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牢籠困
第6章 第 6 章 牢籠困
趙元白提起小時候的事,青蘅的思緒流連過往。
記不太清了,只記得鮮紅的血液一直在流。分不清是趙元白咬她的那口,還是趙老太爺下令打死錦鯉仆人的那灘。
“都過去這麽多年了。”她只能籠統概括地這麽說上一句。
趙元白突然就摟得青蘅更緊,說話也低沉壓抑:“你記不得了?”
青蘅不答。
趙元白問:“記不得和我的過去,你要去誰的将來。”
摟得青蘅不舒服,她也不掙紮,就靜靜地被摟着,當一個泥塑的假菩薩。
趙元白最恨她這樣。
明明是活的,偏要裝死。
他作勢要咬她,青蘅才開口:“我是你的妻,除了你這兒,哪裏也不去。”哪裏也去不得。
趙元白如蒙大赦,從懷疑裏解脫出來:“再說一次。”
青蘅輕微地掙紮了一下:“摟得我不舒服。”
趙元白問能吻吻她嗎。
青蘅蹙眉:“你若是把我當随便的玩意兒,我也随便你了。”
趙元白不肯松手,告訴她,他會證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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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夜裏,大夫被緊急叫了過來。
趙宅裏金尊玉貴的三少爺,要他配一副給男子絕育的藥。
大夫吓得後退幾步,跪了下來,這樣的事,他可不願做。
三少爺又要害誰了,若是害了貴人,他這條命還能保住嗎?
趙元白道:“不配,現在就拉出去。”
大夫實在沒法,只能告訴三少爺,從來只有給女子絕育的烈藥,給男子的,聞所未聞啊。
這樣害人的東西,哪裏會有方子。他不敢說,只能心裏偷偷地想上一想。
趙元白看出來了,笑:“看來你的命,不想要了。”
大夫求饒:“三少爺,若是您真的要誰斷子絕孫,最簡單的法子就是、就是——就是如宮裏,閹、閹割。”
趙元白一腳踹了上去:“我要斷子絕孫,不是當狗東西的太監,看來你自個兒都不惜這條命,好,我替你收了。”
趙元白拽起大夫腦袋就往牆上撞,大夫連忙求饒:“配!我配!”
心下卻駭得直顫,不可,決不可,竟是三少爺喝!
若是配了,老太爺必定殺了他!
若是不配,三少爺也要殺了他。
告密?
不,告訴老太爺了,他還是得死啊……三少爺絕不會饒了他。
如今只能……只能如此了。
大夫慌亂去配了副來,趙元白擔心有毒,還要他喝一口。
大夫跪下來:“少爺,我、我還想生兩個兒子,您、您饒了我好不好,求求三少爺,求求少爺……”
趙元白這下反倒放了心,叫來一個小厮灌了兩口,見沒事,才将剩下的一飲而盡。
青蘅只是在床帏裏聽着這出鬧劇,連看的心思都沒有。
趙元白将碗砸到小厮身上,罵:“滾,都滾。”
屋內沒了人,只剩一地殘渣。
趙元白笑着掀開床帏,問:“夫人,還滿意我的表現嗎?”
青蘅擡眸:“老太爺會殺了我的。”
趙元白跪了下來,摟住青蘅的腰:“那我把他殺了,正好娶你為妻。”
他不太在意地笑笑:“我、我覺得痛快。”
突然就抓住青蘅的腕,一邊看着她,一邊狠狠地咬了下去,見血、見骨,青蘅忍不住掙紮、落淚,趙元白仍不肯松。
他嘗着嘴裏的鹹腥,擡眸溫柔地看她:“若阿蘅做出朝秦暮楚的事來,我就把阿蘅一口一口地吃了。”
青蘅的心沉了下去。
他終于松了口,問她怕不怕。
青蘅答出了正确的回答:“我是你的妻,生與死都不會改,怕什麽。”
“你在哄我,”他笑着,“可我愛聽。”
又傷心地親了親青蘅的傷口:“這次就不上藥了,留條疤,也好。”
吻得青蘅疼,她垂眸看着三少爺,想着他是不是瘋了。
還是一直瘋着,現在只是不演了。
“那我就不好看了。”青蘅問,“你喜歡我的好看,現在不喜歡了嗎?”
趙元白沒擦嘴角的血,虔誠地告訴她:“屬于我的才好看。”
他仰頭,她低頭,看起來她在高位,卻從來就沒有選擇的餘地。
“可我太疼了,”她的淚無聲地落,“我想我不會好了。”
她試着掙紮:“我會死掉的,如果不好,我就死掉。”
趙元白告訴她,只是一個疤而已,她不會死。
“會的。”她突然就哭得好傷心。
趙元白喝藥的時候她看戲,打人的時候看戲,她坐在臺下就好了,為何要架着她走到臺前。
暴露。
裸.露。
明明衣着在身,卻好像被脫了衣服,她不要做被打下印記的奴隸,她不屬于任何人。
阿娘說奴才就得聽主子的。
奴隸是主人手中的貨物、豬狗、畜生。
要乖。
別惹主子生氣。
別不聽話。
她都有丫鬟伺候了,原來還是奴啊。
趙元白摟着她,擦她臉上的淚,可青蘅直哭,又像那年爹娘死了一樣哭。
趙元白的心軟了軟。
他捂住她眼:“好、好,我擦藥,擦藥好不好,別哭。明天就不疼了,也不會留疤的,別哭。”
趙元白突然覺得,哪怕給青蘅臉上劃幾刀,他也能接受了。
最美的、最醜的……他笑着取來藥,給青蘅擦了上去。
“哭得好醜,”他故意說壞話,明明哭起來也美麗得不得了。
就是醜,就是醜,他繼續說:“醜一些的青蘅,好看。”
青蘅慢慢就不哭了。
醜一些的青蘅,只能呆在三少爺身邊。
可她不需要瘋子。
她得好看,好看點,才可以啊。
她警惕地望向趙元白:“如果少爺毀了我,我就死掉。”
趙元白覺得這樣的青蘅比裝死的青蘅好多了,實實在在的青蘅,他高興地摟住她,摸摸淚痕:“怎麽舍得。”
真劃幾刀,痛也痛死了。
青蘅不會原諒他的。
死了的青蘅,會有好多蛇蟲鼠蟻吃掉,永永遠遠都不會屬于他了。
“老太爺會死,大哥二哥都會死,青蘅不會死。”趙元白高高興興抱着自己的珍寶,“我的阿蘅。”
我的。
青蘅漸漸冷靜了下來。
珍寶之美,毀了不過塵泥而已,三少爺既然喜歡這皮囊,怎麽舍得。
吓吓她而已。
如果三少爺死了就好了。
大少爺看起來正常多了。
會待她如待妻,而不是關在籠子裏。
三少爺和老太爺都死了就好了。
大少爺繼承這宅邸,她做女主人。
她會待丫鬟們好,不打不罵不殺……她會告訴阿娘,她沒有主子了。
可突然,她想起了老爺正妻的下場。
驀然一顫,三少爺問她是不是還疼,疼得厲害。
她微微點頭,三少爺又給她輕輕上了一層藥。
她盯着擦藥的傷口,不明白。
為何當了妻,也只能擺在祠堂裏做一個冷冰冰的牌位。
受所謂香火供奉。
人都死了啊。
死的人,吃不下東西了。
阿娘,阿娘……她看不見前路了。
爹娘在的時候,還會給她指一條路:乖乖的,聽話,三少爺喜歡你,以後擡你做姨娘。
脫了奴籍,子孫後代都不會為奴為婢了。
可爹娘死了,姨娘也會死的,夫人死了,成夫人的她也會死的。
她要吃好穿好活好,她該往哪裏走啊……
趙元白擡眸靜靜看她:“怎麽被吓到了,臉色戚戚的。”
青蘅垂下眸來:“我害怕。”
趙元白問怕什麽。
青蘅呆呆的:“不要咬我了,好疼。”
趙元白心疼得臉挨着她的臉,渡給她溫度:“不會了。”
他不知道,青蘅說的不是他。
巨大的牢籠困住了她,咬得她好疼,掙脫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