怎麽來了?”
“我來看看父親。”
她輕笑着走到父親身旁,瞄了眼謝久淮,對方狀似專注地盯着手中的書,沒留意她。
姜念遙開口:“聽說妹妹這兩日一直在家中,沒去國子監。”
安國公一見在門口探頭探腦往書房裏瞄的姜欣媛,就知道姜念遙來是為了此事。
但當着謝久淮的面,他沒生氣,反倒樂呵呵地把姜欣媛叫進來:“這不過就在家裏待了兩三日,這就待着急了?”
姜欣媛本想說那只貍奴的事,一看姜念遙的眼色,原本到了嘴邊的話轉了彎:“父親,我怎會在家裏待着急呢。只是我這兩日用做夢夢見我在國子監念書,夫子們都誇我。說不準我以後能做個大學士呢。”
“你呀,”安國公失笑,“既然想去,那邊去吧。”
“從明日起?”姜欣媛一定要讓父親當着謝久淮的面确認一遍。
安國公點頭:“從明日起。”
姜欣媛這才放下心來。
待用飯時,姜微雨和姜盼溪才出現,兩人都紅着眼,眼皮腫着,顯然是哭過一場。
陳姨娘倒是如往常一般,坐在飯桌另一邊,拘謹地對姜念遙笑着。
自從姜念遙三年前從北地回家之後,她常常能夠看到別人對她露出這樣拘謹局促的笑容,就仿佛她不屬于這裏。
姜念遙一轉頭,看到母親也對她露出別無二致的表情,心中一片苦澀。
她吃不下飯,這日剛過午就與謝久淮匆匆離開國公府。
離開國公府時,姜念遙沒見到母親,不知她去了何處。
她讓妹妹有了別的消息一定要告訴她,待聽到妹妹肯定的答複,她轉身上了馬車。
從用過飯後,姜念遙一直沒有從那般低迷苦澀的情緒中回過神,謝久淮倒是“幫”了她一把。
“聽聞姜娘子三年前大病一場。”
馬車才往前行駛沒多遠,姜念遙冷不丁聽到身旁人來了這句話。
她回過神,緩緩看向身旁人。
謝久淮漆黑的眼睛緊盯着她,身體傾向她,目光中充斥着危險迫意。
姜念遙覺得自己像是被獵人盯住的獵物,每一個動作都會在對方的眼中無所遁形。
對于危險的直接讓她心中升起寒意。
她努力保持平穩的呼吸,又一寸寸将她心中的緊張壓下去。
“看來世子領到陛下賜婚的旨意後并未托人打聽我的事。”姜念遙保持笑容,繼續說道,“關于我三年前大病的事,京中有諸多傳言,不知謝世子聽的是哪一種?”
謝久淮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一直看着她,最後竟慢慢笑出來,像是捕食者蹲守到獵物,眼神冒着嗜血精光。
他緩緩靠近姜念遙,将她逼至退無可退。
姜念遙後背抵着馬車,兩人呼吸交纏,目光湧動不過咫尺之間。
她迅速移開目光,不敢與他對視。
“三年前,你生了場重病,但并未在家中養病,這話是你父親親口所說。”
謝久淮的聲音比平時低啞許多,沒了少年人清亮的音色,他的聲音在人耳畔響起時,總能喚醒人心中最深處的戰栗。
姜念遙攥緊衣服,慢慢看向他的眼睛,心中的緊張從她的眼中湧出來,她一直在想今日在府中和妹妹以及阿兄的談話。
代價二字,說的容易,可實際上多麽沉重。
她能承受得起讓謝久淮知道真相後的代價嗎?
心中的煎熬讓她的聲音帶上啞意,姜念遙終于開口坦白:“謝久淮,其實我……”
“世子。”
馬車外,侍衛的話打斷了姜念遙。
謝久淮深深看她一眼,扭頭擡手掀起簾子:“何事?”
侍衛低聲道:“侯爺今日要離京。”
謝久淮臉色微變。
他迅速下令:“立刻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