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重陽村晉江文學城
第40章 重陽村10
開門的瞬間, 滿地的嬰兒齊刷刷的轉頭,用臉上本該是眼睛的位置,此時只剩下黑洞洞的一雙洞口‘望’向東方泋。門裏門外僵持了半晌, 随後那些嬰兒齊刷刷的向她爬了過來, 不滿利齒的嘴裏發出又尖又細的嘤嘤聲。
被東方泋抱在懷裏的嬰兒突然面向那幫嬰兒一呲牙,野獸一般嘶啞兇狠的聲音從本該來未發育成熟的喉嚨中傳出,令那些爬在地上的嬰兒齊齊一頓。
地上那幫嬰兒好像挺怕東方泋懷裏這個, 立刻停止向門的方向怕, 但好像也不願意就此離開。東方泋試探着邁出一步,沒有一只鬼嬰攻擊過來,不但沒有攻擊行為, 甚至還跟着她移動的方向移動。
來到廚房,爐竈上的鍋裏煮着熱水以防幹鍋,而旁邊的木質儲物架上面, 竟然放着好幾袋奶粉。
姓盧的一個人住, 為什麽會儲存那麽多奶粉?自己喝?東方泋想了會兒, 懷裏的嬰兒張開嘴,吭哧一下咬在了一只拍它的手背上。
意料之中撕開血肉的感覺沒有傳來,溫熱的血色液/體也沒有出現, 它甚至覺得, 自己牙有點兒疼?
于是, 懷裏剛剛安靜下來的嬰兒又哭了。
“哎喲好好好, 這就是個小祖宗。”東方泋将小東西放到竈臺旁用來做飯的案板上, 動手開始沖牛奶。
被放到案板上的鬼嬰:……
瞥了眼旁邊放着的寬背菜/刀, 鬼嬰的哭鬧聲由嚎啕轉為細弱的嘤嘤嘤。
忙碌的東方泋沒注意這邊,她仿佛發現了新大陸,姓盧的竟然連奶瓶都有!!!而且奶瓶的材質甚至有點發黃, 顯然準備了有一段時間了!
所以其實姓盧的有妻子和孩子,只不過出于某種原因導致他現在一個人,會是和小楊媳婦一個原因嗎?
沖泡好奶粉,東方泋将奶瓶往鬼嬰嘴裏一塞,哭聲頓時止住了。只見黑洞洞的眼眶竟然驚得瞪大了一些,随後,竟然吧唧吧唧的開始嘬了起來。
收在門口的那些鬼嬰見了,頓時不幹了,全都張嘴嗷嗷的哭,東方泋耳朵差點被哭聾了,只要繼續去沖泡奶粉。
不過奶瓶就只有一個,索性拿了幾個大碗,半袋奶粉稀釋成三大碗,東方泋來到院子鬼嬰們中間,将碗放到地上,那些鬼嬰蜂擁而上舔/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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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嬰們餓狠了,三大碗牛奶很快見了底,吃完之後,它們徹底安靜了下來,全都趴在地上,擡頭看着東方泋。哪怕沒有眼珠,沒有表情,卻也從它們身上感覺到了依賴。
東方泋蹲下拍了拍自己腳邊的那個,鬼嬰蹭了蹭她的手心,翻身,示意她再拍拍小肚皮。
訝異鬼嬰的舉動,不過東方泋還是輕輕拍了幾下豐盈起來的小肚皮,還順手輕柔的摸了摸。
其他鬼嬰見了,全部紛紛效仿,一個個翻過了身,仰面朝天全都等着她摸肚皮。東方泋哭笑不得,摸是摸不了一點,這麽多挨個摸過去,天都亮了!
她起身,正想着怎麽糊弄過去的時候,卻發現一個驚人的事實——這些鬼嬰,大部分都是女嬰,男嬰只有零星幾個。
東方泋又回廚房将吃得最飽的那只鬼嬰抱了出來,發現同樣也是一名女嬰。寒意自腳下升起侵襲全身,憤怒令她手腳冰涼,憤怒溢滿胸腔。
随即,她想起那個小楊家那個包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嬰兒,那個一點哭聲一點動靜都沒有的小嬰兒,又想起小楊無比怨毒的說出那句‘女孩兒’。
如果不出意外,襁褓裏面包裹着的,應該是一具女嬰的屍體。
是自然死亡嗎?還是人為?看來這村子的情況,比東方泋一開始想象的還要複雜。
見東方泋站着不動,那幫小嬰兒不幹了,它們再次向東方泋這邊聚集過來,爬到她腳邊,拽着她的褲腳甚至想要開始往她身上爬!
被拉扯感喚醒,見鬼嬰們嘤嘤嘤,東方泋幹脆抱着手裏那個鬼嬰頭頭坐到地上,任由那些嬰孩在自己身上爬來爬去,她卻輕輕哼起了歌。
這是一首帶有安魂性質的搖籃曲,它們年幼夭折,本能的向往關懷和溫暖,卻又在懵懂無知的年齡離開這個世界,希望這首歌能夠給它們帶來短暫的寧靜。
薄薄的霧氣中,簡陋的農戶大院裏,一群鬼氣森森的鬼嬰安靜的圍在東方泋的身旁,癡癡的聽着她哼着歌,周身仿若再度被溫暖的水包圍,鬼嬰們停下打鬧和嘤嘤的哭泣,或躺或趴,在地上睡着了。
尤其東方泋懷裏的那一個,睡得格外香甜,青白色的小手抓着東方泋的衣襟,黑洞洞的眼睛閉上了,嘴角露出安穩甜甜的笑容。
東方泋哼了一晚上,那些鬼嬰們安穩的睡了一晚上,當第一縷晨曦穿透山間的薄霧,地上那些睡着的鬼嬰全部消失了,只剩她懷裏那一個。
于是她又哼了一會兒,懷裏那個依舊沒有消失。
東方泋有點兒傻眼:怎麽着?這還賴上了?
賴沒賴上不知道,反正這名鬼嬰一直沒有消失,哪怕日頭又高了一些,睜開眼睛的鬼嬰也只是看了一眼,然後爬到了東方泋的背上藏在帽子下面,小手捉住她背後的衣衫,動也不動了。
姓盧的此時恰巧從外面進來,見東方泋站在院子裏,面前還擺着三個大碗,不由一愣:“老師,您怎麽這麽早?”
等離得近了,看到碗底的奶漬,又是一愣,随後有些期待的看向她小腹的位置:“老師,這碗是……”
“昨夜來了兩三只小貓,應該是山裏的,餓得喵喵叫,吵的我睡不好覺,就去廚房看看有沒有可以喂的,正好看見奶粉,就用了,想來您不會介意的哈?”東方泋開始睜着大眼說瞎話。
那姓盧的聽後,被東方泋的一番說辭驚得愣在了原地。
“小、小貓?”姓盧的難以置信的問,“那、那貓呢?”
“天亮就走了啊,不然呢?”東方泋說完伸了個懶腰,“不說了,我洗漱吃點東西,還要去守靈,盧大哥您一晚上沒睡,趕快休息吧。”
東方泋說完,去廚房裏弄了點鹹菜土豆吃了,又喝了點熱水,抹了把臉就出了院子。
徒留姓盧的站在原地,好半天都緩過神來。
也正是這樣的反應,讓東方泋明白了,看來這些嬰兒的出現,村民們應該是知道,甚至默認的。默認這些嬰兒找上他們,并且大概率還會借用他們的身體。
想到那個姓盧的第一時間就将目光移向她小腹的位置,東方泋就忍不住冷笑一聲。
來到小楊家,方酌他們已經等在門口,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天稚和金穂也來了。
他們二人裹着村民提供的長長的厚外套,同紫薪站在一起交頭接耳,并時不時的詢問一下方酌什麽事情。
東方泋走過去站定,挑眉問:“怎麽?”
“東、東方,你看……!”說着,天稚敞開外套,突出的小腹展現在了東方泋的面前。
“你怎麽……?”東方泋的震驚程度不亞于姓盧的一大早回家看見她站在院子裏聽她說喂貓的事,“你昨夜也染上寒症了?”
天稚臉色蒼白的點頭:“接收我的那家人也是姓楊,寒症發作的時候,給我煮了重陽茶,我喝了一壺,然後跑了一晚上廁所,之後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紫薪嘆了口氣:“不止這樣,東方你看。”
說着,紫薪也敞開了外衣,她的小腹比之前更大了。
“我的也是。”金穂的小腹同樣漲得很大,甚至是這些人裏面最大的。
“你們昨夜都遇到了什麽?”東方泋嚴肅問。
“我們做了差不多的夢。”紫薪說道,“我們有的夢到了到底部鋪滿了白骨的亂葬坑,有的夢到了夾雜着碎骨的湍急水流,有的夢到了沉澱了許多漆黑頭骨的深井,夢裏有數不清的嬰兒,它們被丢棄在這些地方,無人可依,無人理會,震天的哭喊充斥在整個夢境。我們的到來就好像它們的救命稻草,它們拽着我們身上所有能抓到的地方,将我們拖入更深的深淵。”
漆黑的深井、湍急的水流……這些地方東方泋大概已經知道是哪裏了,不過那個亂葬坑,和之前她夢到的灌滿水泥的會是一個地方嗎?
“幾位老師來了啊。”一道聲音打斷了通關者之間的讨論,接待他們的是另外一個男性村民,他自我介紹,“我姓任,村長臨走前說了老師們回來幫忙守靈的事情,沒想到您們真的來了,不嫌棄我們,您們真好!”
姓任的先是誇了他們一通,緊接着便将人往屋裏引:“一晚上大家都沒怎麽休息,還請您們幫着先守幾個小時,其他人過會兒就來了。”
“沒事,反正橋也毀了,我們暫時也沒辦法出去,倒不如安心待一段時間。”東方泋回道。
一聽這話,姓任的高興壞了,連表情都不如感剛剛的沮喪和小心翼翼:“那感情好啊,一定要幫我們村子繁榮起來。”
又是同樣的說辭。從來到這裏到現在,這個村子的人民團結的可怕,所有人都希望,他們的到來能夠讓村子繁榮起來,沒有聽到任何的反對聲音。
在村子裏有着一些秘辛的情況下,他們依然這麽盼望,東方泋很難不懷疑,等村子繁榮起來之後,他們又要達到什麽樣的目的。
幾人進入靈堂之後,姓任的就回去休息了,只剩小楊一個人木讷的坐在棺材旁邊的地上。
血腥味已經很淡了,如果不仔細嗅聞,甚至很難聞到味道,不過東方泋還是發現到了一些不同。
昨夜由于太黑,棺材上的紋路并不明顯,今早借着日光一看,上面畫了許多許多的花紋,東方泋剛想自己細看,被旁邊的小楊打斷。
“您們不是家屬,坐椅子上就行。”然後小楊又指了指地上的水壺,“壺裏有泡好的重陽茶,茶碗在廚房,就麻煩您們自己拿了。”
提到重陽茶,紫薪、金穂和天稚一齊哆嗦了一下。
胖司機仿佛沒看到,繼續交代:“棺材不能碰,不能靠近棺材半米之內,紙錢不是親人不能燒,然後一定要注意,燃着的香不能斷。”
“怎麽才叫不能斷?”東方泋問,“兩根香又不能鏈接上。”
“在另一柱香熄滅之前,點燃新的香然後插上。”小楊說着,擡起發黑的眼圈向他們看了過來,“香千萬千萬不能斷,在舊香燃盡的瞬間,插/上新的香,一定要切記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