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大修
第39章 第 39 章 大修
幽覺喚她過去, 青蘅想看看他還能說出什麽遺言來,疲憊地走到他身邊。
幽覺卻只是笑着給她擦幹淨水粉。
“都花了。”幽覺道,“你是天下最美的女人, 無需脂粉裝飾。”
“青蘅, 你若想活, ”幽覺撫過她的面龐, “就活罷。”
他本準備掐死她, 好過看她受辱。
傲慢。
幽覺撫過她唇瓣:“青蘅,聽着,叛軍是一個叫狄成周的領頭, 屠夫出身。”
“如今天下各路人馬緊盯着京城, 狄成周屠了京都已犯大忌, 若再殺我, 天下群起而攻之。”
大雍畢竟數百年,一個屠夫妄想輕易掃蕩。
“我見他不似蠢貨, 大抵會留着朕挾天子以令諸侯。”
“這便是機會了。”幽覺将青蘅淩亂的發捋順。
青蘅聽着聽着蹙眉,半晌回過味來,挑眉道:“我可不做美人計裏的美人, 我不會替你殺他。”
“也不會以身入局引起他們內部混亂,往往這種工具死得好慘的,說不定哪個忠心的小弟一刀就把我砍了。”青蘅直白道,“我要的是我活, 不是你活。”
“哥哥,你太壞了!”她指責他, 壞人、壞蛋、別想坑她。
幽覺笑,這是想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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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活,朕的皇後貴妃他大抵不會動。有用得着朕的地方, 還得吊着朕的命,氣死了我,他也活不了多久。”
青蘅遲疑了下,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信他這一回。
若是見勢不妙,看哪個有潛力做她新丈夫,先逃出這困境再說。
在青蘅思慮之時,局勢卻早就變化。
京城被困數月,與外界消息斷絕,渾然不知有一支所向披靡的大軍從邊疆而來。
原先的大将死在與北邊異族的戰亂裏,眼見着防線将破,一個力能扛鼎的小兵不但力挽狂瀾,還單槍匹馬砍下異族元帥的頭來。
一戰成名,在危急關頭,帝王被困,瑾王生死不知,大雍四處戰火的情勢下,衆兵士直接推舉他為大将軍,在一場場戰鬥裏,更有人當皇帝死了,只認大将軍不認帝王。
他帶着兵馬直入異族陣地,砍了新王的頭,又與其中繼任者達成協議,這才止住了這場外亂。
留下大部分兵馬鎮邊,大将軍帶着五千精兵一路疾馳,救出瑾王。
可惜瑾王已在戰亂中斷了條腿,保得性命卻殘疾。
圍困京都的叛軍見此,才發了瘋,殺光了京都的人。
為今之計,只有先抓住皇帝,占據京都。
夜色裏,在叛軍終闖入皇宮之際,大将軍的精兵也終于趕到。
雙方厮殺,血流漂杵。
天亮時分,青蘅躲在幽覺懷裏,一夜未眠。
幽覺捂住她的耳朵。
青蘅打開他手:“沒用,除了我聾了,否則不可能聽不見。”
完蛋了,殺得如此激烈,不會順手把她也殺了吧。
廢物皇帝,廢物王爺,她也……有一點點廢物。
“我不管,”青蘅不躺幽覺懷裏了,幽覺必須做她的盾牌,她躲他身後去,“反正我不要死。”
“你死了我也不要死,不要。”青蘅眼淚掉了下來。
另一邊,霍骓的刀将叛軍砍成兩截,血傾灑刀更快,又是數個敵軍倒下。
霍,是死去大将軍的姓。
繼承他的姓氏,繼承他的遺志,抵擋異族守住邊疆,霍骓做到了。
狄成周站在宮牆上,一大缸酒傾瀉而下,他大笑道:“大雍竟有如此猛士,何必忠于那昏庸的君主。你我結拜,平分天下,豈不快哉。”
霍骓不為所動,刀劍鋒利,力如猛虎,所到之處無人能擋。
狄成周陰狠道:“狡兔死走狗烹,今朝就算我敗了,你以為你霍骓會有什麽好下場!”
他拔出刀來,卻不是砍向霍骓,而是朝帝王寝宮奔去。
抓住皇帝,突出重圍,天下之大,何必拘泥京城,去南邊當個土皇帝好過僵死此地。
狄成周一路狂奔,終于抵達,大笑着打開殿門。
可突然,一柄刀直直飛來紮穿其身,他的笑未盡血已經四湧,狄成周氣絕。
青蘅吓得往被子裏躲。
不要殺她。不可以殺她。
霍骓一腳踩在狄成周身上,拔出了刀。
此時他渾身血氣、酒氣,好似混世魔王,伺候的宮人驚懼直顫,求饒跪下。
霍骓皺眉,只問:“王妃在哪。”
宮人不敢答,只顫巍巍指了個方向。
霍骓看向不遠處的被窩裏,好似藏了個人在顫抖。
他抿唇,驀然笑了,他的妻,他回來了。
幽覺道:“來者何人。”
霍骓并不下跪,站着回答他:“微臣霍骓救駕來遲,望陛下見諒。”
霍骓?
骓?
這聲音……青蘅不敢從被子裏出來,但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她咬牙爬了出來,躲在幽覺背後探出頭去——
啊,她那最開始的夫君,馬奴,成了混世魔王了!
高大好多,渾身的血,青蘅眼眶微紅,伸出手要他抱。
她得救了!
還不用伺候叛軍頭子,只需要換回原來的夫君,上天待她不薄,明天就給老天爺燒香。
霍骓看見她,面對皇帝的微妙敵意散盡。
只道:“血髒。”
不能抱她。
青蘅不管,她欲跑下床卻被幽覺攥住了手腕。
青蘅不用霍骓出手,自己就打他,砸他,咬他,快給我放手。
幽覺蹙眉,半晌仍笑着,攥得太緊青蘅手疼,幽覺道:“你是王妃。”
青蘅道:“王爺死了,我守寡。”
霍骓并未提及王爺未死的消息。
他上前,刀尖滴着血,在武力與言語之間,選擇先禮後兵:“陛下,此處危險。望陛下移駕。”
幽覺冷眼瞧他。
青蘅道:“這是我的夫君呀,哥哥我沒有危險了,你可以放手。”
幽覺面色蒼白,譏諷着松了手。
青蘅高興地抱了上去,霍骓柔軟下來,神情堪稱溫柔。
青蘅跌宕起伏的心,終于平穩。
她不用死了,真好。
京都叛軍落下帷幕,大雍四處卻依舊戰亂連連。
因着京都的官員死傷太多,大将軍手下的人迅速填上了職位的空缺。
其中一位戴着面具,是随大将軍作戰的主要軍師之一。
霍骓渾身的血,自要洗浴一番。青蘅要跟着他進去。
在外是大将軍,拼殺之下人人敬服,在青蘅這,他回到過往,從來都是骓奴。
霍骓撫上青蘅面頰,隔着一寸距離,并沒有真的撫上去。
青蘅偏頭,把自己送到他手裏。
霍骓的手好多的繭子,好厚好厚,并不舒服的觸感,卻讓她安心。
她笑:“我還以為我要死掉了。”
“你怪我嗎,當初你走了,我嫁給王爺。”青蘅道,“我想要穿金戴銀吃飽喝好,我就嫁給他了。”
霍骓本該這時就告訴她,瑾王沒有死。
可他有了私心,竟不肯說了。
但青蘅真要跟着他進去時,霍骓擋在她面前:“青蘅。”
後面的話消失在口中,他不願她跟着王爺。
他該尊重她,尊重她所有的意願。他該告訴她,告訴她所有的事情。
卻又怕青蘅得知後,當真離他遠去,回到瑾王身邊。
青蘅卻沒有那麽多愁緒,她只是吓着了累壞了這些日子膽戰心驚,她想要跟原先的夫君一起放松。
骓奴高大得,青蘅簡直能坐他胳膊上。
青蘅咬唇:“別留在這,我也想沐浴。”
她指指衣衫,都是因為抱住他染上的紅,血腥氣好濃的。
“夫君,”青蘅靠在霍骓胳膊上,“我冷。”
京城已經入了秋,風微微涼起來,青蘅倒也不算說謊。
霍骓不會冷着她,他卻也不肯入浴池,只讓青蘅一個人。
青蘅生氣,真是個呆子。
她伸手去拉他,自然是拉不動的,可霍骓的心晃到她那,人也跟從,就那樣倒進了浴池中。
濺起熱乎乎的水花,青蘅直樂。
她脫他的盔甲,盔甲好重她搬不動,霍骓幫她拖了上去擺在浴池邊。
衣衫褪盡,青蘅好奇他的胳膊能不能坐人,真的坐了上去。
上半身出了水,又涼又羞,青蘅不玩了,趕緊跳下來躲他懷裏。
臉也埋在他胸口:“我好蠢哦。”
霍骓呼吸滾燙,青蘅聽到他的心跳,好壯好大聲,真是好厲害的心跳聲,和人一樣厲害。
她揚起面龐,濕漉漉的:“難道要我主動。”
霍骓驀然剛硬,他轉過身,背對她。
他不能瞞着她。
“瑾王活着。”霍骓低聲道,“青蘅的丈夫,斷了條腿,人活着。”
驟然得知瑾王沒死,青蘅說不上什麽情緒,只是腿斷了,腿斷了啊……
斷了腿的人有用沒用不知道,斷了腿的馬是會死掉的。
“什麽丈夫,”青蘅說,柔軟的聲氣裏冷漠滴滴淌淌,“骓奴,你才是我的夫君。”
“你,還是你喜歡上了別的女人。”
霍骓道:“不,我這一生,只會有你。”
青蘅笑:“那你怕什麽?怕被浸豬籠?怕跟我一起死?”
青蘅撫上霍骓的背,看見上面許多的疤痕。
她輕輕地撫過,問他還疼麽。
他說不疼,早就不疼了。
青蘅的柔軟貼住他,她銀亂地散了口氣:“我,骓,我就是這樣的女子,沒有忠貞可言。誰能讓我活着,誰就是我的丈夫。”
“他失敗了,我與他不再是夫妻關系。難道一個斷了腿的人,要我後半輩子都守活寡。我才十六歲,開春才十七呢。骓奴,與其憐惜他人,你該照顧的是我。”
霍骓的肩背好寬,青蘅也不在乎他了解清楚她:“如果你怕了,那你就走,別再來見我。”
霍骓得到的情緒卻不是怕,也不覺得她兇狠,只是安心。
颠沛流離的人生裏,良善活在菩薩像裏,青蘅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