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敢割腕?
第14章 你敢割腕?
杜川保坐在攝政王府後花園的池塘旁邊,盯着池子裏又肥又大的水墨錦鯉,滿腦子想的都是這玩意蒸着吃得多香。
——要不今天晚上就跟後廚說,沈清塵想吃清蒸鯉魚算了。
不過回了神,想起來這兩天沈清塵不在府上的,被王爺帶出去辦什麽事兒。
可能再不濟,畢竟他也是個世子,應當會偶爾出去撐撐什麽場面吧。
不過明兒說好要帶他出去逛逛的,人不回來,逛個屁。
可憐的小兔崽子,就是沒有那出門自在的福氣呦。
恰巧巡到這兒的陳錦看到他偷閑,陳錦好歹也是個小隊長,停了隊伍步子招呼他道:“杜寶川!抓着你了!”
他聽見人喊,扭回頭不高興說:“今兒病假最後一天了,還不讓人透透氣!”
陳錦咯咯笑得厲害,故意吓唬他:
“病假就當在屋裏好好躺着,這兒是攝政王府,又不是你家後院,說逛就逛呢!慶幸逮着你的是我,要別人,該抓你回去挨板子了!”
真TM事兒多!
杜川保一肚子的氣。
前幾天躺的人都要生瘡長毛了,好不容易昨天能活動些,今兒趕緊想着出來曬曬太陽活動筋骨,怎麽還整了個不讓瞎逛。
“先前瞧見王爺的車架回來了。”陳錦踩在圍石上,吊兒郎當的跨着步子說:“你那珍寵也該跟着的,歇不着咯。”
沈清塵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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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寶川聽了趕緊拍拍灰站起來,後背才生了痂,還挺疼的,不敢大勁兒活動胳膊,動作起來總覺得自己娘們唧唧。
“去哪兒?”
“後廚。今晚吃鯉魚!”
陳錦一愣,随即大驚失色:“杜寶川!你瘋了!王爺池裏的錦鯉你都敢釣!價值連城的東西,你一條命都賠不起!!!”
“我又不是欠兒登的,不至于這麽想不開。”
欠兒……登?
陳錦撓了撓腦袋,又不放心地大概其點了點池子裏的魚。
杜川保繞到後廚,後廚的夥計見了自己都懶得打招呼,只把菜刀往案板上一丢,問:“吃啥。”
“清蒸鯉魚。”
“行,正好昨兒進來一條。”
“再拍根兒黃瓜。”
“……又吃黃瓜?”
“白米飯不要了,胖人。”
夥計擡了擡眼,估計是尋思珍寵還能怕胖呢,但也沒吱聲。
“王爺先前差人下來,吩咐今日給珍寵煮參雞粥。”夥計指了指旁邊咕嘟炖着的瓦罐,說:
“本來也沒白米飯的。”
參雞粥?
那不是大補氣血的嗎,也挺好,沒想這瘋子王爺還挺關心他。
“行。還有什麽零嘴兒嗎?”
“有,晌午給王爺備了但沒吃,退回來的涼糕。若是不嫌棄,給您擱裏頭?”
“妥了,我晚點過來取,辛苦。”
畢竟最後一天得閑,逛又不讓逛,時候還早,不如回去補個覺。
護衛寝的大通鋪天天晚上幾十個男的擠一起睡,呼嚕聲連天,天天跟比賽誰睡得死似的。
雖然部隊宿舍裏也是這麽住的,但至少現代社會有種東西,叫耳塞。
正趕白天寝室空,難得清淨——睡了個爽。
回頭要不是打更人鑼聲大,估計今天就這麽睡過去了。
瞧見時候不早,趕緊跑去後廚拿上吃的,擔心小世子忙活這麽多天,連王爺都主動差人給他補呢,估計累得夠嗆。
他才一推門,就看見沈清塵果然四仰八叉躺在地上,披散的頭發把臉擋得嚴密,睡得實惠。
“呦……有這麽累的嗎,起碼到褥子上睡啊,小少爺哪有睡地板的道……理?!”
杜川保剛想蹑手蹑腳的進去,陡地覺得哪裏不對。
沈清塵向來覺輕,或許是出于某些心理陰影,對人聲格外敏感。自己每次來的時候,才推門他就能爬起來。
況且就算今日真累壞了,他又豈會是跟自己似的,困急眼了席地就睡的糙漢子?
“沈清塵?”
“沈清塵!!!”
“沈清塵!沒事兒吧!你醒……
杜川保剛要去把人抱起來放回褥子,手才撈着人胳膊,赫然看見他手腕上纏着一圈明晃晃的紗布!上面甚至還有洇出來的血漬!
他……他這是……!
“………嗯…?”
沈清塵朦胧間被他搖得厲害,再加嗓門洪亮,略微清醒了幾分,但還是渾身無力,軟塌塌的發不出聲音,只能迷迷糊糊應了一聲。
杜川保異常嚴肅地正色道:“你睡地上了。”
“哦……”
杜川保看他磨磨蹭蹭也只能勉強動動手指,底氣低得好像随時要斷了似的,說:
“鏈子……太沉了,我走不過去……太累了,頭暈,就…啊……我也不知道……”
杜川保沒吭聲,一把将人撈起來,擱到褥子上,他軟得跟塊棉花糖似的,感覺再碰幾下,就該被體溫給化了。
“謝謝你哦……”
他站直身,居高臨下看着腳下躺着的糖人兒面色蒼白,毫無生氣,還一副不愠不火,怒氣幾乎潰堤,瞬息着呼嘯而來!
“沈清塵,說好的國仇大恨呢!連我的命都肯随便丢去換尊嚴的人,怎麽這會兒突然自己尋死去了!”
沈清塵遭他冷不防的怒吼吓得一哆嗦,木然睜眼。
他覺得納悶兒,可他再多半分力氣都沒有了,連睜眼都是耗盡力氣,更別提坐起來同他理論。
“誰要尋死了。”他只能嘆出這麽一段字來。
“那你割的什麽腕!當我瞎啊!”杜川保氣得腦門冒煙,“誰愛看你活不起那樣兒了!”
沈清塵這才明白過來,眼睛往自己手上瞄了瞄,輕描淡寫道:“這是籌碼。”
籌碼?
什麽的籌碼?要拿命換?
你那命對別人有什麽重要的,反倒是卡在洛南和朝廷中間,你死了他們才能名正言順出兵,強占,你不死,就永遠該是根心頭刺!
何必再這般作賤自己!
難不成……是景行淵逼他了?
那瘋子這幾天到底送他去了什麽地方,竟能逼他到如此地步!
也是啊,沈清塵他這麽天真,肯定說被騙就騙,況且忍氣吞聲久了的人,很有可能像現在似的,裝作若無其事,跟上次胃疼一樣,想着挺挺就過去了,反正還得活着,反正……
以後永遠都會這樣。
怒氣不争,卻又罵不出口,只把自己急的要命,他想不到一個人做到再無留戀的去自/殺未果,還怎麽能這樣平平靜靜在自己面前說着謝謝,謝謝你把我抱上來啊,地板挺涼的,我再沒力氣了,脖子上的鎖鏈太沉了,也就這麽幾步的距離。
我走不動啦。
他想起一個叫做“微笑抑郁症”的病,習慣刻意掩飾自己情緒的人,出于尊嚴與責任的需求,到最後只能以微笑來掩飾自己內心幹涸到寸草不生的悲哀。
是啊,他才十九歲啊,他曾經是個世子啊。
在這個朝代背景下,他本該是個鮮衣怒馬走金殿,是個朝氣蓬勃的年紀,享受着他的仆使成群,浪蕩纨绔,無憂無慮的生活。
而不是這般卑微的困在牢籠裏。四壁空空,困得不只是人,更是消了他一切求知,渴望,連窗外景都窺不得的,只有他一床被褥,真像個寵物似的吃喝拉撒睡過,活着就行。
誰不抑郁!
換位思考,要是自己,怕不到三天就該一頭撞死了!
杜川保把自己越想越難過,想到最後都快猛男落淚兒了,沈清塵才在他逐漸陰沉下來的臉上,瞥見他發抖的唇,和逐漸變得發紅的眼,大為不解。
“怎麽了,我都不疼了,你……你到底在氣什麽啊。”
“我氣這世道!”杜川保咬牙切齒,說:“霸權主義,連個給你鳴不平的地方都沒有!”
沈清塵愣了小會兒,好像明白過來了什麽,無力地嗤嗤笑道:“想什麽呢。你以為我是想不開,自己割的啊?”
杜川保險些被自己醞釀出來的這點兒操蛋的情緒噎死!
“不……不然呢?!”
“亢金大軍需要的傀儡心數量巨大,而傀儡心離了洛南,其神力便會逐漸消耗殆盡。景行淵是叫我去引血喚醒枯竭的傀儡心,以代替大肆盲目的開采。”沈清塵努力靠着游絲的力氣,帶笑淡淡道:
“我自然是樂意的。一來說明我這身子對他們來說還是有用,不至于因某天想強占神域而殺了我,發動戰争;二來,重喚傀儡心便可減少對神域開采破壞,怎麽說都是對洛南有益,不過是取些血罷了,有何委屈,還要鳴不平了。”
……
原來……
昂!
杜川保現在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算了。
合着我在這給自己給自己寫虐文小說呢啊?
他奶奶的!
幸虧老子繃住了,沒真哭出來,不然豈不是要丢個大臉!
他趕緊拿腳尖點了點躺着犯迷糊的人。
“喂,你真沒事兒?”
“嗯……就是頭暈,想睡覺……”
失血過多啊。
取人血也沒個節制,獻血都要依體質定CC的,真離譜。
難怪要備參雞粥。
“別睡,你先起來把粥喝了,補補。正好這兒還有條清蒸鯉魚,多少吃點兒。”
“不吃……我困……”
沈清塵耍賴凹起調子來了。
“不吃別逼我往你嘴裏塞啊!起來!”
杜川保最煩他這賴唧唧的樣,再加上剛才惱羞成怒,跟東北調子本來就直來直往,“說話就像吵架”的生硬調子,就算只是單純威脅——
沈清塵眯了下眼,心底翻上來的舊憶讓他還是沒法對這一張臉完全放下防備,甚是謹慎地瞧了他眼色,小心問:“當真……?”
“瞅你這熊樣吧。”
他把粥從食盒裏往外掏,再一層層卸下來香氣撲鼻的清蒸鯉魚,泛着醋香的涼拌拍黃瓜,再到一小碟涼糕,邊嘟囔着邊拿筷子剔起魚刺,把淨肉擱到碗裏,說:
“今天不吃,氣血不補足了,明兒怎麽帶你出去。還說什麽逛街買衣服看馬戲呢,你就在這屋裏爛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