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瑭記

第31章 肝腸寸斷

銀弦忽然有些感動，默默将一盤梨啃完後見少钺盯着自己似乎有話要說，便湊近他坐好，眼睛忽閃忽閃地望着他。

少钺：“......”

他最見不得銀弦這種眼神，忙扭頭不去看：“聽說你幾個兄長都已經結親生子，你也不小了，也該找個好姑娘給你生兒育女了。”

銀弦聞言心中一痛：“......！”

最怕的事情還是來了。

少钺深知長痛不如短痛，繼續道：“以前我拒絕過你，可你沒當回事，照理，我該想法子徹底打消你的念頭，後來之所以沒這麽做，是因為花箭。”

銀弦：“......花箭？”

少钺點點頭，“他死後我一直無法安心。以至于對你我做不到太絕情，生怕傷害了你。銀弦，相信你也感覺得到，這并不是你要的，可我能給的，只有這些。”

眼淚無聲地劃過，銀弦不知所措地垂下頭，一語不發地望着自己的腳尖。

少钺嘆了口氣，道：“這麽多年了，我一直都當你是摯友。銀弦，我無法狠心不見你，或者下令将你禁足不許見我，但你要清楚，這只是因為我對于兄弟的不忍，并不是對你存了什麽非分之想。”

銀弦：“......”

少钺知道挑明會讓他難受，特意停下來讓他緩緩。

銀弦果然大肆哭了一陣，頗有肝腸寸斷的架勢，趁這空擋還分析了下少钺的心境。

首先，王爺說做不到對他絕情。

其次，王爺仍然當他是好兄弟。

甭管因為誰還是其他什麽原因，只要他不強行推開他，他就還能像從前那樣伴他左右。

那個叫連瑭的不過一介凡人，用不了多久就會老去，他就是什麽也不做那人也會自己消失。到時候日子一長，王爺定會發現陪在他身邊的一直都是他，說不定能有轉機。

其實他最擔心的本來是随心教教主缪言追，都說他與王爺......

那人可不好對付，不過王爺讓人叫那個凡人王妃，想必對缪言追并沒有那麽重視，這就好辦多了。

銀弦将淚水一擦，忽地展顏一笑：“知道了。”

少钺：“......”別是哭傻了？

銀弦忙挺直腰背：“真的，我都明白。你已經有了‘王妃’，我會知進退的，不讓你為難。”

少钺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真的？”

銀弦猛點頭：“當然。”

少钺半信半疑地盯視他一陣，心想不管怎樣他既已表明知進退，往後若他還纏他纏地這麽緊他便能把他今日的話搬出來堵他：“天色不早了，你歇着吧。”

銀弦想與他多待會兒，正想以兄弟的身份與他多聊會，這時只聽一個低沉渾厚的嗓音道：“王爺，下官有急報。”

銀弦不用回頭看也聽出來了，不是巽戎又是誰！

巽戎來了有些時候了，門沒關，他便候在門邊将兩人的談話聽了大半，知道銀弦剛哭過，進來時他朝他多看了兩眼：“太子殿下這是怎麽了？”

銀弦白了他一眼便蹬蹬地走了。

巽戎：“......”

少钺默默瞧了瞧巽戎的表情，詭笑道：“戰神想必已在外頭聽得一清二楚，何故多此一問？”

巽戎知道瞞不過便也沒掖着，“太子殿下臉皮薄，要是知道我聽見了只怕很難堪。”

少钺挑眉道：“哦？聽起來戰神似乎挺在意他。”

巽戎回頭看了看門外銀弦遠去的背影，表示默認。

少钺忽然來了興致，笑道：“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本王竟然不知。”

巽戎追憶道：“那年我攻入妖族王宮見到他的第一眼起便起了這心思。”

少钺驚訝道：“那...他知道麽？”

巽戎微微搖了下頭：“當時我以雷霆手段攻進妖界，死傷無數，他因此記恨我，即便他的父親見到我都會低頭問候，他卻從來都不肯原諒我，視我為仇敵。況且...他心裏只有王爺您。”

少钺了然，“妖界歸順已多年，你倒真能忍。”

巽戎：“比起他對王爺的情意，我這...算不了什麽。”

少钺想了想，道：“若要讓銀弦徹底放下，介入一段新的戀情應該是最快的法子。”

巽戎眼光一閃：“王爺的意思是？”

少钺：“銀弦交給你，本王很放心。”

巽戎：“......王爺這是...賜婚？”

少钺道：“不，這事兒得是他心甘情願。本王把話撂在這兒，你若胡來，本王絕不放過你。”

巽戎恭敬道：“王爺放心。”

少钺嗯了聲：“你剛才說有急報？”

巽戎立即遞過去一張小紙條，“探子來報，下官離開這幾個時辰魔界竟有異動。十萬年前魔君被滅，諾大的魔界群龍無首，前天尊便令下官鎮守魔界。這十萬年來，魔界雖仍在下官掌控之中，但摩擦不斷，戰事頻頻。下官才離開他們便按捺不住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只怕私底下魔界各部早已暗度陳倉相互勾連。”他抱拳道：“下官辦事不利，請王爺責罰。”

少钺道：“戰神不必自責，魔界妖魔詭計多端是出了名的，你鎮守魔界十萬年着實不易，此事換了誰都不一定會比你做得更好。本王和皇兄一直都很欣慰，又怎會加罪！”

戰神單膝跪地恭敬道：“多謝天尊跟王爺的信任，臣實在是汗顏！”

少钺虛扶了扶，道：“戰神不必多禮。這事可有上報給皇兄？”

巽戎：“尚未，天尊此刻正...臨幸蜀國皇帝，下官...不方便打擾。”

少钺眉頭一擰：“走，去皇兄那兒。”

巽戎躊躇道：“這...”

少钺疾行幾步越過他：“江粼宴要是不懂得節制，皇兄如何受的住？”

巽戎：“......”這話也只有您敢說！

兩人很快便到了皇帝寝宮門外，房中不時傳出靡靡之音，房外守衛的天兵天将早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一見王爺氣勢洶洶而來，簡直就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領頭的匕戲忙殷勤地迎上來：“王爺......？”

少钺腳步未停，一臉肅殺之氣：“去敲門。”

匕戲簡直想給他跪下，頭一回覺得主人有個弟弟真乃一大幸事，忙不疊地重重敲門：“主人，王爺與戰神求見，請主人出來片刻，有要事相商。”

少钺側頭瞪他一眼：本王只是求見，幾時說過要皇兄出來？

匕戲回瞪一刻：難道不是？那要你來何用？

少钺擡頭望天：“......”

然而等了許久也未得到回應，少钺竭力按下踢門硬闖的沖動，咬牙道：“江粼宴，本王勸你适可而止！”

屋內便傳出一聲低低的冷笑:“天尊，他如此無禮，你就不管？”

少郁啞着嗓子道：“阿钺，不許沒上沒下，記着，以後...呃...見他...如同見吾......”

少钺：“......！”

匕戲，戰神，以及其他重重守衛的天兵天将：“......！”

殿外一片死寂。

少钺将這話消化了下，整個人都要不好！

活到這歲數天尊都沒對他說過一句重話，“本王還就不信了！”

說罷将門一踹，氣嗖嗖邁了進去。

匕戲，戰神，以及其他重重守衛的天兵天将：“......！”

戰神畢竟經歷過大場面，此時還能沉得住氣，但天兵天将早已驚出一身冷汗。

這算不算造反？

片刻後衆人想到一件更棘手的事：這時候要不要撲進去護駕？

可真要進去，天尊的顏面要往哪兒擱？

進去是死，不進去也是死！

衆人将腦門的汗擦了又擦，心裏幾乎同時咆哮道：“誰他娘的說神仙好？這年頭當個神仙怎麽就這般艱難？”

戰神并不知道其他人正處在瀕近崩潰的抉擇當中，他一邊注視着半開的金絲楠木門，一面将钺王的話細細回味了一番。

王爺說，得太子殿下願意才行。

可太子殿下如今對王爺癡迷得緊，要怎麽做才能俘獲他的心？

發愁之際少钺已出了房門，順便掩好了搖搖欲墜的大門。

匕戲等了半晌沒等來意料中的争吵或打鬥，怪道：“這就...完了？”

少钺面色透着不善：“擡些熱水進去，皇兄要沐浴，另外，去藥王那兒再拿些脂膏。”

匕戲喜道：“他肯放過主人了？”

少钺橫他一眼：“什麽混賬話！皇兄寵他時自然由着他些，若不寵他什麽都不是！虧你還叫皇兄主人，竟也這般糊塗！”

匕戲一怔，宛如醍醐灌頂：“......！”

少钺見他的呆樣更加火大：“傻愣着做什麽？還不快去！”

匕戲渾身一抖，旋即亂亂地去了。

“王爺對天尊真是沒話說，對天尊是這樣，看來，對太子殿下我還得再慎重行事才好。”戰神從匕戲身上收回視線扭頭笑道。

少钺冷眼回望一眼窗棂上跳動的燭火的影子，一字一頓道：“紙條已經給皇兄看過了，他說明日再議。”

戰神試探道：“那今夜？”

少钺冷哼一聲，道：“皇兄看了紙條憂心忡忡，說累了，沐浴後便要睡了。”

戰神便不再多嘴，兩人很快回到各自房間自去歇息。

轉天一早天尊醒來便下旨差人将一應人等宣至皇宮議事大殿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