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半龍
第10章 第十章 小半龍
面對沈亭昱的提議,沈夕沒有回應,反而道:“是沈家派你來的?”
沈亭昱點點頭。
沈夕道:“找我何事?”
沈亭昱還沒回答,一輛金光閃閃的車駕便遠遠地從玄水鎮上沖來。
沈夕此刻開着窺天目,神識一掃就知道那車駕裏必坐着崇雲色。
對方還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沈亭昱也察覺到了這陣仗,他道:“我來過天衍城很多次,那是蝶影樓樓主的車駕。我認為他必定是沖着聖君來的,聖君還是早點離開的好。”
說到這裏,沈亭昱認真道:“此人行為孟浪,不知禮數,貪圖美色。他若是見到聖君,必然不會放過聖君,尤其是聖君現在身體抱恙,他更會趁人之危。”
沈夕轉過臉來。
他閉着眼睛,沈亭昱卻能感覺到對方的目光在自己搭在對方肩頭的手上轉了一圈。
面前的人微微勾起唇角:“難道君子劍現在不是趁人之危?”
號稱君子劍的沈亭昱聽到這一句,依然沒有松手,堅持道:“亭昱問心無愧,只是想送聖君回山。”
那輛金色的車駕越來越近,甚至能在鋪天蓋地的歡呼聲中聽到車輪在地面上滾動的越來越近的聲音。
沈夕卻依然不急,他一邊朝秦越伸出手,一邊道:“那沈家派你來……”
他話還未完,扶着他的人便斬釘截鐵道:“沈家派我來,與我送聖君回山沒有關系。我的确想要完成沈家交代的任務,但見義勇為也是我應當做的……”
“好!”
沈夕的面上這才露出一個笑容。他的臉上仍然蒼白得接近透明,額角還帶着點濕潤的汗漬,兩頰猶帶着點未褪盡的咳出來的紅暈,看着就病殃殃的。
但這一笑卻是滿面春風,将他整個精神氣都提起來了,極有神采:“既然是君子劍的盛情,那就有勞君子劍了。”
坐着車駕一路快馬加鞭趕來的崇雲色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撲了個空!
他眼睜睜地看着丹霄聖君上了君子劍鋪陳開來的飛行法器,帶着兩個小孩潇灑離去,氣得把手中最愛的折扇都撕爛了。
蝶影樓為什麽會跟沈家也達成了交易?!
如果前任樓主沒有跟沈家達成交易,蝶影樓就不會一直及時向沈家提供丹霄聖君的行蹤,那今日抱得美人歸的就不會是那個榆木疙瘩,而是自己!
偏偏,偏偏他還打不過對方!
丹霄聖君即将離去,天衍城上空的歡呼聲更甚。無數人呼喊歡送丹霄聖君,還有無數人站在房頂上揮舞着彩綢,甚至有無數人捧着瓜果,拿着撒了香粉的手絹往丹霄聖君的方向扔去。
在這樣全民狂歡的氣氛下,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一個小孩仗着自己身材瘦小,從重重人群的縫隙中擠到了人群的最前方。
他睜着大大的眼睛,目送着丹霄聖君一行人上飛行法器最終離去的場景,幾乎是扯着嗓子高喊:“秦越!秦越!”
然而小孩的聲音完全淹沒在衆人的歡呼聲中,那一行人上飛行法器前也沒有一人回頭。
小孩失魂落魄,卻不知道自己在難過什麽。
他聽說秦越被欺負了,才匆匆忙忙從爹娘的店裏跑出來,沒有找到受欺負的人,反而聽說對方拜入了丹霄聖君的門下,從此就要一飛沖天了。
丹霄聖君……
這個名字曾經對他來說是多麽遙遠,就像爹每日晚間給他講的故事一樣,只存在于想象中,隔着天與地。
如今,如今這個傳說中的人卻已經成為了秦越的師尊!是對方伸手就能牽到的人!
小孩的腦海中始終浮現着丹霄聖君上飛行法器前,伸手輕輕牽住秦越手的樣子。
對方在此之前只是個乞丐,如今卻能離丹霄聖君那樣近!
凡人和修者,多麽遙遠的距離。
他也想拜入仙門,想離丹霄聖君更近一步!
*
扁舟狀的飛行法器十分寬敞。
沈夕坐在船尾打坐修行,懷裏抱着映雪塞過來的小火爐,兩個小孩挨在他的身邊,沈亭昱則站在船頭。高空之上,風聲在耳旁呼嘯,卻沒有風吹到人的臉上,船中的溫度十分适宜,是因為架起了防護罩。
飛舟日行千裏,速度快而不晃,如履平地。沒有靈獸作為動力,沒有法陣作為加持,全靠飛舟主人的靈力操控。
這樣的飛行法器,只有金丹以上的修者才能駕馭。
映雪挨在丹霄聖君的身旁,從剛才起小臉就皺成了一團包子。
沈夕打坐修行了一陣,吸納了天地間的靈氣,将經脈梳理了一遍,這才感到身上舒服了些。
他閉目笑道:“映雪在愁苦什麽?”
映雪別別扭扭道:“那三只靈鹿……”
銀色靈鹿十分罕見,在車駕破碎後,靈鹿似乎掉進了山頭的林間。他們這樣走了,靈鹿很有可能被人捉了去,到時候就找不到了。
雖然聖君的庫藏十分豐富,但丢了一點,映雪都心疼得不得了。
“那三只銀色靈鹿我已派人去追查,到時候沈家将會派人将其送到昆侖山下。”
沈夕還沒出聲,站在船頭的沈亭昱先開了口。
映雪眼睛一亮,然而很快他的小臉又皺成了一團包子:“車駕碎了,好多東西都沒了……”
車廂內的一切都是他精心布置的不說,裏面有多少好東西,整座車駕還镌刻的有法陣。雖然聖君不缺這一輛車駕,但是以往聖君出行都坐的這一輛,以後換了車駕肯定還要适應。
再說其他的車駕都沒有這輛好看。
映雪暗暗想。
那紅色車廂和鎏金的鳳凰,特別襯聖君!
沈亭昱再次道:“之前我也另派了人手去山頭尋車駕的碎片和物件,沈家将會重新做一輛相似的車駕出來,到時也會派人送到昆侖山下。”
映雪皺成一團的包子臉這才舒展開來,稚嫩的臉上笑得見牙不見眼。不過他很快就努力克制住自己臉上的神色,盡量做出一副沉熟穩重的姿态,然後偷偷去瞧一旁的聖君。
沈夕姿态不變,仍然笑道:“多謝。”
“不過,”沈夕閉目道,“你能代表沈家的意思嗎?”
沈亭昱理直氣壯:“家主說,我同聖君接觸時,可以行使家主的權利。更何況,物歸原主從道義上講本來就是應該的。”
真是個死腦筋。
沈夕心想,最終道:“沈家派你來找我何事?”
沈亭昱道:“家主說與聖君久未相見,想要在近期一敘。”
沈夕道:“時間緊迫嗎?為什麽要與我見面?”
沈亭昱道:“家主沒說,只讓我等到聖君同意了再回去報信。”
沈夕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沈亭昱認真道:“雖然不知道聖君為什麽不願意,但是我會等到聖君同意的。聖君有任何不願意的理由都可以告訴我,我會争取改進,直到聖君同意為止。”
絲毫沒提他能不能回去的事。
沈夕有些頭疼。
自五百年後,他偶爾下一次山,不管去哪兒,都能瞥見沈亭昱的身影。
雖然這個族中派來的小輩對他倒是從來沒有什麽過分之舉,但對方每次得不到他的同意就悶聲不吭跟在他身後,一直跟到昆侖山的山腳下,目送他進入昆侖山,這點讓沈夕的歸程有時都變得惹眼起來。
從前沈夕心裏不痛快了,便折騰對方,故意繞圈從昆侖山的更北面,寒風呼嘯的禁.區上空回昆侖。然而不成想這人竟然也一直跟着,忍受着刺骨的寒冷深入雪山的腹部,最終被昆侖山的大陣擋回去,再從寒風刺骨的雪山繞回去,期間甚至還有碰上低等魔物的危險。
真是倔強。
沈夕心想。
而這次,對方好歹也算幫了自己一個忙。沈夕不喜歡欠別人的人情,便幹脆道:“回去告訴沈暮,三月之後,寧州榆澤城百花盛宴,到時我在百花園內等他。”
沈亭昱的眼睛亮了一下,道:“是。”
沈夕便不再理會他,而是轉過頭,對一旁挨在他身邊一言不發的秦越道:“過來,讓我瞧瞧你。”
秦越不知道對方為什麽要瞧他,但依然站起身,聽話地往師尊的面前走了兩步。
他原本打算在對方身前兩步之遙的地方停住,然而他剛停下,就感到自己的胳膊被人輕輕一拽。
秦越不由自主地跪到丹霄聖君的身前,整個人幾乎窩進了對方的懷裏。
他連忙低下頭,卻被一雙冰涼的手捧起了臉。
秦越下意識地擡起眼,就見丹霄聖君的容貌在自己眼前放大:
“別動,讓我看看。”
對方閉着眼睛,額心的劍紋如同跳動的火焰,和蒼白的皮膚一對比,白的更白,紅的更紅,再加上臉頰旁垂下來的幾縷青絲,幾乎晃着了秦越的眼睛。
他呆呆地望着面前的人,完全忘記了疑惑對方為什麽要閉着眼睛看他。
沈夕內視秦越的經脈。
他原本就想回昆侖山後好好看看對方的根骨和血脈,沒想到中途遇上了這些事。剛好這會兒窺天目還沒關閉,沈夕索性就現在看了。
他的神識探進了秦越的體內。
經脈很細,淤堵衆多。靈力往來如同穿堂風,幾乎留不下,的确是個爐鼎該有的樣子。
倒是對方的骨骼堅韌,肌肉勻亭是沈夕沒想到的。
乞丐生活條件極差,也能擁有這麽好的身體嗎?
沈夕再往下看,心中更是一驚。
秦越瘸了的那條腿,骨骼竟然已經快要長好了。
這才過了幾個時辰?凡人的自愈能力有這麽強嗎?
這半妖血脈究竟是哪個的血脈?
沈夕将神識探向秦越的紫府,就見那裏隐隐有一點黯淡的金光。
黯淡的金光在紫府的位置閃爍,似乎是察覺到有人在查探,竟然逐漸移動,形成了小小的一條長蟲,沖着他點了兩下腦袋。
這半妖竟是一條小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