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尹問崖是個騙子
第35章 第 35 章 尹問崖是個騙子。
說是陪尹問崖看星星, 實際上也沒有看多久,我總擔心會有人回來,會被人看到, 沒過一會兒,尹問崖也看出我的心不在焉,放我回去了。
我當然也很想陪他看星星啊, 他在身邊的話,做什麽都可以。
不管是看星星, 還是看海,無聊的事情和有聊的人做,總是有趣的。
但我還有理智,我會清醒地認識到,我和尹問崖不一樣。
我對他有別的心思。
而且我是無情道修士,愛上誰,誰就得背負上毀我修行的壞名聲。即便我不會在乎外界對我的看法, 也會在乎外界對我愛的人的看法。
我哪裏舍得他為我擔上罵名。
本不該他承擔的, 又何必為了我承擔?
接下來的仙門大比, 我放下了心頭大石,對戰的時候反而更能得心應手, 但尹問崖不知道怎麽回事, 他每一次對戰都像是過了今天沒明天一樣,那種不要命的打法和氣勢, 別說把對面吓到了, 隊友都吓到了。
“尹道友, 不是都進前十了嗎?用不着這麽拼命吧?!”對手認輸了,或許也是不想為了争個第一,把自己的小命都丢了, 他們還要留着命進太虛靈境。
贏了。
卻沒有想象中的激動和興奮。
百裏澤和姜久思都很開心,在原地起跳,繞場三圈,與前排觀衆擊掌。
我的視線從觀衆席上模糊的人臉掃過,然後仰起頭,看向灰蒙蒙的天空。觀衆席傳來掌聲和歡呼聲,像一只只飛鳥,盤旋在空中,久久沒有散去。
耳邊的喧鬧是嘈雜的,聽不清具體的聲音,但我的心情卻無比平靜,或許預見了某個即将到來的結局,那種悲傷沖淡了獲勝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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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于榮譽什麽的,并不在乎。
仙門大比的魁首如何?最後一名又如何?
無數人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或羨慕或嫉妒,或仰慕或憎恨,我都無所謂。
對我來說,有所謂的,只有那一個人。
我安靜地站在原地,凝望着遠處的尹問崖。
尹問崖收起寒霜劍,擦去嘴角的血跡,三步并作兩步地沖向對手,雙臂一邊摟着一個,把對面天衍宗的弟子拐到了我們這邊。
百裏澤擊完掌回來了,收拾他飄了滿地的符箓——剛才被尹問崖的劍陣刮跑了一半。
姜久思用她的重劍撐着身體,下巴放在劍柄上,對着面門上的禁言符箓吹氣,眼睛滴溜溜地轉着,一會兒看我,一會兒看尹問崖。
尹問崖帶着兩個穿着紫衣的天衍宗弟子回來,拍了拍他們的肩膀,介紹道:“柳茂,這是我師妹,姜久思,和你一樣用重劍的。”
叫柳茂的弟子對姜久思拱了拱手,“姜道友,你的防禦很強,有機會的話,我可以私下請教你嗎?”
姜久思站直身體,回禮:“當然可以。”
尹問崖又搭着另外一個弟子的肩膀,帶他走到我的面前,說:“蒼曉,這是唐年,和你一樣都是剛進階金丹的修士。唐年很厲害,先前在劍術交流會上,一劍驚人,連宗主都誇他的劍術超出同輩弟子一大截。”
真不想從尹問崖口中聽到他說誰誰厲害,這讓我嫉妒得發瘋。
我從尹問崖身上收回視線,勉為其難地掃了一眼唐年。
唐年比我略微高一點,相貌清俊,像是一杆竹子,筆直且瘦長。
我對他的人沒有什麽特別的印象,倒是他的劍,是青色的,揮出來的劍氣還帶着竹香。
一般人的劍氣都是由內向外,攻擊力逐漸遞減,他不同,他的劍氣是反過來的,最外那層反而是攻擊力最高的。近身好打,但不好近身,十分難纏。剛才若不是尹問崖的劍陣,我也沒那麽容易靠近唐年。
“蒼曉道友,久仰。”唐年看我的眼神帶着銳意,似乎剛才對比試時的交手意猶未盡,眼睛亮晶晶的,好像還想和我再約戰一場。
我沒有那種閑心應付他,仙門大比結束之後,我還要去找被我請求留下來的蠱修,讓他們幫忙把尹問崖身上的毒素清理掉,然後幫尹問崖摘下欲果。
我的視線在尹問崖搭在他肩上的手上頓了頓,移開,很沒禮貌地說:“不見得。”
話一出口,對面的兩人都愣了一下。
我承認我是故意讓他們尴尬的。
尹問崖朋友衆多,就算以前不認識,打完一場也認識了。這個唐年和那個柳茂看起來是早就和尹問崖他們認識了,那邊的百裏澤還和柳茂憶往昔,說是他們之前曾經一起組隊做懸賞來着。
啧。
真讨厭。
我就是讨厭所有參與過尹問崖曾經的人,讨厭那些我不在他身邊的日子裏,出現在尹問崖身邊的人。
這種情緒很無理,但是我說不出來為什麽,就是煩。
“蒼曉師弟的意思是說,他平時一直在宗內修煉,沒怎麽出過山,這還是第一次下山參加仙門大比,應該沒什麽人聽過他的名字。”尹問崖又在為我找補,打圓場了,“唐年,我們蒼曉不喜歡和人客套。”
尹問崖說話的時候,唐年一直在看着他,那雙眼睛裏只裝了尹問崖一個人,我不喜歡。
我看着他倆站一起的樣子,從未有過的煩躁。
雖然平時百裏澤也很礙眼,但這個唐年更礙眼。
為什麽尹問崖的身邊不能只有我一個呢?
“原來是這樣。”唐年回過頭,我立刻移開了視線,生怕他看穿我的嫉妒。
唐年對我一拜,起身時,看我的眼神更加灼熱了。
“蒼曉道友,我那不是客套話,我其實從很早之前就在關注你了。”
他動作的時候,尹問崖原先搭在唐年肩上的手,垂了下來。
“是嗎?”我随口一問,有些心不在焉。
對面的人倒是來勁了,他說:“是啊。我第一次聽說你的名字,是從秘境歷練回來的師弟口中,他說你一個人就把蝕骨石花的全部仇恨都吸引走了,還為了大家,吸收了全部毒霧,渾身都石化了,真是太驚險了!他這次也來仙門大比了,可惜很早就被淘汰了,沒機會和你見上面。”
我沉默。
這人不是說真的吧?
唐年越說越興奮了,那張清俊的臉上染了輕微的薄紅,專注地看着我,朝我又走近了一步。
“你們隊伍的比試,我也一直有在關注。特別是你單人直拍的留影石,我每一顆都買下來了,每天都在反複觀摩,非常期待和你的交手!這次終于和你交上手了,我也沒有遺憾了。
“你很強,那記‘春回大地’,我反複看了五十幾次,太厲害了!和你交手的時候,每次劍氣拍過來,我都覺得自己可能要死在你的劍下了,沒想到你能控制得這樣好,只是傷到我,卻沒有殺死我。”
這、這人有病吧?!被我傷到還這麽開心?
我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尹問崖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了我的身旁,他笑着對唐年伸出手,問:“可以讓我看看那些留影石嗎?”
我眨了眨眼睛,感到困惑。
我就在尹問崖的面前,他要記錄我的留影石做什麽?
唐年從衣袖暗袋裏掏出一個儲物袋,小心地交到尹問崖的手裏,說:“尹道友,小心一點,這些都是珍藏版,好多場比試因為蒼曉道友的蹤跡太難以捕捉,所以拍着拍着就不見了,這些珍藏版是所有留影石裏,蒼曉道友出現時間最長……”
他的話還沒說完,儲物袋就在尹問崖的手裏自燃起來了。
啊?我看了看儲物袋,又看了看面無表情的尹問崖,更加不解。
唐年石化在原地,好像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怔怔地看着那個燃成灰的儲物袋。
“啊,不好意思,手滑了。”尹問崖手裏的儲物袋化成灰,被風一吹,就消散了。
我是該信尹問崖睜眼說瞎話,還是信他真的手滑呢?
唐年也終于回過神,他紅了眼睛,按着劍柄,沖向尹問崖:“拔劍!拔劍!來戰!”
我将尹問崖往我身後一攔,擋在他的面前,“我和你戰。”
唐年正要抽出劍,視線越過我的肩膀,似乎看到了什麽,他渾身一哆嗦,僵硬着身體,又把劍收了回去。
我困惑,回過頭。
尹問崖站在我身後,對我揚起一個明媚的笑容。
這和平時的他沒什麽兩樣啊。唐年看到了什麽?把他吓成那個樣子?
尹問崖揉了揉我的腦袋,對唐年說:“我是不限制我們蒼曉交友的。他這人話少,朋友也少,但是呢,如果你對他有什麽想法,我勸你還是打住。那些留影石我幫你毀了。賠償的話,你說個數,我賠給你。”
我擡頭看向尹問崖。
他是為了讓我交朋友,才給我介紹朋友的嗎?
這一刻,我已經想好了,如果那些留影石很貴的話,還是和唐年打一場吧。
唐年撇嘴,說:“什麽嘛,我不就是讓你幫我牽線搭橋,認識一下蒼曉道友,用得着這麽生氣嗎?我對蒼曉道友只有純純的仰慕之情。
“我又不是合歡宗那些滿腦子只有雙修的無良修士,只追求刺激,就愛勾引無情道修士。哼,毀人修行,天打雷劈!”
尹問崖放在我腦袋上的手頓了頓,垂了下來。
“只是仰慕之情,那我就放心了。”他語氣自然,低頭看着我,聲音放低了一些,貼近我的耳朵,和我說話,“唐年是可造之才,劍術也不錯,除了有時候想法奇怪了一點,但人不壞,可以和他交朋友。
“以後……算了,你還會遇到更好的人,要是和他合不來,你就再找一個新朋友。”
尹問崖放低的聲音十分溫柔,溫熱的氣息掠過我的耳廓,我的耳朵被燒得發熱,害羞得想要逃離,雙腳又像是釘在原地,只能強裝鎮定地聽完他說的話。
“喂喂喂!我人還在這裏呢。我可聽見你說的話了啊!我和誰都合得來,蒼曉道友……”唐年在對面嚷嚷着,我卻無心聽他說的什麽。
那邊的百裏澤三人也聊完了,朝我們這邊走過來,問我們要不要一起去聚餐,有位財大氣粗的修士在醉仙樓擺七天的宴席,慶祝玄清宗奪得仙門大比魁首。
我看着尹問崖。
尹問崖推了推我的肩膀,把我推向他們,自己一個人站在原地,對我們揮了揮手,說:“你們去吧,師尊有話要我帶給顏婉前輩,我去找前輩一趟。”
他的笑容無懈可擊。
理由也非常完美。
陽光被厚重的雲層遮蔽,冷風吹過,只留下寒意。
我沒有動。
其餘人三兩成群地往擂臺下走。
即便是敗者組,也是這次仙門大比的第二,觀衆們給予他們尊重和掌聲,他們也擡手回應。
百裏澤和姜久思走了幾步,回頭看向我,等我跟上他們。
我伸手抓住尹問崖的衣袖,用力攥緊。
“你如果不去的話,我也不去了。”我說。
尹問崖笑着說:“去啊,我把話帶到就去。你先行一步,等等我。”
他雙手環胸,後退了一步,衣袖從我的掌心裏抽走。
我垂下微微發燙的掌心,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那你要來。”
尹問崖依舊是微笑的表情,朝我點了點頭,說:“一定來。”
我轉過身,跟上百裏澤和姜久思他們。
在我走下擂臺的時候,眉心微涼。
我擡起頭,天上飄起了雪花。
是初雪啊。
我回過頭去找尹問崖的身影。
但他的身影卻被無數湧向我和他的人群淹沒。
與他相隔人海,我望向尹問崖,從人群的間隙中尋找他溫柔的雙眸,隐隐約約的,似乎找到他了,但眨了一下眼,他就不見了。
那一刻,心髒空了。
尹問崖是個騙子。
我信他才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