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011章 第十一章
“你猜測兇手是我,我也有一個猜測。”你煞有介事地說,“真相只有一個——兇手是諾亞。”
從費奧多爾疑惑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把這輩子聽說過的名叫諾亞的人都想了一遍。
“我剛剛想好的,把地下室那個花盆命名為諾亞。就決定是這個了。”你說,“諾亞殺的。原因的話……因為它缺少陽光,非常陰暗。”
費奧多爾面無表情地鼓掌,“哇哦,從未設想的角度,精彩的推理。”
他一定是覺得你推測出的兇手很可靠。
是的,為什麽不可能是諾亞殺的呢?憑什麽花盆不能千裏迢迢地趕到教堂,然後莫名其妙地殺死一個人類呢,實在是太有道理了。
“但是,偵探先生。”費奧多爾舉手,“我可以為諾亞提供不在場證明,它這些天都和我在一起呢。”
“證明無效。”你雙手比了個叉,嚴肅道,“你失去了那幾天的記憶,所以你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和你在一起。”
“難道它會長腿跑了嗎?偵探先生,它只是一個花盆。”費奧多爾不贊同地說,“推理小說寫作法則規定了,花盆不能成精。”
瞧你把他逼得,都開始和你一樣胡說八道了。
“推理小說法則還規定不能有異能者呢。”你說着跳下了椅子,“我要去逮捕它。”
你跑到地下室,把諾亞從地下室抱了出來。這是個簡單的紅陶花盆,裏面裝着濕潤的泥土,有一種淺淡的咖啡味道……費奧多爾到底在用什麽澆灌這個盆?對了,他在午餐前新拿的那杯咖啡呢?
很難相信模樣如此乖巧還愛喝咖啡的小盆會是殺人案的兇手,果真是盆不可貌相。
“先等一等。”費奧多爾把你叫住,“我有兇手不是它的證據,教堂附近的監控能夠證明,那些天并沒有長腿的花盆走進教堂——它是個好花盆,我們不應該冤枉它。”
“監控?”你問。
“整個橫濱的人在那段時間的記憶都被清除,所以不可能有證人,但是監控不會失憶。”
費奧多爾嘗試把花盆從你手中接過來。
但你抱得很緊,完全沒有放手的意圖,所以他失敗了。
他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手,假裝無事發生,“監控中顯示,在被害人死亡那段時間前後,到教堂去的,只有你和那些在後來死去的人,以及Mafia。沒有別人——也沒有花盆。”
“所以才說我是唯一的幸存者……那‘消失的人’是怎麽回事?”你問。
“現場沒有關于這個人的任何痕跡,任何監控都沒有他的身影。我本來懷疑,‘消失的人’是特務科為了解決群體失憶事件和這起殺人案,臨時編造出的一個替罪羊,但是他們又好像真的在查這個人——”費奧多爾說,“您毫無想法嗎?”
你抱着諾亞,“我應該有什麽想法?”
“您以前可是犯罪顧問。”費奧多爾微笑道,“就算失去記憶,以您的頭腦,也不應該冤枉諾亞。”
“以前是以前……”你獲得了一個關于二葉亭徹的情報,但這個情報是真實度存疑。
你頓了一下,“真的嗎?我是犯罪顧問?”
當然是假的。沒那回事。
在偵探滿地走的橫濱,如果想犯罪,請殺手都比請顧問靠譜。犯罪顧問這個職業,既沒有前途,也沒有錢途。
“真的。”費奧多爾說,“軍警犯罪對策科的顧問,簡稱犯罪顧問。”
他真的是簡稱的天才。
你:“這樣一簡稱,二者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吧……”
“你知道預防犯罪的學科是什麽嗎?”費奧多爾說。
“犯罪學。”你嘆了口氣,“所以預防犯罪的顧問,簡稱犯罪顧問,好的、好的……”
這……對嗎?
“偉大的犯罪顧問毫無想法。”你低頭看了看花盆,“諾亞,你有想法嗎?”
停頓了幾秒鐘後,你擡頭,嚴肅道,“諾亞說它自首。”
“……”費奧多爾默不作聲地盯着你。
如果他是醫生,大概會問你這種症狀多久了要不要吃點藥調理一下,但他不是醫生,所以他說,“真的嗎?我幫你逮捕它,你去把碗洗了。”
你把嫌犯移交給了費奧多爾。
“你不會窩藏它吧?”你洗碗洗到一半,突然轉頭。
“不會的。”費奧多爾說,“因為我也是犯罪顧問,和您一樣。”
“哦……”你回過頭繼續洗碗,水流穿過你的指縫,冰冰涼涼的。你的光合作用邁出了一大步,你不僅擁有陽光,還有了水。
“你也是預防犯罪的犯罪顧問?”你忽然再次轉頭。
這次,費奧多爾沒有說話。他抱着花盆,臉上浮現出一個神秘的微笑。
……
你把地下室的燈打開了,和費奧多爾和諾亞在地下室度過了一個下午。
你試着繼續打聽案情,但費奧多爾知道的細節似乎也不太多,如果要去查教堂案,得到警視廳或者別的什麽地方去翻卷宗。
除此之外,費奧多爾向你介紹了擂缽街的複雜情況,你從他口中知曉了擂缽街比較靠譜的情報販子與武器商人,以及一些組織的勢力範圍分布,還有一些重點人物的複雜關系與過往。
擂缽街的人員不僅有橫濱本地人,還有許多洋人,有的是偷渡進來的罪犯。
橫濱租界的法律制度混亂,軍警受到限制,給了罪犯更多的生存空間。
而其中的擂缽街,更是可以稱為三不管地帶,英、美領事館無權管轄,橫濱也不想管——沒有那個時間精力,也沒人吃力不讨好地去整頓。
越是不管、越是難管,越是難管、越是不管,這樣的惡性循環造出了擂缽街現在的惡劣環境。
費奧多爾也正是看中這一點,才會來這裏建立一個常用的據點。在擂缽街這塊地方,交易情報、買賣武器,甚至買兇……只要有實力,保證自己不會成為頻發的搶劫與盜竊的受害者,在這做什麽黑色的事情都很方便。
他會告訴你這些信息,并不是免費的。
費奧多爾希望你能幫助他查明,在那群體失憶的三天內,他失去的記憶是什麽。
“之前我讓尼古萊去請您,是因為我以為你就是群體失憶的根源,找到你,就能解決失憶的症狀。但我沒想到,你失去了更多的記憶。”
天邊有一點薄薄的雲,像煙一樣,太陽緩緩地落下,它的光芒穿過煙雲,穿不過費奧多爾的眼睛。
你和費奧多爾站在窗戶邊上,眯起眼來望着夕陽。你們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太陽要轉多少回才能同時見你們一回?下一回是什麽時候?會有下一回嗎?唉,何其漫長的等待,你不禁有些熱淚盈眶——所以說,不要又熬夜又直視太陽,對眼睛不好。
窗戶沒有打開,當太陽再落下去一些的時候,天色暗了下來,你從窗戶玻璃裏看見了你自己。
纖細得仿佛能被風吹倒的少年,白襯衫的扣子系得很緊,卻披着不合适的黑色外套,還抱着一個紅陶花盆,顯得有點微妙的奇怪。
費奧多爾拉開了窗戶,登時,少年的倒影消失了,清涼的夜風灌了進來,你和他的頭發都被呼啦啦的風吹得亂七八糟的。
“你自己去查的話,應該更方便一些?”你說,“你查你的記憶,為什麽要借我之手?”
“我不清楚我那三天在做什麽,沒有任何文件或者監控記下了我的信息。我行動的時候很謹慎,不留痕跡,更不可能做出在日記本上寫下‘今天去做了什麽’這種事。所以現在,麻煩就麻煩在這裏,我一失去記憶,誰也不知道那些天我做了什麽……包括我自己。”
“喔……可是我也無能為力啊。”你說,“或許你可以去找那個‘消失之人’,他比我更可疑。我只是一個失憶的犯罪顧問罷了,十分的弱小。”
“弱小。”他低頭看了你一眼,“指差點讓尼古萊沒跑掉?”
“好吧。”你伸出手臂,張開纖細的手指,展示你這瘦弱的身軀,“九分的弱小。”
費奧多爾笑了笑,“話說回來,朔君……您的異能的發動條件,是和言語有關的吧?”
你擡頭與他對視,眨了眨眼,沒點頭,也沒搖頭。
“只要您變成啞巴,是不是就用不了異能了?”他問。
沒等你回答,他就笑着将視線移向窗外。
“我只是這麽一說。我還想請您幫忙呢。”
“我有幫你的辦法嗎?”你問。
“當然有。”費奧多爾說,“我能推測出,在那三天中,我遺忘的是非常重要的東西,并且,我猜……你的監護人知道我遺忘了什麽。”
“你想要我幫你從他那裏打聽消息……”你說,“我明白了。看在你告訴我這麽多信息的份上,我考慮一下。”
“不應該是,看在我告訴您這麽多東西的份上,直接答應嗎?”費奧多爾笑道。
“他是我的監護人呀,我當然得謹慎些。”你理所當然地轉過身,“太宰先生說擂缽街的晚上很危險,我得先走了。”
“現在已經是夜晚了,您現在走回去更危險。”費奧多爾說,“不如……在這待一晚上吧?”
你搖了搖頭,走下了樓梯。
他便也不再勸,跟在你身後送你離開,“怎麽連諾亞也要帶走?”
“諾亞答應了,不信你問它。”你舉起花盆,“你聽,它不說話,就是默認。”
費奧多爾嘆息一聲,他無可奈何又眼含笑意地看着你,“那就請您照顧好它了……考慮好了就和我聯系,可以嗎?”
你比了個“好”的手勢,腳步輕快地走進了還未完全暗下去的夜色中。
只不過……你并沒有離開擂缽街。
你繞了一個圈,走到了費奧多爾的據點正對面的地方。
費奧多爾的地下室在擂缽街的東邊,而你來到了擂缽街的西邊,抱着花盆坐在階梯上,遙遙地看着對面。
就在你坐下沒過半小時,你就看見,對面的費奧多爾的房屋,“轟”地一聲,發生了劇烈的爆炸。
在震耳欲聾的聲響中,火光沖天,黑煙四溢。
整座房屋都燃燒了起來。
對夕陽無動于衷的人們紛紛從房子中走出來,遠遠地看着這場爆炸,或忌憚或好奇地議論着。
你偏了偏腦袋,眼中倒映着明亮的火光。
“真是漂亮的夕陽啊。你說是不是?諾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