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重陽村晉江文學城
第56章 重陽村26
思緒回籠, 東方泋站在井底，漫天的雨水從頭頂處落了下來。她擡頭看向天空，黑紅色的烏雲翻滾, 讓人恍惚落下的雨水甚至都是紅色的。
一大一小母子倆的屍體依舊蜷縮在井裏, 沒有任何的變化。剛剛東方泋跟随母子倆的視角經歷的，應該是這個世界最大的秘密了。
她想了想，最終伸手将兩具屍骨背在了身上, 爬出了井裏。重陽村完全變了一個樣子, 原本還活着的村民全部變成了零件散落在村子各處，而這間荒宅裏出現了許多其他屍體，女性和嬰兒居多。
東方泋仔細辨認了一下, 才發現，這裏的格局和她在鬼嬰視角看到的住處一模一樣。紅色的烏雲透着隐隐的紅光，村子的方向還有一些莫名的火光, 想了想, 東方泋背着骸骨去廚房找到了用來燒火的長點的木柴, 裹上防水布，抹了油，做了個臨時火把。
在觸發了核心秘密之後, 東方泋覺得應該還需要解決一件事情, 解決了, 這個世界就消失了, 解決不了, 要麽死出去要麽留在這裏。
回到主路上, 東方泋迎面碰到了挺着大肚子跑過來的焰爵、焰洱還有紫薪他們。
跑到近前，紫薪氣喘籲籲的對東方泋将：“聞歌自盡了！”
“為什麽？”東方泋不懂，就差最後一搏, 怎麽這個節骨眼上？
“她是笑着走的。”焰爵嘆息一聲，“先出現異狀的是那個堆滿嬰兒骸骨的坑，幽藍色的光變成了血紅色，染紅了那個地方的天。”
“聞歌看到之後瘋了一樣跑了出去，紅色的天空下起了雨，她看到之後突然仰天大笑，眼淚都笑出來了。”焰洱回想當時聞歌的異狀，“她說能夠看到紅雲重現紅雨降臨，她死而無憾了！然後就跳進了旁邊那條湍急的水流裏。”
東方泋這才知道，聞歌還是向他們隐瞞了一件事。當初他們那一波通關者應該也有人探索到了重陽村的形成和界主的過去，聞歌他們顯然是知道了具體情況，只不過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留了下來。
“還有，天稚也……”紫薪平複了氣息，才開口，“我們從木屋往山下跑的時候，路過了一片種植重陽草的地方，天稚的屍體被扔在那裏，腹部破開了一個大洞，和小楊媳婦還有金穂的一樣……”
一時之間沒有人說話，直到焰爵發現東方泋背上背着的一大一小兩具骸骨。
“這是……”焰爵本想問，但一看身形和組合，不由換了問題，“這是一對母子？”
東方泋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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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洱猜測：“界主？？”
東方泋再度點頭。
紫薪難以置信：“這是你從那口井裏面挖出來的？！！”
東方泋繼續點頭，将剛剛發生的事情以及有關女鬼和鬼嬰的情況和他們說了，才說完就見山路的拐角處，出現了一個人的身影，赫然就是草婆婆。
她佝偻的身形打着傘，在距離他們幾人三米左右處停下。
“真沒想到，你不但發現了這裏的秘密，還從井裏帶出了屍骨。”鬼面轉了轉，看着東方泋背後的方向，“一般人，早就死在了尖銳的爆鳴聲，就算不死也神志不清。”
“那可能我的耳朵承受能力比較高吧。”東方泋平靜的回答。
“不止如此。”鬼面看向她，“井壁內繪制的咒文對靈魂還有絞殺的作用，你竟然能夠毫發無傷的進出……你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我死不了。”東方泋給了一個不是回答的回答，然後問她，“我想将這兩具骸骨安葬，你們是想埋在這裏，還是想回到原來的世界？”
草婆婆沒有回答東方泋的問題，而是問了另一個問題：“安葬之後呢？”
“安葬之後，回家。”東方泋想也不想立刻就說。
“你竟然還想回去。”草婆婆粗粒的聲音變得更加難聽起來，“看到這樣的惡行，你既然還想着回去？！就算你能回去，她、還有她！她們還能回去過原來的生活嗎？！”
被草婆婆指着的人是紫薪和焰洱，兩人的肚子依舊很大，不過明天才是她們要生産的日子，雖然不是很舒服，但目前暫時沒有其他危險。
可是，被草婆婆問到的兩個人卻愣了愣，她們看向自己的肚子，最終紫薪難以置信的問：“您是什麽意思？難道我們就算從這個世界離開，也依舊是懷孕的狀态？”
草婆婆冷笑一聲：“不生本來就不能走，生不下男孩兒也不能走，就算我破例讓你們回去了，孩子自然也是跟着你們一起回去。”
紫薪感覺血紅色的烏雲裏滾過一聲雷，将她炸得體無完膚：“怎麽會這樣？！那我肚子就一直大着？！”
“無論你去哪裏，生下來，肚子自然就會小下去。”鬼面上的一雙黑洞洞的眼睛盯着紫薪，裏面仿佛溢滿了諷刺與嘲笑，“你們現在還想回去嗎？”
草婆婆的話一說完，東方泋徹底明白了，聞歌當初為什麽選擇留下來。那些通關者們看到了女人的結果，而且剛剛草婆婆還說，鬼物發出的聲音還會影響神智，選擇留下來，倒也能解釋的通了。
“至于你。”草婆婆看向東方泋，“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你很有天賦。你不受鎮紋影響，還被鬼嬰喜愛，你可以肆無忌憚的在這個世界，懲罰那些畜生不如的人，讓他們一次又一次體會生不出男孩兒的絕望，讓他們為了生那孩兒，奉獻出自己的鮮血，幾句話就能讓他們絕望，讓他們生不如死，讓他們永遠在希望和絕望裏掙紮，貪婪的欲/念永遠都沒有辦法得到滿足，還必須生活在因他們而産生的恐懼裏，這是一件多麽美妙的事情！”
草婆婆越說越興奮，她小浮動向前移動幾步：“你和我們不一樣，你比我們自由，沒有束縛，只要你接受我們，讓我們用你的身體，我們組合在一起，我們就是這個世界的神明，能夠懲罰一切的不公和罪惡！！”
“我不要。”東方泋想也不想就開口拒絕，“你說沒有束縛，那永遠的被困在仇恨裏不叫束縛？永遠的在這個世界圍繞着這些畜生不如的東西不叫束縛？還神明……你根本不懂神明，神明不會有情感，這個世界根本不會存在。”
篤定的語氣讓草婆婆愣了愣，她憤怒的笑了：“好好好，那你走吧，我知道我困不住你，你完好無損，出去之後依舊能夠過正常的生活。傷不在自己身上，我也沒有資格讓別人感同身受。我真是傻啊，抱着一絲僥幸的幻想，希望你的憐憫之心能夠幫我們複仇……可是啊……”
“我也要離開。”焰洱這時突然開口。
草婆婆這次才是真正的驚呆了，她不可思議的轉過來：“為什麽？你不怕外面的流言蜚語？你不怕生下來的是個鬼東西，被千人指萬人罵？你不怕你爺爺受到白眼和冷嘲熱諷？他那麽大歲數，經得起那些連人話都不會說的東西在背後指指點點，甚至當面侮辱你們嗎？”
“我怕。”焰洱卻極其老實的點點頭，“但我要離開。”
草婆婆這下是徹底搞不懂了：“那如果發生了我說的那些事，你和你的家人都承受不了了怎麽辦？”
“我不知道。”焰洱的回答再一次令草婆婆感到意外，“事情還沒發生，我不會去對未來不知會不會發生的事情下評判。我知道你很痛苦，極度怨恨，恨不得讓這些畜生永世不得安寧，但我不是你，而且未來還沒有發生。”
遠處的火焰蔓延了過來，山裏村民的房子熊熊的燃燒着，不知道是草婆婆點的火，還是東方泋看到的那一幕的後續就是現在這個樣子。
焰洱深吸口氣，繼續道：“但是我知道，無論将來會怎麽樣，停在這裏，希望與絕望就都無法發生了。”
旁邊一直默默哭泣的紫薪猛然轉過頭來，她看着焰洱的側臉，被火光照亮的堅毅又柔和的面龐，在她的腦海裏烙下了難以磨滅的影子。
“我也要離開。”紫薪突然鼓起勇氣，“我要離開，我要離開這裏！我不想一輩子都活在仇恨裏，再說，困在這裏，還能算活着嗎？”
草婆婆又看向紫薪：“你有勇氣迎接即将到來的狂風暴雨嗎？你做好準備連家人一起和你背負仇恨的痛楚嗎？！”
“我不知道。”紫薪直視着草婆婆，“但是焰洱說得對，不走，就永遠都沒有出路。”
“說得好。”旁邊的焰爵笑了，為這兩個女孩兒的堅強和勇敢發出贊賞。
“你真的覺得，你的父母是那些村民害死的嗎？”東方泋突然偏移話題。
“那不然呢！”草婆婆聲嘶力竭的吼，“那些子彈難道都是假的？他們把我父親的屍體用來澆灌重陽草，母親就順着水流抛屍，連個屍骨都找不到！！”
“那我問你，如果你沒有死，你父母會去找那幫村民嗎？”東方泋又問她。
這次對方卡殼了，半天沒回答上來。
“你父母沒有放棄你，哪怕沉默不語悲痛萬分，她們依舊天天照顧你，沒有不管你，沒有對你惡語相向，幫你阻擋一切會傷害到你的東西，照顧你的感覺和感受……”東方泋目光灼灼的盯着草婆婆，緩緩道，“其實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你父母已經做好了迎接狂風暴雨的所有準備。他們那個年齡，直到的人情世故比你要多得多，他們選擇默默承受，只為了你能好起來，他們對你依舊充滿了希望。”
聽着東方泋的話，草婆婆的呼吸粗重了起來，村裏的火焰燃燒得更旺，地面開始顫動，有些村民的房屋不結實，倒塌了下來。
“是你，親手掐斷了他們的希望。”最後，東方泋斬釘截鐵的講。
語畢，半空劃過一道閃電，轟隆一聲，紅色的天空裂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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