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拉拉
第21章 拉拉
清晨,拂曉的光透過窗簾縫隙鑽進卧室,窺得一絲寧靜。
過去二十多天的軍訓生活早已将薄青瓷的生物鐘訓練出來,假期沒有鬧鐘,她依舊到點就醒。
屋子裏開着靜音風扇。
薄青瓷小臂放在外頭,能感覺到在空氣中流淌的絲絲涼意。
她醒來以後沒有立即起床,而是悄然轉身,枕住手臂,靜靜望着身側還在熟睡中的女人,将這為數不多的一刻小心珍藏。
這裏是闵奚的房間,一個人長期生活的地方,很自然就會留下自己特有的氣息和味道。
經過昨晚,薄青瓷發現闵奚身上有一種淡淡的香味。
不是香水的氣味或者其他什麽別的,是一種她形容不出來,卻又很好聞、能夠惑人心神的味道。
朦朦胧胧的光線在灰暗的房間裏流淌,溫馨中,又透着一絲不真實感,讓人感覺仿若還置身夢境之中。
薄青瓷盯着闵奚的睡顏,一瞬不瞬,就這樣安靜看着,好似在欣賞一幅生動的美人圖。
闵奚睡相很好,沒有什麽奇奇怪怪的習慣。
她五官偏清冷,嘴唇薄紅,肌膚皙白透亮,不笑的時候,給人一種只可遠觀的疏離感。
就比如這會兒。
突然,睡夢中的人動了動,隐隐有要醒來的趨勢。
薄青瓷連忙閉上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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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會兒,聽見旁邊傳來窸窣的動靜,她才佯作出一副也是剛剛醒的模樣,揉了揉眼,聲音軟糯糯的:“早上好呀,姐姐。”
“嗯……”闵奚從喉嚨裏懶懶哼出一個單音。
她眯着眼翻了個身,長發披散,渾身透着股慵懶之意和天然的妩媚,嗓音是剛睡醒的低悶:“早上好。”
今年的小長假,從一號放到十號。
這期間闵奚的安排不少,她沒有旅游計劃,卻少不了要趕紅白事。
到了她這個年紀,身邊的朋友一批又一批的結婚,光是今年國慶假期就收到六張結婚請柬,送出去的禮金都夠給薄青瓷再買上一臺新電腦。
白事也有一樁。
是在闵縣,距離有些遠,也很麻煩。
去世的長輩從前與她父母交好,早年幫過不少的忙,報喪的通知電話打過來,闵奚思索良久,還是決定開車去一趟。
她想,如果父母在世的話,也一定是要去的。
去世的人無法完成的事情,那便由她代勞。
至于薄青瓷,也在本地的兼職群裏找到了一份假期兼職——人偶娃娃。
尚算可觀的薪酬,只是工作的內容會有些累。
好在,現在天氣已經涼了下來,至少不會熱得滿頭大汗。
從前,女孩的目标是走出大山,走到闵奚的身邊。
現在,她又有了新目标:好好念書,用閑暇的時間兼職打工,争取早日能夠站到與姐姐比肩的位置。
就連薄青瓷自己都沒意識到,闵奚這個人,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填滿自己生活的邊邊角角。
嘉水的秋天是很短暫的季節,來得悄無聲息,走得猝不及防。
入冬仿佛只是一夜之間的事。
建築學大一課程很緊,周內五天幾乎有一半的滿課,卻不妨礙唐夢姿在12月31日這天的跨年夜脫單。
她的男朋友是大三的一位學長,一米八的身高,模樣斯斯文文,在學生會裏認識的。
薄青瓷并不意外。
畢竟早在開學剛軍訓的時候,唐夢姿早已将自己以前那堆子戀愛史和她們寝室幾個說了八百遍。
現在,總算又有了新的談資。
于是401寝室夜話會,不可避免地開始出現情感話題。
這是寝室熄燈以後的老傳統了,半小時夜話時間,随便說點什麽都行。
邵清薇想不到什麽可以說的,開始胡咧咧:“你們說,唐夢姿這樣的都能談到戀愛,怎麽我就不行?”她腦袋枕着雙手,言語間滿是不解,還順帶嘆了口氣。
兩人的床位緊挨着,這頭話音落地,那頭唐夢姿就直接擡腳踹到她的床尾:“邵清薇,你說話注意點哈。你想戀愛倒是出門多轉轉,多去參加學校活動,每天躲在寝室跟網友連麥打游戲還賴上我了?”
邵清薇“哼哼”兩聲,滿不在乎:“你不懂,我在等待一場入室搶劫的戀愛。”
莊菲插嘴:“戀愛好玩嗎?”
“還行吧,也就那樣。”作為過來人,唐夢姿給出中肯的點評。
對她來說,戀愛不過是緊湊而又無聊的大學生活調劑品。
最近課太滿了,作業也多。
建築狗沒人權,一閉眼就是滿腦子的鋼筋結構,計算公式。
幾人說了這麽久,唯獨薄青瓷一直沒有吭聲。
唐夢姿的床位剛好和她正對着,便探頭撩開點床簾瞧了眼對面被遮得嚴實的床,小聲開口:“乖女兒,你睡了嗎?”
“沒有。”
薄青瓷幾乎是秒回。
“那你怎麽不說話……诶,話說,你喜歡什麽樣的男孩子啊?”唐夢姿突然來了興趣。
薄青瓷骨相很好,以前在山溝溝裏營養不良,身體發育沒跟上。這幾年慢慢長開,個子也直接竄到一米七,細胳膊長腿,标準的小美女一個。
除了皮膚沒那麽白,其它指标都是方方面面的優質。
莊菲就特別喜歡她這款。健康的小麥色皮膚,前段時間還一個勁地追問是怎麽曬出來的。
薄青瓷又哪裏會知道。
“我?沒想過。我現在只想好好學習。”
“那你現在想!”
“非要想的話……姐姐那樣的吧。”薄青瓷不假思索,翻身抱住被子,腦海裏瞬間就有了一個具象化的人。
她其實沒想過自己會喜歡上誰,如果非要有假設對象,那就是闵奚。
她眼裏的闵奚,用世界上所有美好詞語堆在一起去形容都不為過。
薄青瓷心不在焉。
實際上,夜話會剛開始的時候,她的思緒就已經跑飄出老遠。
她在想過幾天游可生日的事情。
姐姐說了,到時候會提前過來接上自己一起過去。
一學期的時間下來,薄青瓷已經差不多完全适應大學生活。也在努力将自己身上那層怯懦的自卑感,一點點扒掉,就像自然界裏動物成長所必須經歷的蛻皮過程。
唯一讓她還不能習慣和适應的,是每個周末結束後,離家返校時刻。
薄青瓷以為,經歷過父母親人的離世,闊別過家鄉,自己應當早已經習慣人生分離的課題。
卻沒想到過往的那些經歷,在闵奚身上完全不适用。越是見不到對方,她就越是想見,哪怕只是聽聽聲音。
可打電話,說來說去,也就是些生活瑣事,乏善可陳。
薄青瓷不知道自己是哪不對勁。
起初,她以為自己是對闵奚産生了慣性依戀。
後來發現,似乎并不是。
在見不到闵奚的那些日子裏,思念的煎熬如同噬骨的螞蟻,在一點一點啃咬她的血肉。不疼,卻是永久望不見盡頭的慢性折磨,只在靠近解藥的那一刻會有所緩解。
“你該不會是拉拉吧……”突然,唐夢姿出聲打斷薄青瓷的思緒,開着誇張的玩笑。
女孩一頭霧水:“什麽是拉拉?”
邵清薇咯咯直笑,她清清嗓子:“我跟你說,拉拉就是……”
“沒什麽,哈哈!”唐夢姿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又一腳悄悄踹了邵清薇的床,示意對方閉嘴。緊接着哈欠連連,一副很困的模樣,“還是睡覺吧,好困,明天早上又是一上午的專業課……”
寝室的姐妹夜話會戛然而止。
然而,薄青瓷卻沒那麽好糊弄。
等大家都安靜說完晚安以後,她摸出手機,悄悄給邵清薇發消息過去:
-薇薇,什麽是拉拉?
邵清薇果然沒睡。
薄青瓷只看見對話框的上方,“正在輸入”這四個字一會兒出現,一會兒消失。
等了差不多一分鐘的樣子,邵清薇的回複才姍姍遲來。
她回了三個字:
-[微笑][微笑]貨拉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