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三更】當衆教導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三更】當衆教導。……
“……劍為百兵之源, 習得劍術,在此基礎上的騰挪移轉,進攻防守就千變萬化, 不離其宗。将來即使諸位弟子不使劍,也能對各路身法心法做到心中有數,應對自如。”
“只是劍術學來不易, 要下苦功,要從小練起。要想習得上乘劍法, 第一要勤加訓練,持之以恒;第二則要全神貫注,心如止水。”
“……”
高臺之上,丹霄聖君娓娓道來。
高臺之下,諸位弟子如癡如醉。
臺上的丹霄聖君一身紅衣,眉目昳麗。
他似乎天生就懂得如何調動人的情緒,如何引起人的注意。語氣該重的時候重, 該輕的時候輕, 适時地抛出問題, 又适時地轉換話題,臺上人對這種轉換時機的把握比人間王朝的常勝将軍對戰機的把握還要精準。
他講課時又面帶笑意, 一雙含情目時時朝着臺下張望, 目光掠過諸多小弟子,像是在檢查他們是否在認真聽講, 又像只是在對他們笑一笑。
叫某些聽着聽着心思歪了的, 或者走神到走不該地方的小弟子們羞得臉頰紅紅, 卻又不至于尴尬到自暴自棄,反而能重振旗鼓,回歸心神, 繼續聽下去。
此刻練劍場上的氣氛極好,新來的小弟子們望着臺上人點頭如搗蒜,該應聲的時候一片應聲響徹天地,該回答的時候又叽叽喳喳踴躍舉起小手。小弟子們各個激動得滿面光彩,微微張着嘴巴不自知,神思俱為臺上人的一舉一動所牽引。
舒淩雲倚靠在練劍場邊的一棵大樹下,深深地籲了一口氣。
他開始懷疑請丹霄聖君前來教授劍術入門這件事是否正确。
他小時候也曾被對方這樣教導過,自然多麽清楚用心用意的丹霄聖君究竟有多麽迷人,也就自然更清楚當發現日後長期教導自己的不是丹霄聖君後,弟子的心底會有多麽失望。
對方不過只是偶爾指點自己兩句,舒淩雲卻始終念念不忘。以至于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學習練劍神思不屬,一心只想見到丹霄聖君。
臺上丹霄聖君的劍術入門已經講完,臺下的弟子早已被激發出學劍的熱情。小弟子們連劍都還沒摸過,就一個個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飛身踏步,騰挪移轉,直上九天。
沈夕看着這群小弟子們亮晶晶的眼睛,感到很滿意。而令他最滿意的,就是第一排中的秦越正擡頭仰慕地望着他。
他知道自己這節課業的使命已經完成,便笑道:“好,那接下來就由舒淩雲大師兄來教授你們練劍的基本功。”
臺下的小弟子們眼睜睜地看着丹霄聖君事了拂衣去,然後換上來另外一個大師兄。他們年紀尚輕,管不住表情,失望的神色溢于言表。
好在丹霄聖君雖然下了臺,卻并未離去,而是坐在場邊的大樹下,抱着一只不知從哪兒來的小黑貓看着他們。
舒淩雲看到他們就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而自己現在就像多年前的昆侖山掌門。
只是這些小弟子們并不是他的親傳弟子,他也不會像師尊那樣難受,以至于心生了更多的怨恨。
沈夕不知道,也不關心練劍場上的這些人怎麽想。
他一邊揉着小黑貓系統光滑柔軟的皮毛,一邊看向練劍場中的小弟子們。
秦越今日穿了一身雪白的練功服,手腕和腳踝處都收了口,額上綁着一根淡藍色的抹額。
他站在前排,目不斜視,正跟着高臺上的舒淩雲練習。他是條小龍,天生筋骨強勁,小小年紀就很有力量,而且用心用意,跟着臺上人做出的各種基本動作都像模像樣。
就是有不少動作其實并沒有完全做對。
沈夕滿意地靠坐在椅子上,伸手揉着小黑貓系統的肚子,在識海中道:“或許應該讓秦越和舒淩雲多接觸接觸。”
徒弟和他在一起的時候總想低頭,如今卻能一直擡頭看舒淩雲的動作。而且舒淩雲日後要教授劍術課,如果他們兩人關系好,秦越的劍術課也能學得更好一些。
雖然他不怎麽喜歡舒淩雲,但這跟他的徒弟沒什麽關系。
小黑貓系統被宿主揉肚皮揉得身體顫的厲害,爽得眼睛都泛着淚花,哪有什麽心思去聽宿主說了什麽,只能柔弱無助,欲拒還迎地“喵嗚”直叫。
秦越一絲不茍地照着臺上人的動作練習。
即使師尊已經遠離了人群,他還是能感覺到對方的視線正落在自己身上。
秦越不知道師尊看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練了多久。他滿心裝着師尊在看他的想法,身體幾乎是機械地跟着臺上的人在一直練,直到舒淩雲叫了停,叫他們休息一會兒,秦越才放松下來,盤腿坐到了地上。
整個練劍場上一片此起彼伏的哀怨聲:
“這不是劍術課嗎?我們為什麽一直在做各種很累又無聊的姿勢啊?”
“一看你就沒聽聖君講的課業,這些都是基礎功是練劍的必須。”
“我聽了,只是聽着聽着,就忍不住看聖君……”
“其實我也……”
“前面那個臉上有疤的,他都不累的嗎?!我看着他一直從頭做到尾,一點懶都沒偷!”
“太厲害了!我真是要累死了。一想到以後每日都要上這樣的劍術課,我就害怕……”
“快看,丹霄聖君過來了!”
練劍場上不少一休息就偷偷往場邊瞄的人,自然也注意到了這點。經這一聲,更多的人往場邊看去。
秦越也不例外。
他想看看師尊,又怕對方覺得自己不夠全神貫注,便想着偷偷去瞧,誰知他剛将餘光挪過去,就見那道紅衣身影竟然從椅子上站起來,朝着練劍場的方向走來。
丹霄聖君青絲如瀑,紅衣輕搖,額心的劍紋豔紅似火。他手持一根樹枝,在這一片雪白的練功服間仿佛雪地裏開出的紅梅。他似乎沒有察覺到衆人的目光,目不斜視往前走,最終停在了秦越的面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這邊。
秦越愣愣地擡起頭,喃喃道:“師尊……”
“站起來。”
沈夕道。
這道話音剛落,秦越立刻應聲站了起來。
甚至他心裏都還沒有反應過來。
沈夕對秦越的速度很滿意,他繼續道:“紮馬步。”
秦越立刻紮了一個馬步。
沈夕拿着樹枝輕輕地打在他的小腿上:“腳尖朝前,膝蓋也朝前。”
這樹枝并不粗,樹梢更是細細的,蜻蜓點水一般擦過他的小腿,引起一陣酥酥麻麻的觸感。
秦越根本來不及細品這點異樣,腳尖和膝蓋就下意識地調整好了角度。
“很好,”沈夕笑起來,“雙腳打開,往下蹲。”
“膝蓋要虛,腳底要實。”
“再打開一點。”
“……”
那細細的樹梢仿佛一只勾人的手,在秦越的全身上下各處點來點去。說它打的重,卻又沒有傷到秦越一分,說它打的輕,秦越卻又覺得被打的部分有點輕微的疼,還好像久久不散似的,在他皮膚表面長久盤旋。
從頭到尾,秦越一聲不吭,目不斜視,任由他的師尊對他進行教訓。他的身體仿佛已經被面前的人訓練好了,對方說什麽,他就做什麽,不經大腦思考,幾乎瞬間就有了反應。
“好,很好。”
耳畔傳來師尊對他的贊賞,下一刻,一只冰涼的手摸到了他的後頸:“收回去,不要前傾,貼着後衣領。”
秦越渾身不由自主地打了個顫。
明明之前那根樹枝在他身上打了那麽多次,叫他皮膚微燙,他都克制住了,還忍受着腿部訓練過度的酸痛,沒有表露出一點異常。
而這只冰涼的手卻瞬間點燃了他的身體。
這樣涼的溫度,這樣柔軟的皮膚,這樣溫柔的觸摸,跟那根樹枝完全不同。
秦越的眼睛都紅了,卻依然迅速調整了自己脖頸的位置。
沈夕滿意地看着面前的徒弟。
很好,姿勢已經被他完全糾正過來了。
“運起你的靈力,從丹田出發,一路往下,”那清朗熟悉的聲音在秦越的耳畔響起,“然後,到這裏來。”
這話音剛落,那輕輕的,微疼的觸感就又打在了他的尾椎上。
旁邊的小弟子們都睜大了眼睛。
然而丹霄聖君的面上卻不見絲毫異色,十分平靜。
秦越克制着自己身體的顫抖,在衆目睽睽之下,慢慢控制着靈力沿着有些尴尬的路線行至尾椎。
沈夕內視秦越的經脈,看着對方靈力的游走。剩下幾個穴位都是大穴,他不再用樹枝,而是伸手輕輕點在秦越的衣服上:
“靈力過督脈的夾脊,頭頂的百彙,任脈的檀中。”
那冰涼的手指一一點過秦越的脊柱,頭頂,最後停在他的胸.前。
那輕飄飄的,熟悉的聲音就在他的耳邊響起,仿佛鲛人夜唱,迷惑着過路人的神志:“從這裏,再回到丹田去。”
“這就是一個小周天。”
“現在蹲好馬步,不停将靈力運轉一個小周天,一直做到休息時間結束。”
這話一出,周圍的小弟子們都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一旁的舒淩雲忍不住道:“聖君,這樣是不是操之過急?”
這一年的劍術課還沒有打算将靈力運轉同基本功結合起來,畢竟許多小弟子連基本功都堅持不下來,再加上靈力運轉只怕堅持不到幾瞬就要倒下。
而丹霄聖君居然對秦越如此嚴厲。
但他對自己從來就只有幾句指點。
這就是對待徒弟和其他人的不同嗎?
沈夕并沒有看舒淩雲。
他還沒說話,一旁一直悶聲不吭的秦越忽然道:“作為師尊的弟子,我本就該如此。”
作為丹霄聖君的弟子,他本就該如此優秀。
這是師尊曾經說過的。
所以他可以做到。
秦越額上汗如雨下,大.腿酸痛,胳膊幾乎已經麻木。可他卻依然喘着氣說完了這句話,然後擡起頭去看師尊。
師尊聽到他這麽說,一定會高興的。
果然,沈夕的面上露出了一個笑容。
此時正是清晨,陽光從頭頂照下,他一雙含情目望過來,通透的眼眸中點綴着細碎的暖光,盈盈地映着秦越的臉。
丹霄聖君非常滿意:“好,很好。”
“不愧是我的弟子。兩個多月後,你随我一起去百花盛宴。到時天下各路門派都會知道,你是我丹霄聖君的弟子。”
“我希望你擔得起這個名號。”
額上的汗水盡數滑落,從秦越的臉頰上如同小溪似的滑下來,他的兩條腿已經開始不受控制地打顫,但是他的面上卻露出了一個朦胧的笑容,雙目神采奕奕:“是,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