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瑭記

第30章 人間美味

國師當了這二人五年的師父，早看出二人感情深厚，連瑭一向依賴曹郎，生死一刻過後兩人更加珍惜彼此，他沒有斥責兩人在國師府門前當街擁抱不成體統，默默越過兩個徒兒吩咐小厮去拿藥箱準備處理傷口。

曹郎擁了自家少爺一陣，發現他一身的血腥氣，便立即讓人燒洗澡水。

“師兄，對不住，我...騙了你。其實，我沒有出去旅行散心，我是回蓑衣村等...等少钺去了。”

曹郎正挽起袖子試水溫，聞言身體一滞：“嗯。”

連瑭察言觀了會兒色，小心翼翼道：“我把玉佩還他了。”

曹郎：“嗯......”

連瑭：“其實劍也是要還給他的，只是一時還沒有找到機會，不過你放心，我會再找時間還給他的。”

曹郎直起身，開始幫連瑭解衣帶。

連瑭看不出他的喜怒，情急之下一把按住了他脫他衣服的手道：“師兄，你是不是生氣了？”

曹郎擡眼看着他，雙眉擰成了一團：“沒。天冷，水很快就涼了，快把衣服脫了進去，我去給你拿身幹淨的衣裳。”

連瑭哦了聲，知道他确實有怒氣，不敢違背，忙将衣服迅速除去，乖乖滑入浴桶。

曹郎為他搓了搓背才抱着髒衣服出去，等拿着幹淨衣裳進來時，連瑭已經趴在桶邊睡着了。

曹郎将人抱出來擦幹水。

連瑭感到一陣刺骨的涼意下意識往曹郎溫暖的懷裏縮了縮，曹郎抱着他的手一頓，旋即将他緊了緊。怕他受寒，終究還是将人不舍地放到了床榻上，為他蓋上錦被。

連瑭一挨着床又冷得抖了兩下，往曹郎身邊靠了靠。

曹郎俯身隔着被子擁了他一陣，直到他的呼吸平緩才放開。

他靜靜地看着他的睡眼，怔怔道：“少爺......”

在師父和師兄身邊連瑭睡得十分安心，一覺醒來已是黃昏。

用過晚飯後國師把兩個徒弟叫到跟前，指着一個精致的食盒道：“瑭兒，這裏頭裝的是上好的柿餅，給王爺送去吧。”

連瑭：“......”

曹郎的臉色便不太好看：“師父此舉何意？”

國師抿了抿唇，嘆道：“陛下剛才宣為師入宮，我才聽說钺王右手臂上的傷是怎麽來的。”他看向連瑭道：“瑭兒，他是為了救你才......”

連瑭愣了一瞬：“不會吧？”

國師道：“許是當時霧大你沒看清，但好些将士都看見了，豈會有假？”

連瑭：“......！”那樣大的傷口，真是為了......？

曹郎沉默着盯視了自家少爺一陣，邁前一步道：“師父的意思是讓師弟去道謝？”

國師嗯了聲。

曹郎：“師弟今日受了驚吓，沒什麽精神，不如我去吧。”說完便要去拎食盒。

國師忙擺擺手道：“此事還須他親自去。”

連瑭便有些為難。

國師了然，當初天尊到客棧與連瑭的談話他正好聽見，對于钺王與連瑭的婚事，連瑭是拒絕的。可觀今日天尊的言行，似乎對連瑭很不一般。

下午去皇宮，匕戲與藥王提到連瑭，喊的竟然是‘王妃’，他便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了。

而當他聽說王爺為了救連瑭不惜以尊貴的血肉之軀生生擋刀後就再也坐不住了！

收下這兩個徒弟是因為一個賭約，但五年來師徒情分漸濃，他們既然喊他師父，那人生大事他還是說得。

國師清了清嗓子，肅容道：“瑭兒，抛開咱們師徒的輩分不說，我以兄長的身份告誡你一句：人要懂得珍惜啊！”

他飲了口茶，繼續道：“你還小，不懂，我癡長你幾歲許多事看得更明白些。钺王不僅是神，還是神靈當中僅次于天尊的主宰。他看似是個閑散王爺，實則深受天尊器重。據我所知，天尊從多年前就有心讓王爺分擔政務，将來一定會大有作為，前途不可限量，此其一。

其二，前天尊少珩與天妃定情就是一塊雙龍戲珠甘黃玉佩，如今天尊雖尚未婚娶，但那塊雙龍戲珠玉佩已由他繼承，且就在剛才，我親眼見天尊将玉佩贈與了陛下。天家有此傳統，而王爺此前又贈了你玉佩，正如傳言所說，當是定情信物無疑......”

連瑭嘴角抽搐，“師父，您到底想說什麽？”

國師：“說媒啊！”

曹郎：“......”

連瑭：“......”

國師神情複雜：“王爺長相無可挑剔，家世顯赫，又能幹又可靠，最重要的是對你一往情深。瑭兒啊，這樣的好夫婿六界中僅此一人......為師知你意，但...你若不要，真是一大憾事啊！”

連瑭偷偷瞄了瞄曹郎，“師父，您沒注意到麽？玉佩我已經還給他了，我與他反正是無緣的。”

“什麽？”國師一拍桌子吼道，簡直痛心疾首：“你這敗家子，這麽好的夫婿你竟然......難怪王爺郁郁寡歡的.....你不要，人家妖族太子可巴不得呢，叫我說你什麽好！”

連瑭笑道：“師父別急，這不是還有師兄嘛！”

他将食盒往曹郎手裏一放，道：“師兄，如此佳婿，機會難得啊！”

國師：“......”

曹郎一臉鐵青，看了看食盒，又看了看連瑭：“......”

連瑭只當他是暗戀，實在不好意思，決定鼓勵一下他，他拍拍曹郎拎着食盒的手道：“去吧師兄，你值得擁有！”

國師：“......”

曹郎：“......”

門哐地一聲被猛地踹開，又合上。

連瑭看着被塞回來的食盒，又無奈地擡頭望天：“師兄，你到底懂不懂我一番苦心，啊懂不懂？”

皇宮并不遠，連瑭左捱右捱還是很快就到了少钺所在的宮殿。

夜色沉沉，屋內少钺與銀弦依偎的影子正清晰地落在窗棂上。

連瑭仔細聽了聽，發現銀弦正在抽泣。

少钺：“起來。”

伏在少钺胸前的銀弦：“不......”

少钺：“被人看見了你這妖族太子的顏面還要不要？”

銀弦不語，倒是哭得更歡。

連瑭：“......”

他立即扭頭去了趟禦膳房，将食盒裏的柿餅拿出來挨個兒抹了厚厚一層鹽，再擱回食盒裏，這才折回來，敲了門邁進去。

他大略掃了眼少钺傷口的位置，衣裳擋着看不出什麽，但見他臉色發白，心裏便暗暗質疑藥王這稱號是不是浪得虛名。

一擡眼正好對上少钺意義不明的目光，視線短暫相接連瑭便刻意看向了別處：“這是上好的柿餅，特意孝敬王爺您的，多謝王爺今日出手相救。”

少钺默默盯着他将食盒打開，見他恭敬地擺了一盤柿餅到桌邊，又目不斜視地退開幾步後就作勢要離開，他忙道：“站住。”

連瑭警告地瞪他一眼。

少钺忽地笑了，“傷口疼不方便，你過來喂我吃。”

連瑭：“..................”勸你別得寸進尺！

銀弦在連瑭進來時已被少钺推開，心中已是不忿，他忍了忍，又忍了忍，終究沒有忍住，撚起一塊柿餅湊到少钺嘴邊柔聲道：“王爺，來，張嘴......”

少钺沒動，仍盯視着連瑭：“怎麽？”

連瑭很樂意去喂他吃一吃這‘人間美味’，但他身邊這位難保不會先把他給吃了，權衡一刻，他還是決定溜為上：“我師兄說要給我做好吃的夜宵，我趕時間，就不打擾二位了。”說罷一陣風似的跑了。

少钺：“......”師兄？曹--郎--！

銀弦捏着柿餅的手僵了又僵，見連瑭還算知趣心情頓時好了一大半，媚笑道：“王爺，來嘗嘗。”

少钺掃了眼柿餅上撲得厚厚的尚未化開的鹽粒子，嘴角一彎，溫言道：“柿餅本王吃得多了，你難得來一趟凡間，這餅就給你吃吧。”

銀弦仰頭怔怔地望着少钺，懷疑自己聽岔了：“你要...給我吃？”

少钺嗯了聲，“吃吧。”

銀弦幾乎熱淚盈眶：“好......”張開嘴優雅地咬下一小塊，眼淚忽然刷地滑下來好幾顆。

少钺故作驚訝道：“怎麽了？你...吃不慣？”

銀弦含着一小塊鹽餅子猛搖頭。

少钺皺眉道：“吃不慣這東西的人多的是，你覺得不喜歡就別勉強，扔了便是。”

銀弦一怔，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囫囵道：“唔要，喔嘶得慣，好嘶，嚯好嘶了，你汗！”說罷拿起餅子幾口就吞了下去，嚼都沒嚼一下。

少钺：“......”

見他實在忍得辛苦，心裏有些過意不去，忙叫人沏茶來，“餅再好吃也不能多吃，天色已晚，一個夠了，過猶不及，剩下的改天再吃吧。”

銀弦灌完一整壺茶，一聽這話簡直感恩戴德！

本來打算厚着臉皮留下與他同床共枕的念頭不得不先擱置，他抱着食盒一出去就命人将這盒萬惡的柿餅即刻毀屍滅跡，這輩子他都不想再見到或聽到‘柿餅’二字！

又灌了幾壺茶回來時少钺已讓人備了些秋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