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 第分開
◇ 第60章 分開
“還有落下的東西嗎?”彭予楓問。
“應該沒了。”陳禮延低着頭整理紙箱。
貓包一直敞開,彭予楓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把羅程秋找出來再放進去,但每回還沒來得及關上,貓就像是影子一樣溜走了。
陳禮延看着彭予楓到處找貓,笑了笑說:“你歇會兒,我來。”
他知道貓的脾氣,幹脆拆開貓條逗它:“來來來,好吃的。”
不想理他。
是條硬漢貓。
彭予楓坐在沙發上,托着腮看了一會兒陳禮延的引貓大法,幾分鐘後,羅程秋還是灰溜溜地從櫃子裏跳了出來,它去吃陳禮延手上的貓條,卻被陳禮延一把抓住。
“進去。”陳禮延訓斥它。
貓掙紮起來,彭予楓依然坐在那裏,像是一塊沒有感情的石頭,冷眼旁觀着這一切。陳禮延唰地一下拉上貓包的拉鏈,繼續轉過頭去收拾東西。他找來一卷膠帶,認真地封好每個紙箱。
彭予楓站起來,走到床邊對着樓下望了望,看見搬家公司的面包車已經停在下面。果不其然,陳禮延的電話在下一秒響起來:“……對,你直接上來吧……嗯,已經打包好了……寵物我自己帶走……”
彭予楓沒有回頭,只是站在窗邊看着遠處。
陳禮延把公寓的門打開,不一會兒就來了一個熟練的搬家師傅,推着小推車運走陳禮延打包好的東西——一年四季的衣服、畫、還有各種雜七雜八的電子産品、裝飾品、生活用品、一套茶具、羅程秋的一堆玩具……
“師傅,你直接去這個地址,家裏阿姨在那邊,你跟門衛說一聲就行。”陳禮延交代幾句。
彭予楓仍然站在原地不動,他垂着頭,直到看見搬家師傅拉走屬于陳禮延的東西,關上車門,把彭予楓熟悉的那些都帶離他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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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禮延還沒有走,他和他的貓留到了最後。
一星期之前的雨夜,他和陳禮延的關系在頃刻之間分崩離析。
陳禮延承認在和彭予楓的這段戀愛裏,他曾經有過短暫的猶豫……于是,總有這樣的、那樣的契機,不斷地堆疊和累積,直到那個雨夜全部爆發開。
但不管如何,兩人在那之後都忽然冷靜了下來,像是經歷一次狂風暴雨的襲擊,只留下一片安靜無人的廢墟。
後來,彭予楓甚至對陳禮延說,他覺得有一點尴尬,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會變成那樣,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們就把身體裏藏得最深的根莖都一口氣吐出來。陳禮延想了很久,說他也不知道。
彭予楓說:“其實我打算一輩子讓我爸的事情爛在心裏的。”
陳禮延說:“我也是。”
彭予楓說:“你是不是沒想過我是這樣的,你覺不覺得我很可怕?”
陳禮延說:“不會……這個問題我也想問你,你覺得我可怕嗎?”
“不會。”彭予楓對他笑起來。
陳禮延也笑了笑,說:“那就是了。”
彭予楓公正地說:“我覺得那天晚上的事情像是一個噩夢,不過是夢,總會忘記的……陳禮延,你別讨厭我。”
陳禮延搖搖頭,承諾道:“我不讨厭你,我永遠不會讨厭你。”
他們只是在一起談戀愛。
沒有必要去替對方承擔這些問題。
他們只是在一起談戀愛……
陳禮延喜歡帶着彭予楓去外面吃飯、逛街、看展、喝酒……他們的關系就是靠着在這個城市裏四處漫游,一起做快樂的事情形成的。彭予楓和陳禮延自認為的親密,是一種被包裝後的親密……就像包裝精美的糖紙,拆開後竟然得到的不是糖果,而是漆黑的泥丸。
所以,他們一起決定,還是先分開為好。分開的第一步,自然而然地變成陳禮延搬出彭予楓的公寓。
昨晚陳禮延在家煎了牛排,最後一次去超市采購,很小心地幫彭予楓填滿冰箱。
他點了蠟燭,開了紅酒,說要送給彭予楓一次燭光晚餐。
于是,他們吃了一次燭光晚餐,又像是朋友般在一起聊了很久,幾乎聊到天亮。
“那我走了。”安靜很久的陳禮延在彭予楓背後開口。
彭予楓終于回過頭,看見陳禮延單手拎着貓包,站在靠近門口的地方對他微笑。他穿着外套和運動褲,沒怎麽好好打扮自己,看上去一點也不光彩動人,就像一個有點蒼白和疲憊的大學男生。
“彭予楓?”陳禮延見彭予楓一直在盯着自己發呆,只好又說,“我先走啦?”
“嗯。”彭予楓回過神,“你……昨天我忘記問了,你還去上班嗎?”
“上。”陳禮延笑着說,“我這入職一周年都沒到呢,先湊個整吧。”
“過完年就不确定了?”彭予楓聽出他的言外之意。
“嗯,過完年可能就不去了。”陳禮延點點頭。
陳禮延嘆了口氣,他垂着眼睛,因為缺乏睡眠而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彭予楓看着他,提議道:“你先喝杯咖啡再走?”
“好。”陳禮延愣了愣,沒想太久還是留下來。
彭予楓的家裏只有速溶咖啡。
他迅速燒了熱水,看見廚房櫃子裏面的杯子少了一大半——陳禮延來之後買了很多各式各樣的馬克杯,等全部帶走之後,彭予楓發現家裏僅剩一個毫無特點的玻璃杯。
沒有第二個杯子了。
彭予楓想了一會兒,沒怎麽猶豫地又拿出一個碗,他把唯一的杯子給陳禮延用,自己拿碗喝咖啡。走出去的時候,陳禮延看見還笑了一下,開玩笑道:“我是不是……要給你多留一個杯子?”
“不用。”彭予楓拒絕,“平時沒客人。”
“你這好像是在喝中藥。”陳禮延說。
“中藥沒這個好喝。”彭予楓也笑了笑。
兩人喝完沒滋沒味的咖啡,彭予楓再也找不到留下陳禮延的理由。陳禮延習慣性地去廚房洗杯子,打開櫃子看到之前彭予楓看見的那一幕,也覺得這裏面空蕩異常。
陳禮延心裏湧起一陣惆悵,咬緊牙關,差點就想沖出去,不顧一切地再次哀求彭予楓。不,或者他可以重新追他,再追半年,再追一年,兩年……都可以。
但陳禮延恍惚地想了片刻,還是走出去拎着貓包,離開了彭予楓的家。
不是陳禮延要走,實際上,是彭予楓先走了。
陳禮延再次去上班,沒精打采地坐在工位上,點開彭予楓的頭像,卻沒有見到他的照片亮起來——上面标出了彭予楓的休假時間,一共八天,也不知道他攢了多久沒用的年假。
他去哪兒了?陳禮延又打開微信,置頂的仍然是彭予楓,但是他們的聊天記錄卻停留在吵架的雨天,彭予楓問他什麽時候來。
這之後,兩人再也沒有說過話了。
“陳禮延,你身體不舒服嗎?”隔壁的組長關心地問道。
“沒。”陳禮延這才意識到他一直對着電腦屏幕發呆,連鼠标都沒移動。
他沒有完成那一周的工作,周五的時候去請了假,請求延期。組長不客氣地告訴他:“周末麻煩加班吧。”
陳禮延氣不打一處來,想說,那我辭職算了,周末不想加班。可他如果現在離開這家公司,那他就會徹底失去和彭予楓的聯系。他想了很久,最終還是第一次在周末來到公司,拎了瓶酒一邊喝一邊幹活。
周末的公司沒多少人,陳禮延在四樓花了半天時間幹完活,轉頭去二樓,路過了彭予楓的工位。他的電腦屏幕側邊貼了五顏六色的便利貼,桌上的筆筒和毛絨玩具都是陳禮延送他的小禮物。
陳禮延就這麽繞着空無一人的工位走上幾圈,不敢離“彭予楓”太近,又不敢離他太遠。陳禮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離開彭予楓家之後就睡不好覺,貓在家也和他鬧脾氣,沒有以前乖了,今天早上還把貓砂盆踩翻,陳禮延只好請了阿姨去打掃。
全都變了。
就在一夜之間。
陳禮延沒經歷過這麽低落的分手,也許是因為彭予楓是他唯一同居過的戀人,他搬出來的那天磨蹭很久才走,走到樓下的時候又想上樓,天知道他是怎麽堅持到回家的。
阿譚是最先察覺到不對勁的人,随後是張浩然和小沫。
陳禮延搬回自己的家,對他們說他決定和彭予楓分開,三人都不敢相信,小沫當場就質問他:“你做了什麽?”
“很多。”陳禮延不知道怎麽解釋,身體的保護機制似乎讓他不要再回到那個雨夜,“很多錯事。”
張浩然說:“你去道歉了嗎?”
“沒有用。”陳禮延心如死灰。
阿譚和陳禮延去門口抽煙,像是猜出了什麽,半晌,阿譚說:“你動搖了是不是?還是覺得不愛了?”
陳禮延說:“我有過動搖,但我不是不愛了。”
阿譚不怎麽奇怪,問:“彭彭怎麽知道的?”
“我主動說的。”
阿譚頓時瞪大眼睛,夾着煙說:“你瘋了?你真的腦子有病?”
“我有病。”陳禮延實在無法反駁。
阿譚罵道:“你去死吧,真的。陳禮延……有些事情我們可以去想,但是最好別說。你還真的告訴彭予楓啊,你讓他怎麽做?你想讓他怎麽做?”
陳禮延被罵得狗血淋頭,無地自容地答:“所以他走了。”
列車放慢了速度,彭予楓拖着自己熟悉的行李箱,在沿途的一個站臺下了車。他四處望了望,這裏和杭州、南京比起來,要小太多。旅客稀稀疏疏地排着隊,彭予楓向出口走去,發現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陌生。快七年沒回來了,這裏是他以前不願意回來的家。和陳禮延分開後,他終于有勇氣回來了。
【作者有話說】
第三卷啓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