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林躍飛笑得渾身發抖, 手裏的試卷嘩啦啦響。
林笑連忙把試卷搶過來，哥哥突然發羊癫瘋，可別把她的卷子撕破了！
林躍飛笑着笑着, 想起這是自己家的孩子, 笑不出來了。
他想起自己和媽媽每天早晨送、晚上接，每個學期還要交一大筆借讀費。
“笑笑，家畜怎麽能寫舅舅舅媽呢？”林躍飛百思不得其解。
林笑恍然大悟：“原來這個字念畜啊！”
家畜兩個字, 林笑只認識前頭的、不認識後頭的, 考場上對着卷子思考姥姥家裏養了什麽, 然後把舅舅舅媽和表弟寫在了卷子上。
林笑還為難了很久，姥姥家裏有舅舅、舅媽、表姐和表哥四個人，但是試卷上只有三個空。她經過一番艱難的取舍，舍棄了長期在外讀書住校的表姐，舅舅舅媽和表哥天天在家, 姥姥養他們的時間比較長！
“家畜是什麽？”這個詞林笑平時用不着，她會讀之後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林躍飛：“就是豬、牛、羊、馬！你随便寫三個在卷子上, 就得分了！”
“還有家禽，你知道是什麽嗎？”林躍飛問道。
林笑搖頭。
林躍飛：“家禽就是雞、鴨、鵝！”
林笑恍然：“原來大鵝一家叫家禽啊。”
林躍飛莫名其妙：“什麽大鵝一家？”
林笑：“就雞鴨鵝一家嘛。雞是媽媽、鴨是爸爸, 大鵝是它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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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躍飛驚呆了：“誰告訴你是雞和鴨生的鵝？”
林笑用哥哥真笨的眼神看向他：“這還用人告訴嗎？我從小就知道啦！”
林躍飛崩潰：“你知道的不對啊！雞是雞生的、鴨是鴨生的、鵝是鵝生的！”
林笑眼睛瞪得超級圓，嘴巴能塞進一只雞蛋，大半輩子堅定不移的觀念突然崩塌——她今年八歲, 從三歲開始就認為雞和鴨生了大鵝。
“鵝真的不是雞和鴨生的嗎？”林笑正經歷着人生中第一場三觀沖擊。
林躍飛：“真的不是！”
林笑回到自己的房間懷疑人生了，林躍飛失去了詢問妹妹怎麽能在語文考試卷子上寫四四十六以及她的拼音是不是有問題的機會。
林躍飛又看了一遍林笑的數學試卷，上面的錯誤也沒比語文好多少, 都讓林躍飛想破腦袋也想不通林笑為什麽會這麽寫。
妹妹長大後是怎麽成為數學金牌教練的？
難道妹妹現在腦袋還沒發育好？
他重生的蝴蝶翅膀不會真的把妹妹扇傻了吧……
林躍飛自己還沒生孩子, 就經歷了很多家長都經歷過的過程。
剛重生的時候——我妹是天才！
現在——妹妹健康快樂就好。
算了……他安慰自己, 轉學也不是為了妹妹的學習成績。妹妹在新學校遇到了好老師和好朋友, 借讀費和每天的接送就值得。
當然，成績能救還是要救一下的。
林笑語文91分、數學95分，排名是班裏的中游偏下。小學二年級的知識還不難，期末考試的題目也不難，并沒有那種故意挖坑的題目——對大多數學生而言。
林躍飛長嘆一口氣，妹妹是自己拿小鏟子給自己挖了一個坑，啪叽一下跳了進去。
林笑班裏考雙百的學生就有好幾個，班長鐘曉潔、學習委員陳冬青都考了雙百。
考99分、98分的學生更是一大把，王紅豆語文98數學100，葉文茵語文99數學100——就這樣葉文茵還哭了一鼻子呢！
林笑告訴他，葉文茵拿到自己的語文卷子，看到自己沒有考一百分，趴在桌子上就哭了。
林笑和王紅豆連忙去安慰她。
林笑在葉文茵身邊又唱歌又講笑話，還學大猩猩走路給她看。
林躍飛：…………
林躍飛腦中浮現出畫面，不知道該說什麽。成績中下游的妹妹安慰只差一分雙百的小夥伴，小夥伴哭得稀裏嘩啦，妹妹在一旁學大猩猩走路。
“你一個女孩子，學什麽大猩猩走路！”林躍飛表情複雜。
林笑看了哥哥一眼：“我小時候你把我惹哭，不都是學大猩猩走路逗我？”
林躍飛驚呆了，他怎麽可能做過這樣的傻事？“我沒有！”
林笑：“你有。”她記事早，小時候的事情記得很清楚，哥哥休想騙她。
過年前不打孩子，學習成績的事情也可以先放到一邊。
過完年再說——這句話給一切不想做的事情按下暫停鍵。
林笑在家裏過了兩天看電視看到爽的快樂日子後，林躍飛公司放假了。林躍飛收拾好行李，帶着妹妹回老家。
回老家前一天，天上飄起了雪花。
一開始是小小的雪粒子，然後變成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
林躍飛看着窗外陰沉沉的天氣皺眉頭，今天雪要是下大了，明天回老家的路不知道還好不好走。
林躍飛在屋裏來回轉了幾圈，坐不住了，對林笑說道：“你老實在家裏呆着，我出去一趟。”
林笑立刻從沙發上蹦起來：“哥你去哪兒？”
林躍飛：“我去找你小芸姐姐，很快就回來。”他回老家要好幾天，沈芸打工的飯店也要過年關門了，他和沈芸再見面應該就是年後了。現在通訊不方便，這十幾天的日子裏看不到人也聽不到聲音，林躍飛今天得去告訴沈芸自己要回老家了。
林笑嗖的一下竄到哥哥身邊，睜大眼睛控訴：“你去找小芸姐姐為什麽不帶我？我也要去！”
林躍飛奇怪道：“大冷天的你去幹嘛，我說幾句話就回來，不在那裏吃飯。放心，不會背着你吃好東西的。”
林笑生氣了，她哪裏是怕哥哥背着她吃好東西？
“我也想見小芸姐姐啊！”
林躍飛更震驚了：“你想見小芸姐姐？”
上輩子姑嫂倆關系可一點都不好，林躍飛這輩子早就想好了，既然關系不好，那就少見面。
沈芸和呂秀英，誰也別見誰，沈芸和林笑也一樣。不見面、不接觸，自然就沒矛盾。
沒想到八歲的林笑竟然會喜歡沈芸，因為哥哥自己去見小芸姐姐不帶她而生氣。
林躍飛沒辦法，只能帶林笑一起去：“那你自己換衣服，口罩帽子圍巾手套都戴好。”
林躍飛原本想自己騎自行車快去快回，現在林笑也要去，他看了一眼外面紛紛揚揚的大雪，決定帶妹妹坐公共汽車。
他自己摔一跤沒事，要是把林笑摔了，呂秀英得扒他一層皮。
“笑笑，從錢盒裏拿四張一毛錢！”
林躍飛帶着林笑出門，地上已經落了薄薄一層白。林笑不想走在路中間，路中間的雪已經被人踩過了，黑乎乎髒兮兮，她往路邊走，在潔白平整的雪地上留下一個個小腳印。
林笑低頭，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确保留下的腳印間距都一樣。
“诶呦！”林笑腳下一滑要摔倒，林躍飛連忙橫跨一步拉住她。
“啊！哥你把我的腳印踩亂了！”林笑喊道。
林躍飛低頭看了一眼：“腳印什麽腳印，你是走路呢還是畫畫呢？”
林躍飛讓林笑走路中間：“邊上滑。”
林笑不願意，一直往沒人踩過雪的路邊跑。林躍飛沒辦法，只能陪妹妹一起靠邊走，緊緊拉着她的小手，還不能離她太近，自己的腳印不能挨到她的腳印。
走到汽車站，公共汽車等啊等不來，周圍等車的人越來越多。
林躍飛已經後悔帶妹妹出門了，要是他自己騎自行車去，現在早就到羊鍋館子了。
等了二十多分鐘，公共汽車終于來了。林躍飛看到裏面擠滿的人，皺緊眉頭。他讓林笑站到他前面來，先把林笑推上去，他再擠上去。
沒想到公共汽車停在站牌前，司機師傅壓根不開前門，朝着等車的人們喊：“上不來了！等下一輛吧，下一輛就在後面呢！”
林笑相信了，乖乖站在站牌前不動。
林躍飛伸長脖子往後頭看一眼，馬路上一片白茫茫，哪裏有下一輛公共汽車的影子？
等下一輛，難道下一輛就不擠了？
林躍飛一把抱起妹妹，夾在咯吱窩底下，三步并兩步地走到公共汽車後門。先把妹妹塞進去，自己也緊跟着擠了進去。
車門在林躍飛身後關閉，售票員喊道：“诶！後門上來那兩個，沒買票啊！”
車廂裏擠成這樣，走到前面買票是不可能了，林躍飛喊道：“我把錢傳過去！”
他把錢遞給前頭的人，前頭的人再遞給前頭的人，就這樣一路穿到了售票員手裏。
售票員撕了兩張薄薄的紙票，又一路傳給林躍飛。
林笑前後左右都是人，感覺自己被擠成肉餅了。剛才哥哥一把夾起她走到後門，林笑的衣服皺成一團，紮在秋褲裏的秋衣跑了出來，毛衣和外面的棉服一起往上縮，肚臍眼露在了外頭，涼風嗖嗖的。
林笑牢牢記得媽媽說的露肚臍眼會拉肚子，夏天睡覺都不敢露肚臍眼，何況是下雪的冬天。
林笑想伸手拽自己的衣服，然而兩只胳膊被擠得動彈不得。
“哥！哥！幫我往下拽拽衣服，我衣服縮上去了！”
林躍飛拉住林笑的衣服用力往下拽：“小麻煩。”
下車的時候，林躍飛先下，架着林笑的兩個咯吱窩把她抱了下來，拉着她走到羊鍋館子。
“小芸姐姐！”林笑站在羊鍋館子門口喊，掀開棉門簾就想往裏沖。
林躍飛一把拉住林笑的圍巾：“先拍拍身上的雪！”
林躍飛兩只大手拍打着林笑的帽子、圍巾和肩膀上的落雪，指揮妹妹：“跺一跺腳。”
林笑蹦蹦跳跳，把鞋子上的落雪震下來，終于得到哥哥的批準，一把掀開棉門簾走進去。
沈芸看到林躍飛和林笑，又驚又喜：“下着大雪，你倆怎麽過來了？”
林躍飛：“明天一早我就帶着笑笑回老家了，來和你說一聲。”
沈芸知道自己接下來十幾天都見不到林躍飛後，心裏空落落的。不過她想到林躍飛在大雪天還特地跑過來和她說一聲，心底又泛起絲絲甜蜜。
“小芸姐姐，我期末考試考完啦！”林笑和小芸姐姐分享自己的最新消息。
“考得怎麽樣？”沈芸問道。
林笑：“語文91、數學95、音樂優、美術優、手工優、體育優……”林笑把學生手冊上的每一科都報了一遍，她全都是優等！
沈芸笑着誇贊道：“這麽棒啊！”
林笑一點也不謙虛：“徐老師寫的評語也誇我了呢！”
誇她活潑、樂觀，小腦袋裏充滿奇思妙想。
林躍飛發現妹妹完全沒有意識到語文91和數學95在班裏是低分，除了知道成績後有片刻的意外——她原本以為自己所有題都寫對了，能考雙百呢——接下來林笑就十分順暢地接受了自己的成績，還覺得自己考得很不錯呢。
現在對小芸姐姐提起自己的成績，語氣滿是自豪。
自家妹妹究竟是怎麽和差一分雙百還要哭的葉文茵做朋友的？
林躍飛有些糾結，他到底要不要告訴妹妹她考的分數有點低。他既想讓妹妹保持現在的快樂和自信，又想讓妹妹學習進步！
林躍飛還沒想好，沈芸就已經換了話題：“來都來了，吃個飯再走吧。”
林笑期待地看着哥哥：“哥，我上火早就好了，我們今天吃羊肉鍋……”
林躍飛打斷她：“不行！”
沈芸笑了，低頭看林笑：“你還想吃羊肉鍋啊？”
她以為林笑又上火、又喝苦瓜湯，可憐兮兮地被折騰一通，以後再也不想吃羊肉鍋了呢。
林笑：“當然想吃！”
她喝苦瓜湯是為了下火，下火是為了能繼續吃羊肉鍋。
然而哥哥卻不讓林笑吃，“這雪越下越大了，等會兒路更不好走，我們趕緊回去了。”
林笑莫名其妙，哥哥帶着她大老遠地跑到羊鍋館子，兩人卻一口湯都沒喝。
“哥，你過來這一趟幹嘛呀？”林笑問道。
林躍飛：“和你小芸姐姐說兩句話。”
林笑：“可是我們家安電話了，羊鍋館子旁邊也有公共電話。你可以打到公共電話，讓公共電話的老板來叫小芸姐姐……我們不就是這麽給媽媽打電話的嗎？”
沈芸聽到林笑的話，臉紅了。
“你小屁孩懂什麽。”心思被妹妹戳破，林躍飛臉也紅了。
夏天曬黑的哥哥冬天捂白了一點，林笑清晰地看到哥哥臉紅的過程。
林笑看看哥哥，又看看小芸姐姐，心想他們肯定在為自己太笨而臉紅。
兩個大人都沒想到打電話這麽方便的辦法，她一個小孩子想到啦！
林笑挺起小胸脯，自己真聰明啊。
她什麽也沒說，善良的小孩不戳穿大人的愚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