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生病的時候,他在哪裏?……
第21章 第21章 “你生病的時候,他在哪裏?……
舒星未本來以為會有什麽特別的東西在等他。
這畢竟是管控局的檢查, 聽起來很苛刻。
但實際上,如果不說是在檢查他“有沒有被污染”,他會以為這是學校每年一次的體檢。
抽血、測血壓,查看瞳孔。這些都是常規檢查。
……
大概兩個小時後, 他被穿着白大褂的人告知, 可以回到樓下的住院部休息了。
舒星未剛走出門, 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程昱利。
對方應該就是專門在等他。
他能夠感覺到, 對方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帶着觀察。
在他做檢查的時候,發生了什麽?
“我帶你去休息的房間。”他道。
舒星未走到他的身旁。
除去純白牆壁的第七層,第六層就是正常的病房了。他路過那些房間的時候,看到裏面有病人躺着,護工陪伴在旁邊,救護鈴擺放在觸手可及的位置。
房間沒有用玻璃隔絕起來,想要自由進出是可以的。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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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昱利突然道。
舒星未收回視線, “嗯”了一聲。他不知道對方要問什麽。
“你是這裏的本地人?”
“嗯, 對。”
“既然這樣, 你知道這裏的銀竹公園是什麽時候廢棄的嗎?”
——銀竹公園。
舒星未的腳步停頓了一下。
為什麽要問這個……
程昱利:“怎麽了?”
“不,沒什麽、只是一時間忘記了這個名字。”他回過神來, 說道, “廢棄時間大概是在十年前吧。只是很少有人叫這個名字了,我們都是默認那就是普通公園而已。”
“十年前?”
“對。”
“原因呢?”
“不知道。只是忽然間大家都不去了。”
“……”
“怎麽了?”
“沒什麽特別的, 只是這樣而已。”程昱利道, “我只是發現你住的地方離公園很近, 又從來沒有搬家過, 覺得你可能會知道那裏的情況,所以盡可能地了解一下情況。”
雖然對方這麽說,但是舒星未并不覺得“只是這樣”而已。
他有一種莫名的感覺, 或者說是直覺。
那就是,無論小說的主角穆致和還是程昱利,其實都在問他的周圍有沒有什麽異常。
即使這樣,但在發現這個世界是一本小說,而他只是無關緊要的角色之前,他并不覺得他的身旁有什麽特殊的、親密的異常。
還是說,他應該早就注意到。應該早就發現。有什麽和他很近的東西……
兩人已經走到了寫着311的病房面前。
“這是你的房間。”程昱利道,“在這裏等到後天下午就可以離開了。”
“不是說三天嗎?”
眼前的人大概沒想到他會突然這樣問,有點沒反應過來。
但舒星未一直盯着他看。
“嗯。嗯……發生了一些特殊的情況。”對方含糊地說,視線在他的手上掃過,然後停住了,“這是怎麽……真是的。他們沒有給你換紗布嗎?我一直不是很喜歡監測部的人。”
舒星未低下頭,看向自己的虎口。
傷口并沒有滲血。
很有可能已經結痂了。
只是因為剛才檢查的時候,做了什麽動作,導致紗布外面被蹭髒了,看上去有點惡心。
“我幫你重新包紮吧。”
“不用了,我等下自己來就好。”
他剛才看到了病床的櫃子上方擺放着醫藥箱,如果和他上次去看媽媽的時候病房裏的布置一樣的話,裏面消毒的工具、紗布應該是齊全的。
程昱利:“……你好像不太喜歡別人幫忙。”
他只提出過幾次建議,都被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只是覺得沒必要給別人添麻煩。”
這是他一直以來做事的方式。
而且,他也不喜歡麻煩。自己的事如果不做的話,被人厭惡是很正常的事。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誰有義務為別人而服務。
他沒解釋太多,只是視線移動到醫藥箱旁邊,那裏擺放着的固定花瓶讓他目光停留。
然後,程昱利看到他拿出了手機,對着裏面的花拍了一張照片。
這個動作引起了他的好奇。
他能感覺到,舒星未落在花上的眼神和看其他東西不太一樣。
“這是百合。”程昱利問道,“你喜歡這種花嗎?純潔的愛。”
“……這樣嗎。”
“你不知道嗎?”
“不太了解。我幫別人帶過花,然後他又送給了我這樣的花。”
程昱利陷入了沉思。
願意幫別人帶花……挑花其實是一件麻煩的事。
即使按照要求買來了需要的花,也可能因為花綻放的程度而讓人不滿。
難道對方是不會麻煩別人,但別人麻煩他沒關系的那種類型嗎?
可是看得出來,事情不是這樣的。
因為對方身上有種淡淡的隔離感,難以開口提出什麽要求,一般人會直接被勸退。
而這種冷漠的感覺只可能是人為制造出來的。
在乎的東西,就不會覺得麻煩。
也就是說,那個讓他願意帶花的人很重要。
舒星未的身邊有這麽一個面容模糊的人存在。
不知道為何,程昱利的心底忽然浮現出了一種悚然的不安。
即使極力分辨,也無法判斷願意。
就像有什麽危險的、恐怖的龐然大物在某個地方,讓周圍都籠罩了陰冷的濕氣。
程昱利打了個寒顫。
沒有更多考慮的時間。
他看到舒星未在告別後關上了病房的門,消失在了他的視線裏。
……
舒星未處理完傷口後,選擇病床上睡覺。
發生的事情太多,身體傳來的陣陣的疲憊感,讓他充滿了困倦的睡意。
就算管控局同意他當天回去,他應該也會選擇請假,第二天不去上學,徹底休息一天。
雖然病房裏沒有開空調,但是卻很溫暖。
意識很快陷入了黑暗之中。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聽見了有人打開門的聲音,睜開了眼睛。
“你錯過了晚餐。”
來的人用那種批評的聲音說。
舒星未沒想過會在這裏見到他——那個生理上的父親。對方身着西裝,頭發明顯精心打理過,沒有像大部分中年人那樣發福,一看物質條件就很優越、過得很好。
他沒說話,對方走進病房,環視了一圈,面露嫌惡,挑挑揀揀才坐在了病床邊的椅子上。
“你是故意的嗎?”他說。
什麽意思。
“別和那個女人一樣,盡學不好的東西。”
他語氣不屑,“就算是裝病,我也不可能為了你改變計劃。”
見舒星未不說話,他盯着他繼續說道。
“你不知道這次晚宴有多重要?這明明是你回到我的生活中最好的時機,但你卻因為裝病錯過了。你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麽東西。”
啊。
是這件事。
舒星未記得不久前,這個男人給自己發了短信、還打了電話。
他不想知道對方在做什麽、想做什麽。
雖然父母并沒有離婚,但是他已經和自己沒有什麽關系了,當然不可能去參加什麽晚宴。
【晚宴,好高級的詞語。】
誰能知道這個滿口脫離現實用詞的男人,之前和他們一起住在破舊小區裏、擠在他現在住的那個宴舊對面的狹小房間裏——記憶裏,一切發生改變就是在公司開始盈利以後。
明明是一起創業,但是卻以“家裏的孩子需要人照顧”,讓自己的妻子退出了公司。如果不是當初後者把自己股份的一半轉給了舒星未,他想對方是根本不會記得自己的。
“你知道嗎?這裏也是媽媽住的醫院。”
眼前男人斥責的聲音戛然而止。
舒星未微微一笑。
“媽媽什麽不記得了,即使看到我來看她,也不會做出什麽反應。但是,媽媽上次卻對着我的臉說了一句話。你想知道嗎?”
不等對方做出反應,他就已經繼續說下去了。
“她說,她還記得你說的話。”
“還有啊,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你的。”
滲人的寒意從房間裏蔓延開。
但舒星未只是微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本來就已經是夜晚,病房又沒有開燈,讓後者看不清舒星未模糊的眼睛。
窗外,住院部的某一盞房間的燈突然亮了起來。
那裏浮現出了一道人影。
它靜靜地立在窗前,簡直就好像是在遠遠地看着他一樣。
這一切讓後者內心恐慌到了極點,他急于打破此時的可怖氛圍,脫口而出道:“說什麽不會放過,當初明明是她自願的,為什麽要記恨我啊!是她自己願意聽話的,我有什麽辦法!!我也只是想要更好地生活而已!”
“在我看來,現在的你不是和她選擇了一樣的路嗎?你應該是最理解她的吧!因為你正在完全自願地付出——為了那個叫做宴舊的家夥。”
是啊!舒星未最應該了解那個生他的女人當初的想法才對!
他以為自己不知道嗎?!
明明可以輕松過上衣食無憂的少爺生活,轉學到私立高中,卻偏偏選擇一直住在那個破舊的、幾乎要漏風的家裏,在離家近的學校上學,只是為了每天能夠去看一眼住在對面的同齡人。
照顧他、摸摸他的頭,誇獎他。
做飯給他吃,冬天脫掉脖子的圍巾捂熱飯盒,即使自己的手指被凍紅也無所謂。
舒星未成績優異、長相引人矚目,随随便便就可以交到朋友,無論怎麽看都是繼承了他的基因的完美孩子,但卻自甘堕落,和本該被廢棄的家一起困在了十年前——只是為了那個家夥。
他專門派人調查過對方的身世背景。
對方有個酗酒的父親,家庭主婦的母親。
除了他本人偶爾會和舒星未出門,這對夫妻甚至從來沒有露過面。吃的?穿的?用的?到底錢從哪來?随便想想,就知道這是多底層的一家人。
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兩人早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但這種聯系很薄弱,是舒星未單方面維系的。
只要他放棄,完全可以回到正軌的生活。
“知道今天是幾號嗎?你睡了整整兩天。”他嗤笑了一聲,內心湧現出陣陣報複的快感,“但我查過了,目前為止,只有我一個人來看過你——宴舊呢?在你生病的時候,他在哪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