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
第16章 第十六章 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
沈夕這日早間下了映月峰,去了昆侖山的靈植園一趟,午間就回來了。
誰知他不過離開這短短一上午,回來的時候就看見映雪巴巴地蹲守在山居小院的院門口,一望見他就撲上前來,稚嫩的小臉皺成了俗世裏的包子:“聖君!秦越出事了!”
沈夕道:“出了什麽事?”
秦越雖然有時候脾氣挺犟,但也不是調皮搗蛋的人。更何況要是他唯一的徒弟出了大事,那就不會是映雪來通知他了。
那秦越能犯什麽事?
映雪立刻道:“秦越和人打起來了!好像雙方還受了不少傷!現在他被扣在太初峰學堂的思過室裏!據說對方的師尊,還有掌門也過去了!”
沈夕原本已經走到山居小院的院門口,聽到這兒連步子都沒有邁進去,轉頭就往外走。
與此同時,一道火紅的小劍從他的袖裏飛出來。
映雪連忙道:“聖君。”
沈夕側臉冷凝:“你在這等着,叫人傳喚午間的飯,飯要保溫,別涼了。”
語罷,丹霄聖君就腳踩飛劍,化作一道劍光直往太初峰而去。
太初峰上,學堂的思過室裏。
秦越跪在地上,低着頭一言不發。
旁邊哭天喊地的聲音極為聒噪,在這無人說話的思過室中顯得尤為刺耳:
“老朽的徒弟啊!你還疼不疼?”
“師尊,我好疼啊!嗚哇,我的肉,我的肉沒了!”
“師尊,我也好疼!我的頭都破了!又暈又想吐!”
“可憐的娃兒啊,會養好的!會養好的!老朽的兩個徒兒啊,你們的命怎麽就這麽苦啊……”
“……”
抱着自己徒兒哭喊完的老頭子轉頭就向一旁的昆侖山掌門告狀:
“掌門!老朽徒弟一個胳膊上的一塊肉都沒有了!一個後腦勺都砸了個坑!再大的口角也不能起這樣的沖突!這人剛進門就能這樣對同門下如此狠手,日後還不知會怎樣,掌門你可不能坐視不管!”
這老頭說完,又轉換了語氣,語重心長地低聲道:“小桐,老朽看着你長大,知道你一直是個好孩子。這些年來你為門派盡心盡力,做得十分出色,足以證明老朽當年的眼光沒錯,不愧老朽當初力保你做了掌門。希望你自己把握住機會,這麽些年了,不要叫沒幹什麽事的人都越過你去。”
這老頭以長輩自居,又自以為對褚桐有恩情,還想着提醒對方自己的恩情,再拉攏這昆侖山的掌門一把。
褚桐藏在袖子裏的手攥緊了些,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面前的老頭又道:“而且丹霄聖君這麽久都沒來,怕是連自己有個徒弟都忘了,依老朽看,不如……”
這次他話還未完,門外有人高聲道:“不如什麽?”
衆人擡頭望去,就見一道紅衣身影跨進門來。
來人容貌昳麗,黑發如雲,面色蒼白,額心生有一道豔紅如火的劍紋。
正是常年不見人影的丹霄聖君。
跪在地上從一開始就一動不動,一言不發,直挺挺猶如一尊雕像一般的秦越,在這道聲音響起的時候終于動了一下。他的動作極其輕微,只是挺直的脊梁微微塌了一下,旁人都沒空注意。
沈夕的目光掃了一眼思過室,又轉過來,直指面前的老頭:“我還沒來,宮長老就這麽急着想私下裏解決這件事,把昆侖山的規矩放在哪裏?作為昆侖山的長老就這麽行事,難怪養出來的徒弟也沒有教養。”
宮長老又氣又急,偏偏還不能反駁自己的确想趁着丹霄聖君不在就将秦越定罪的心,只能道:“你不要仗着自己是丹霄聖君就血口噴人!我徒弟怎麽沒有教養?!我兩個徒兒,一個胳膊上的肉被你養出來的好徒弟咬掉了,一個後腦勺都被砸了一個坑,你自己看!你還說得出來這話!”
老頭子說着,走到自己兩個跪坐的徒弟身旁,心疼地把兩個人的臉扭過來,怒道:“鐵證如山!你可別想耍賴!”
兩個被迫被擡起頭的小弟子一擡眼,就見站在對面的人目光輕飄飄地掃過他們二人,随即嗤笑道:“兩個人打我一個徒兒,這就是你教出來的教養?”
宮長老瞪大了眼睛。
沈夕又慢條斯理道:“兩個練氣跟一個凡人打成這樣,還好意思出來哭慘。我看宮長老也別教了,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他說這話的時候,一雙含情目泛着冷光,居高臨下地看過來,神色輕蔑。兩個小弟子在這樣的目光之下,身體一抖,卻竟然沒有低頭,更沒有害怕哭泣,反而着了魔似的,呆呆地望着對方。
老頭子氣得擡起的手指直哆嗦,指着沈夕半天說不上話來:“你……你……”
之前的丹霄聖君極少現身人前,就連昆侖宗的重大節日都很少出現。他原以為對方淡漠人情,處理不來這些,誰承想丹霄聖君一開口,他就氣得急火攻心。
“我怎麽了?”沈夕不慌不忙道,“宮長老還是消消氣,你年事已高,又修為不濟,還是注意點好。”
“再說了,也不一定是這兩個孩子廢物,我看宮長老也有不少責任。我勸宮長老還是修心修性,言傳身教,才能更好地為人師表。”
一旁的褚桐這才開口,輕輕喊了一聲:“小師弟,別這麽說。”
臉色漲得通紅,眼睛幾乎要暴凸出來的宮長老聽到這一句,這才終于緩過氣來。他立刻回頭去看一旁的褚桐,憤怒道:“掌門!你瞧瞧他!目無尊長,還颠倒黑白!”
這老頭子像是終于找到了主心骨,繼續道:“不管結果如何,明明是這小子先動的手!同門弟子之間下如此狠手,本就應該嚴厲管教,動用懲罰……”
他話還未完,便被沈夕打斷了:“那麽我的徒弟為什麽會動手?”
他這話一出,宮長老被層層褶子壓住的下垂眼皮抖了一下,這才快速道:“一點口舌上的紛争罷了,何至于将人打傷成這樣?要知道,彼此之間都是同門,根本不該……”
沈夕拔高了聲音:“我在問,我的徒弟為什麽會動手?”
他這話一出,房間內的所有人都感覺到境界的威壓排山倒海地壓下來,如同在人的頭頂壓下了一座大山,幾乎叫人喘不過氣來。
褚桐的額上滲出了汗珠,宮長老一個趔趄幾乎跪下。
那兩個頭破血流的小弟子直接撲在了地面上,吓得哭起來,卻又不敢大聲哭,只能抖着身子抽泣。
倒是一直沉默寡言跪着的秦越身體搖晃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悶哼一聲,卻竟然依舊直直跪住了。
在場的人也在這時才知道,丹霄聖君真正動怒究竟是什麽樣子。
褚桐驚異地瞥了一眼那跪在地上的人,再看向那道紅衣身影,低聲道:“小師弟……”
排山倒海的壓力收了回去。
雖然境界的威壓只釋放了一瞬間,但在場的人都不敢再說話了。
沈夕面無表情,手指輕輕地敲了敲一旁供奉的桌案,慢慢道:“既然只是口舌之争,又有什麽不敢說的?”
“還是說,你們也知道,這兩人之前說的話不能見人?”
沈夕一雙眼睛望過來。
他明明生得一雙含情目,此刻通透的眼珠卻泛着冷光,直射過來,直教人心底發寒。
宮長老說不出話了。
他還忌憚着剛剛那一瞬間的威壓,更無法替自己的徒弟辯解,只能一邊背後流着冷汗,一邊轉過頭朝着一旁的昆侖山掌門使眼色。
沈夕懶得理他們那點小九九,直接走到跪着的秦越面前。
秦越感到一股視線将自己渾身上下都掃了一遍。
随後,一只冰涼的手就捏住了他的下巴,秦越被迫擡起頭,面向了在場的所有人。
沈夕道:“我徒弟腦袋上的血痕還沒幹呢,你們看見了嗎?這滿腦袋流下來的血跡,一看就是從背後被人猛烈打擊的。”
說完,他又一把扯開秦越胸.前的衣服。那骨瘦嶙峋的胸口上,一道烏青的鞋印暴露在人前。還有兩道紫痕,綴在這瘦小身軀的兩腰間。
還好他來得快,這幾個傷口都已經開始愈合了。
沈夕這麽想着,松開了鉗制着秦越的手,道:“身為同門,竟然下此重手,還是以多欺少,以大欺小,恃強淩弱,是否本來就應該嚴厲管教,動用刑罰?”
宮長老的臉唰地白了。
這是他剛才說的話,如今被對方原封不動地送了回來。
沈夕的目光輕飄飄地瞥過那兩個已經縮成一團的小弟子。他們一個幾乎纏了整整一個手臂的紗布,一個腦袋上包紮得一圈又一圈,隐約可從雪白的紗布上看見滲出來的血點。
傷口很快就得到了處理。
而秦越……
宮長老眼見丹霄聖君神色變幻莫測,目光還在自己兩個徒兒身上徘徊,心裏七上八下,提心吊膽,生怕對方真的動用了刑罰,開始暗暗懊悔自己之前的小心思來。
過了好一會兒,沈夕才道:“這樣吧,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
“既然雙方都動了手,并且程度不相上下,那動手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但動口的問題,我徒弟可不能白挨幾嘴。”
宮長老聽到這裏,心中大感不妙。
下一刻,他就聽丹霄聖君對地面上跪着的那個醜八怪道:“秦越。”
“他們當初怎麽說的你,你現在就怎麽給我說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