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比較看不慣一些工作狂
第61章 比較看不慣一些工作狂
“還不是你非要來這山裏!”
沈清塵氣得臉色忽白忽紅,長這麽大就沒如此丢臉過,獵物叫他搶了,人還被陷阱吊起來,挨狗踩了個花臉,甚至險些被山匪抓去當什麽壓寨夫人!
“是你主動跟來。”
杜川保用袖子替他抹了把臉,哪知道濕泥越抹越花,配上撕破的衣服,沈清塵這會兒更像個叫花子了,只好尴尬作罷,輕咳兩聲當作無事發生:
“反正,我贏了。”
“……”
“耶,半個月不用寫字兒咯。”
“……”
兩人打林子裏拖着獵物出來的時候,秋月紅正帶人火急火燎的尋他們。
轉身眼瞧自家世子衣衫不整,蓬頭垢面,破爛不堪;再看看杜川保春風得意,容光煥發——
她把手裏長戟握得咯咯三響,目露殺氣地低罵:“混賬。”
“王八蛋。”沈清塵有了靠山,立馬跟着補了一句。
叫這女将聽了,當即來了精神,好像得了什麽暗許,猛地舉起長戟,直逼杜川保鼻尖,吓得他一個後仰險些從馬上跌下來。
“世子,要殺了嗎。”
沈清塵咬咬牙,沒再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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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獵有驚無險,王室玩兒的歡樂,但洛南人民今年的夏過得并不算和平。
漕渠洪澇泛濫,民田受災嚴重。
先前賦稅過重帶來的遺症并未消散,百姓沒有得喘息修整的機會。王室一面要撥款赈災,一面又要備軍養兵,落得王室焦頭爛額,人心惶惶。
百姓開始将罪過歸于傀儡心的大肆采伐上,前些年被逼無奈,沒有辦法,導致神脈受損,民不聊生——
怎得現在北安強迫進貢的令都停了,王室還在聽從那北安來的新将軍之令,繼續急急開采着傀儡心呢。
杜川保總歸是個外人,再加上洛南百姓們早對北安敏感警惕,心懷不共戴天之仇,上哪兒願意接受他去,甚至愈發排斥起來。
沈清塵身為世子,且那将軍是他帶來的人呢,為了安撫民心,排除顧慮,忙得幾乎每日都要到處跑。
抛頭露面,代理國事,他心裏一向是有種懷罪感的,自從逃出皇城以後,景行淵對洛南出兵便是早晚的事。
雖是身不由己,但既然做傀儡也救不了洛南,倒不如放手一搏,親力親為,至少這等事上絕不能馬虎,
以至于這位世子幾乎是勞神傷身地過度操勞愁心,在皇城熬壞的身子,短短幾月總不能恢複如初,一味勉強自己,總會招架不住。
偏又不願意同杜川保分擔這些,他知道杜川保成日帶兵有多盡心盡力的,一是怕他知道緣由後,萬一覺得費力不讨好,鬧了脾氣,影響練兵。
二是認定諸事皆由自己而起,當由自己終了才是,與他何幹。
沈清塵不止一次地在深夜歸殿,掌燈教導杜川保習字讀書的時候困得睡在案上,到底要人抱回榻上去。
但還是不夠。
洪災過後,農民整年都會顆粒無收。
洛南西界的望遠鎮地處偏僻,又是傍河而生,這些本是傍着神脈生存的村落,以傀儡心代勞務農,受災最是嚴重。
那兒的人本就家底翻空,甚至當初因勞役負的債都尚未還清的村民,忍無可忍,到底民憤起義。
自被強迫勞役後,神脈再封,只有王室才有進去開采的特權。
他們沒了賴以生存的資源,手中又無獲取傀儡心的權利,加之農田遭災,
救濟不過杯水車薪,于是幾座村落的千餘農戶借着所剩無幾的傀儡心自制武器,揚言要破除王室特權,霸占神脈,投奔北安。
沈清塵将這一切罪責歸咎己身,無能救濟不了望遠鎮的百姓,也怪自己當初在皇城的時候沒能及時得知真相威脅景行淵,才害其深陷苦役。
于是即便叛軍連破數城,強行破入神脈尋采傀儡心,他都還在不停尋着緩和關系的解決方案,連熬三四個通宵後身子終于受不住,發了高燒。
世子發燒,倒給杜川保急得腦袋冒煙。他怕那小身板子撐不住呢,本來毛病就多,誰知道一燒起來,會不會出什麽大毛病。
“別看了不行?”
杜川保拎着冰鎮過的手巾,看着那大熱天裹棉被窩在榻上提筆辦公事的人就來氣,腦子估計都賺不來彎兒了,拼的什麽命呢,休息一天這國家是不轉了,還是天要塌了。
“快了,還有幾些。”沈清塵沒擡頭,任由杜川保“啪”一聲把毛巾糊他腦門上,還被冰得竄了個激靈。
“墨。”
“……”杜川保黑着臉把硯臺舉過去,讓他沾了筆。
“看啥呢。一天天的。”
“國事,不勞您費心。”
“你頭不暈嗎?”杜川保蹲在他腳跟兒地下,舉着硯臺,憂心問。
“暈。”
“身上不疼嗎?”
“疼。”
“那就休息呗,你這樣也沒效率——”
“杜川保。”
“嗯?”
沈清塵嘆一口氣,提了筆,再道:“閉嘴,吵得我頭更疼。”
“……。”
是夜,杜川保終是忍不住,趁沈清塵燒睡得暈時,爬起來點了個小火折子,偷偷窺了那害他每日燒成火炭還要蹙眉盯看沉思的文書。
不看不知道,原來沈清塵竟是一直将叛軍起義之事瞞着自己,大抵一是覺得這種關頭若是內讧,有亂軍心,二是不想暴力解決問題,畢竟都是他洛南子民。
他在那撐額坐了半宿,回頭看了眼榻上難受得在夢裏都哼唧的寶貝。
默然起了身,套上架上的外袍,推出門去。
連夜帶小隊精兵潛去望遠。
不出三日,一舉将望遠鎮三千叛軍清了個幹淨,殺的殺,降的降,幹脆利落,抓了叛軍首領斬首示衆,試問誰還敢趁亂謀逆,皆是如此下場。
再立城門之上,洪聲宣揚,當下洛南唯有凝聚一心才,有可能抵禦北安不知何時會殺來的大軍,而不是在這兒搞什麽內讧。
“若諸位中有人不服我一介外人領洛南大軍,杜某願受校場插旗,領略各位英姿!”
事情很快傳到王室中去,一些對自己持懷疑态度的保守派親信到底坐立不住,集體跪在帳前,求将擅自出兵,私用兵權,濫殺無辜的杜川保捉拿歸罪。
說到底自己終歸不是洛南人,如此拿了兵權,掌控洛南命脈,被人堤防警惕也是正常。
不過嘛,無所謂。
沈清塵身子尚未好透,聽見這消息也是大吃一驚,抱着病體趕去帳外,便見杜川保早就主動綁了自己,跪在面前。
四周控訴罪名的喧鬧他是一聲都沒聽進去,只是大步過去薅起他的衣領,勃然大怒。
“誰叫你殺的!那是我的子民!”
“叛軍就是叛軍,害群之馬,湯裏的老鼠屎。你下不了那個決心除,我幫你一把而已。”
杜川保說的時候眉眼帶笑,甚是頗是寵溺地歪頭仰目,安然看向沈清塵:
“你大可以治我的罪,要殺要剮,随便的,只要能解你心結。別再折騰自己了,沈清塵,你該學會放下些留不住的東西,即便不甘,可那終不是你的。就像那日你當我死了,卻還不肯松手,險些被錯過唯一逃走的時機,這不是忠貞,也不是情愛,只不過是你放不下的固執。”
沈清塵喉嚨一酸,咬着後槽牙,胸口起伏得厲害,愣是頓了許久。
“杜川保,你知不知道擅用兵權是什麽罪!那是死罪!”
沈清塵急紅了眼,騎虎難下,攥着他衣領的手都是根根青筋暴凸。
“那你就殺了我以儆效尤,反正兵我都給你訓好了。景行淵若是來犯,有你領着,他們也能抵。”杜川保笑道。
“我……”沈清塵說不要出話,生理急出的淚汪在仍帶病态緋紅的眼眶裏:
“我是因為什麽,才不讓你看那些文書的……”
“我就是怕你會像現在這樣!”
“愚蠢啊!”
“——我不蠢。”杜川保跪得腰背挺直,唇角那抹笑意從未掉過:“我們倆許是應該融合一下,一個心思缜密,卻優柔寡斷了些;一個雷厲風行,卻沖動發昏了點。”
“你怎麽……”
“不蠢,事兒不是解決了嗎。往後別什麽都想着全往自己身上攬,我不是你房裏的擺件。”
洛南王沈垣在背後沉目深思許久。
到底緩然起身,行至沈清塵身側,将他幾乎要用目光把杜川保撕碎的兒子推到身後。
洛南王為人雖是優柔寡斷,但并非不明事理,且洛南經歷如此多變故之後,他早懂得一味忍讓并非正途的道理。
“武将杜川保,擅動兵馬,肆意獨行,死罪難免。但其平亂有功,且安軍心,洛南當下屬特殊時期,不可無将,念其忠心,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行軍杖五十,以示警告。”
再起身掀了大袖,朝那些未得如願,仍在跪請死罪的部下呵道:
“都別在這兒鬧了!諸位若有誰能像杜将軍一般,連夜拔除三千叛軍的實力,再來同本王在這兒叫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