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死亡
第11章 死亡
果不其然,細鞭霎時密如雨暴雨鋪天蓋地打了上來!
杜川保都不知道一口氣挨了多少下,只覺得皮開肉綻,喘氣機會都不給,疼得快要失去知覺。
“是啊。你說得對。他馴不好你,打死了,換一個就是。”
景行淵捏緊手鞭,再度揮手。便是奔着要命去的!
他忍不了了。
拼死拼活給你守宅擋箭的護衛的命,就不是命了!
“沈清塵,你個小兔崽子!!!”
沈清塵赫然一顫,微地蹙眉,把臉偏得離他更遠。
即便身上,臉上,星星點點全是從他身上濺出來的血點。
滾燙得快要灼傷皮膚。
“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就且應了他能怎樣!作秀不會嗎!作秀!!我操……疼死我了……你,你!老子這些日子待你這麽好,你就狠心見死不救!!!混蛋玩意兒,你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
景行淵容不得他吵成這樣,更覺得早點打死算了,安靜,把手勁兒加的更大。
他在眼前發昏,疼得連嘴裏都是腥的,失去意識的邊緣。
猛地想明白了杜寶川為什麽要那樣對他。
“……杜寶川是要活命才那麽對你!他媽的,沈清塵……我現在是懂了!他做的對,太對了,太他媽明智了!老子,老子就他奶奶的心善沒好報!還他媽生怕你遭人欺負,趕着來送死!呵……你想要我死是吧,啊?好!遂你的願!這破垃圾人渣味的身子,爹還不稀得要呢!不過你可別忘了,區區衣冠禽獸,你也一樣!誰也不比誰高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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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清塵渾身一顫,驀地擡頭看向咳了血出來後徹底昏死的人。
……
【——拖出去喂狗吧。】
【還…還剩口氣呢?】
【等……等等,王爺……王爺!!!】
……
——【我求你了……醒醒………】
——【求您了……】
吵死了。
救護車的急躁的鳴笛混着嗚咽不斷,無從而來的哭聲,仿佛置身某間暗室,四處擠壓着漆黑的空氣,魂不附體失了五感,唯有窒息的混沌與混亂。
——【015768號杜川保,高空墜落,生命體征危急,多處骨折伴顱內出血……】
——【015768號杜川保……】
——【哔——】
——【“隊長,隊長!!!別睡啊,別睡,求您了,隊長!”】
——【“杜寶川,我要你的命!!!!”】
懇求與咒罵聲結成一張巨大蛛網将自己糾纏其中,他覺得自己的靈魂就像是那可憐蝴蝶,折了翅黏在上面動彈不得,有人叫嚣着要自己的命,有人哭着喚自己活下去。
我死了。
我知道我死了。
可魂靈卻遭禁锢一處,黑暗中無形的巨蛛虎視眈眈。
哀怨的哭聲環繞不斷,直到耳邊折磨人的百種混合噪音逐漸減淡。
救護車的鳴笛聲褪弱,心率機停止時的哔聲模糊,醫生急救時的談論聲,他迫切喊着他名字的戰友聲,一點點消失不見。
開始墜入水中般與世隔絕的莫大孤獨感窒息了鼻腔,心頭卻是前所未有的釋然。
唯有那悲切至極的哭聲沒有散去,反倒逐漸清晰,放大,最後響徹腦海。
……
哭喪啊!哭哭哭哭哭!煩不煩人!
死就死了呗!
“嗚嗚嗚…咕………嗚——”
哭聲從開始的嚎啕再到筋疲力竭的嗚咽,聲音可算漸得淡了,杜川保才像得了清淨,長舒一口氣——
哎呦我去,好雞兒疼……!!!!
豁地睜眼,發現自己趴在床墊上,後背上突然襲來的痛感疼得半個身子都快沒了知覺不說,渾身還被包得像個粽子似的動彈不得。
……
這家徒四壁的是……
我靠!不是吧!不該死了嗎!現代科技沒救活我,這個破爛地兒随便拿破布包包,我就能活了?
怎麽又回來了啊!
——“老天爺,你怕是有什麽大病!”
杜川保生無可戀,一聲哀嚎。
“啊!”
“哎呦我去。”
要不是身邊迷迷糊糊趴着的人被他一嗓門叫驚醒,他都不知道旁邊還有個人在。
趴着扭頭費勁,簡直就是個落枕的狀态使勁掰着腦袋一瞧,呦。
這不是那個姓沈的小癟犢子麽。
沈清塵哭得眼都腫了,也不知道跪在旁邊守了他多久,以至于擔驚受怕筋疲力竭的睡了過去。
如今看他醒了,又驚又喜地拿着他那對兒撩人鳳眸小心瞄着他。
“醒……醒了,你醒了?”
杜川保:……
“還疼不疼啊……”
杜川保:……
“你這樣我害怕,說句話吧……”
沈清塵看他沒反應,怕他傻得更厲害,試探着推了推胳膊。
杜川保:“我操你媽。”
“……嗯?”
杜川保翻了個大白眼,咬牙切齒,破口大罵!
“我說,我操你媽!”
“杜……”
“我操你媽,操大爺,操你祖宗!小癟犢子小兔崽子王八羔子!少捅咕我!膈應死人了!我tm就是腦子挨驢踢了才想方設法的對你好!哎呦,哎呦呦~不就是個護衛,死就死了,王府裏像我這種的三百來個呢~啊對對對對對,對,我活該,我是就是救蛇那個農夫,你救我幹嘛啊,下一個會更好!哎呀……嘶……哈……疼死老子了!”
杜川保這一堆話跟高射炮似的一連串兒罵得是個爽,沈清塵被他罵得發了懵,淚兒含在眼睛裏,估計是快流幹了,要不這會兒早該稀裏嘩啦成了河。
“問我疼不疼?好意思問我疼不疼?!你但凡心疼我一點兒,但凡當時有半點照顧到我的猶豫,我都不會這麽憋屈!景行淵讓你給他爬,我也看不下去,寧可他打死我也不願意讓你受那委屈!可你那是什麽态度啊?啊!我樂意替你把這賤命丢了是一說,你為了換你那不值錢的尊嚴,不屑一顧把我當條狗似的死活不管,是另一說!”
“杜川保,對不起……我……”
沈清塵百口難辨,只絞着手指把自己虎口掐得通紅,艱難道:
“我本以為,你是來看我笑話的。”
“啥玩意兒?!”
沈清塵神色複雜,無意識的擰着掐自己的肉才能保持情緒,像個什麽委屈極了的小動物。
“景行淵要你在他圍獵回來之前逼我馴服,所以你如先前那般不擇手段,逼我就範。杜川保,你知不知道,我做夢都想殺你。”
“那你他媽殺啊!救我回來幹嘛!我想回來嗎!”
“我殺了!!!!”
沈清塵忽然失了智似的尖叫,他猛沖幾步晃得金鎖亂響,幾乎是成了撕心裂肺地喊:
“我殺過你的!我體內有洛南神族後代的血脈,可操控神跡遺物,是無數人觊觎的珍寶,對普通人也是慢性致命的毒!我分明被逼至極,寧肯玷污神佑世人的祇意,咬破嘴唇渡給你過,你也分明不省人事昏迷過去了,可你怎麽還能好端端的回來這裏!我本以為你會加倍報複,折磨,卻不想……”
“會和換了個人似的……”
啊?
原來杜寶川是他殺的?!
啊,所以說你殺了杜寶川,我才會陰差陽錯重生到這個人渣身上!!!
好你個沈清塵,罪魁禍首居然是你!
杜川保現在挪不了身子,覺得自己就像個脖子以上才能活動的植物人,除了兩片嘴唇子還能叭叭的罵。
憋屈得要命,想揍他一頓都擡不起手。
“所以你上次失利,這次就想借他人之手殺了我呗。真有你的啊,沈清塵?好樣的,準備殺了我還你個世界清淨?”
沈清塵搖頭痛苦道:“可是正如景行淵所言,你不過區區護衛,死了一個還有更多,不值一談。可我殺了一個,就還要違背神祇殺上第二個,第三個,被第二個,第三個像你這樣的人玷污,辱弄……這是我的命,就是我的命,我逃不掉,我……我還不如……!”
“還不如就敗在我手裏。”
杜川保疼得耳鳴,實在懶得消化這些問題,他只想爬起來把這小白臉揍破相,把他那精致的鼻梁骨給捶榻咯。
免得自己都到了這種關頭,坦白說要弄死自己了,還能看着他那張白蓮花似的漂亮臉心生憐惜。
“是……”
“我這命,真踏馬不值錢。”杜川保罵了自己一句。
沈清塵往前跪了幾步,他的手冷冰冰的,就像開在高原極寒處的花兒,惹不了塵埃,觸不及春暖。
他握上了自己的手,指尖傳來緊張下細微的顫,誠惶誠恐,卻是個真切。
“你要什麽,我盡量償給你。”他說,“你別棄我而去。”
“明明是你要我死。”
杜川保自诩鋼鐵直男,又被他傷得心拔拔涼,才不吃他這套,冷嘲:
“沈大世子這老鼻子嬌貴的,伺候你的人斷不了,又這麽嫌棄在下,何必在我這一棵歪脖子老樹上吊死。”
沈清塵握着他的手掌,細若垂柳的手指穿進他的指縫,帶着欲拒還迎的意味十指相扣,像是自己頸間的鎖,把他也鎖進了他的手裏。
他不在乎自己身上再多幾枚鎖了。
他的動作并非帶有情欲意味,或許只是年少無知,金牢籠中困大的小世子并不識得何為暧昧,何又為逢迎,他只是被關了太久,或如皇帝言為愛護,或如攝政王言為珍寵,他并不覺得歡欣,并不喜樂。
他不自由。
于是便以為愛不過如此,不過頸間鎖鏈有形與無形的差別罷了。
也不知道該如何讨好一個人,如何留下誰在身邊,就這樣笨拙的以為好像杜寶川曾經強迫自己行女子房術那些事時,他臉上極樂的歡愉,與以卑賤之身将尊貴之人壓在身下,聽他求饒哭泣時的餍足。
他覺得那就當是他喜歡的。
所以即便自己厭惡至極——
“我體內有洛安王室也百年難出一人的上古神脈,可以血祭號令靈脈遺跡。”
沈清塵摩挲着他的掌心,聲音寡淡輕盈,與指尖一同軟軟癢癢搔得他頭皮發毛,卻又奇奇怪怪的不想甩開手。
“遺跡中最為北安皇族觊觎的傀儡心便屬神脈其一,當朝皇帝的聖座‘滄龍駕’就是當年洛安的貢品。然而景行淵這個意欲熏心的瘋子卻從中窺得私心,造‘金鸾護’為武器的構思成功後,開始勒令洛南大批進貢傀儡心。”
“可傀儡心乃是神脈,不可大肆開采,更不可用于戰事予人間災難,父王拒絕,景行淵意圖不果,遂以謀逆之名強行發動戰争強占神脈,造出一只所向披靡,勢無可擋的機關獸大軍‘亢金’,試圖屠盡洛南時忽然失控不動,自此才發現了傀儡心唯一的弱點——”
沈清塵喉結一滾,絕望道:“那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