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呂秀英立刻聽出來林笑哭了：“笑笑, 沒事沒事，媽媽幫你想辦法。”
“怎麽嗯嗯不出了？是不是上火了？”
林笑抹眼淚：“嗯，我嘴裏還長了潰瘍, 好痛好痛！”
呂秀英：“就是上火了, 是不是暖氣太幹燥？你有沒有多喝水？”
呂秀英很了解林笑，口腔潰瘍喝水會痛，林笑就更不願意喝水, 必須要盯着她喝。
“我有多喝水！”林笑告訴媽媽, “早晨醒了喝一杯, 在學校裏喝兩瓶，回家再喝兩三杯。”
“那不少啊。”呂秀英在心中計算，林笑在學校裏喝水用的是罐頭瓶，呂秀英勾了一個漂亮的毛線套，這樣拿着不燙手, 還有帶子可以拎。罐頭瓶裝滿水，一瓶差不多兩杯。
呂秀英納悶了：“那怎麽會上火呢？你哥這幾天帶你吃什麽了？”
林笑：“羊肉鍋！”
呂秀英立刻問道：“吃了幾頓？”
林笑掰着手指頭數：“一二三四五六……”
“林躍飛！”呂秀英的聲音在電話裏炸響, “把林躍飛給我叫過來！”
林笑揉揉耳朵，把電話筒塞進哥哥手裏, 一溜煙地跑了。
“林躍飛！你天天帶你妹吃羊肉鍋？”電話沒有開免提，林笑跑到屋裏依舊能聽見媽媽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來。
林躍飛小聲為自己辯駁：“羊肉鍋營養挺均衡啊，有肉有菜有主食。笑笑上火也未必是因為羊肉鍋吧, 我天天吃也沒上火……”
呂秀英：“你幾歲！你妹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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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現在開始不許帶你妹吃那些亂七八糟，每頓都吃食堂，牛羊肉不許碰, 豬肉雞肉也少吃, 多吃蔬菜！”
呂秀英一個電話打了半個多小時, 小半時間反複叮囑接下來怎麽照顧笑笑, 大半時間罵兒子！
挂掉電話後，小賣部老板看一眼計價器：“五塊九”。
呂秀英心疼地倒吸一口冷氣，這麽貴！要知道忍到回家再罵！
挂掉電話時，電話機都發燙了，林躍飛的耳朵也發燙。他走過卧室門口，和門後偷看他的妹妹四目相對：“媽讓我明天帶你去找陳冬青奶奶，讓她給你看看。”
林笑心中突然升起不詳的預感。
“能……能不去嗎？”林笑問道。
林躍飛：“不行！咱媽吩咐的，我不帶你去，媽要罵死我。”
第二天早上，林笑一進教室立刻問道：“陳冬青陳冬青，今天放學誰來接你啊？”
陳冬青：“我奶奶。”
林笑趴在桌子上：“完蛋了……”
放學，林笑磨磨蹭蹭地走出校門，終究還是沒有躲過。哥哥站在校門，陳冬青奶奶就在哥哥旁邊，笑眯眯地叫住林笑：“笑笑，聽說你上火了？讓我看看。”
王月娥看了看林笑的眼睛和舌苔，又讓林笑伸出手腕，給她摸了摸脈，“是上火了。小孩能不吃藥就不吃藥，煮點……”
“苦瓜湯！”林笑和陳冬青同時搶答。
王月娥愣了一下，大笑。
第二天下午放學，林笑發現哥哥依舊朝着羊鍋館子的方向騎自行車，吓了一大跳：“哥！你是不是走騎錯路了！”
林躍飛：“沒有，你小芸姐姐給你煮好苦瓜湯了。”
林笑驚呆。
林笑走進熟悉的飯店，聞到熟悉的香味，然而誘人的香味和她無關。沈芸姐姐領着林笑和哥哥在一張角落的桌子旁坐下，很快從廚房裏端出一大碗淺綠色的苦瓜湯。
一盤盤菜端到林笑面前，綠色的、綠色的、還是綠色的。
窗外，北風呼嘯。
羊鍋館子的窗戶密封不太好，刮大風的時候發出嗚嗚的聲響。
林笑在嗚咽的風聲中，聞着誘人的羊肉鍋香氣，閉上眼睛喝了一口苦瓜湯。
“嘔——”太苦太難喝了吧！
哥哥在旁邊說：“你聞着羊肉味，閉上眼睛，想象自己在喝羊肉湯。”
林笑氣得用腳在桌子底下踢哥哥。
林躍飛靈活地躲開：“快喝，你知道現在苦瓜多貴多難買嗎？”
八十年代大棚蔬菜有了，但還不像以後那麽普遍，反季的苦瓜林躍飛都不知道去哪裏買，拜托在飯店工作的沈芸才買到。
沈芸聽說林笑上火了，心中十分愧疚，對林躍飛說自己會在飯店裏煮好苦瓜湯，再做一些清淡的蔬菜，讓林躍飛直接帶着妹妹來吃。
林躍飛求之不得，一口答應。
林笑喝完一大碗苦瓜湯，嘴巴裏已經被苦麻了。再吃桌上的綠葉菜，林笑體會到陳冬青說的那種感覺，喝完苦瓜湯吃什麽都是甜的！
這些綠葉菜林笑平時都不太愛吃，現在倒是不抵觸了，甜津津的滋味還不錯。
旁邊的客人看到林笑這一桌的各種蔬菜，也想要一樣的。沈芸連忙過來解釋：“不好意思啊，他們不是客人，這是我們自己做來吃的。飯店菜單上沒有，後廚裏也沒有這些菜了。”
接下來，林躍飛每天帶着林笑去羊鍋館子喝苦瓜湯、吃綠葉菜。
林笑感覺自己變成了一只兔子，吃得臉都綠了。
明明她的煩惱已經解決了，哥哥繼續讓她這樣吃。
“喝苦瓜湯又沒壞處，多吃綠葉菜更對身體好。”
林笑抗議：“我想吃肉！”
還是沈芸姐姐幫她說話：“想吃肉就給她吃點吧，正是長身體的年紀，也不能天天吃素啊。”
沈芸走進廚房，片刻後端了一盤肉絲跑蛋出來：“吃吧，豬肉和雞蛋不上火。”
林笑夾了一大塊放進嘴裏，快感動哭了，她第一次覺得雞蛋和肉絲這麽香！
“小芸姐姐，你炒菜這麽好吃啊！”林笑一個人吃完了大半盤肉絲炒蛋。
林躍飛看了妹妹一眼：“你吃小芸姐姐做的菜吃了這麽多天了，第一天發現小芸姐姐炒菜好吃啊？”
林笑委屈死了：“小芸姐姐之前也沒做過好吃的菜啊？”
苦瓜湯和炒青菜，天下第一神廚都做不好吃！
林笑連喝五天苦瓜湯之後，上火問題終于解決了。陳冬青奶奶又幫她摸過脈，宣布她可以正常吃喝。
“不過冬天暖氣幹燥，還是要多喝水。”
林笑和陳冬青課間比較誰喝苦瓜湯的時間更長。林笑說道：“我連着喝了五天！”她終于明白什麽叫做度日如年了。
陳冬青告訴林笑這不算什麽：“我最長一次喝了半個月。”
倒也不是天天喝苦瓜湯，爺爺奶奶換着花樣做苦瓜——涼拌苦瓜、苦瓜炒蛋、苦瓜炒肉絲，還有苦瓜排骨湯！
喝完苦瓜排骨湯後，陳冬青主動要求喝純粹的苦瓜湯。
“排骨怎麽能和苦瓜一起煮呢？把那麽好吃的排骨變難吃了，那麽難吃的苦瓜也沒有變好吃。簡直是浪費排骨！”
林笑連連點頭，覺得陳冬青說得非常有道理。
“浪費排骨！豬都白死了！”
林笑經過王月娥認定上火已經好了之後，林躍飛迫不及待地讓她給媽媽打電話：“你趕緊和咱媽說你已經好了。”
他都快被罵死了。
林笑告訴媽媽她又活蹦亂跳能吃能睡的好消息，呂秀英也告訴她一個好消息：“你姥姥的腰好了！我明天就收拾東西回來了。”
林躍飛聽到聲音，從林笑手裏接過電話：“媽，要不你先別回來了吧？”
“我們公司馬上就要放假了。”農民工過年回家都早，工程停了，林躍飛也就能放假了。
“笑笑也馬上就期末考試，等她考完試我帶她回老家，然後咱們仨一起回來。”
每年放寒假之後過年之前，呂秀英都會帶着孩子回老家住幾天，回老家看看林笑姥姥。過年前要幹的活多，呂秀英幫林笑姥姥幹一通。
呂秀英聽到林躍飛這麽說，頓時有點猶豫：“也行……”放寒假林笑肯定要回老家看姥姥的。
“但是笑笑期末考試我都不在，你帶她期末考試行嗎？”呂秀英對林躍飛很不放心。
林躍飛：“有什麽不行的？期末考試不是和平時上學一樣麽，一樣接送，一樣吃飯睡覺。”
呂秀英仔細想了想，這樣确實方便很多：“行，那我就在老家等你倆。”
林躍飛和呂秀英說完之後，林笑立刻把電話筒搶回來：“媽媽，我好想你！”
她抱着電話有好多話對媽媽講：“媽媽，我們今天期末考試了。”
呂秀英吓了一跳：“不是下周一期末考試嗎？”
林笑：“不是啊，今天就考了。今天考了兩科呢，音樂考試我唱了數鴨歌，美術考試我畫了羊肉鍋。”
呂秀英反應過來，原來林笑說的期末考試是副科的。
林笑還不明白主科和副科的區別，在她眼中唯一的區別就是主科每天都上，副科一個星期只上兩次。
在林笑眼裏，期末的音樂美術體育考試和語文數學考試一樣重要，成績都要寫在小學生手冊上。
呂秀英聽着林笑叽裏呱啦對自己說學校裏的事，一邊心疼電話費，一邊舍不得挂電話。
林笑終于說完顧副科考試的事情後，呂秀英問道：“你語文和數學複習好了嗎？”
林笑自信地說道：“嗯，複習好了！”
老師每天布置的複習作業，林笑都認真完成了。
呂秀英對林笑說道：“禮拜一考試的時候別緊張。”
林笑嗯了一聲，覺得媽媽好奇怪，禮拜一考試有什麽好緊張的啊？音樂、美術、手工……她都完成那麽多考試了，從來沒緊張過！
星期日晚上，呂秀英給林躍飛打電話：“笑笑明天考試的文具你給她檢查好。”
林躍飛答應下來，放了電話後，屁股黏在沙發上不動彈，朝着屋裏喊：“笑笑，明天考試的文具檢查好了嗎？”
林笑：“檢查好啦！”
林躍飛靠着沙發背：“你給我報一遍，都帶了什麽？”
林笑：“鉛筆、尺子……诶呀！我忘了帶橡皮！”
林笑連忙把橡皮放進鉛筆盒裏。
林躍飛：“再檢查一遍，這次帶齊了嗎？”
林笑掰着手指頭數了一遍：“帶齊了！”
林躍飛屁股一直沒離開沙發，聽到林笑說帶齊了，看都沒看一眼：“行，睡覺吧，明天我送你去考試。”
第二天早晨，林躍飛從外面買了早點：“這是你的，一根油條，兩顆雞蛋，吃了考一百分。”
林笑驚訝道：“靈嗎？”
林躍飛：“反正我考試的時候咱媽就給我買這個。”
林笑：“看來不靈。”
林躍飛拍了一下林笑的腦袋。
一根油條兩顆雞蛋對林笑來說太多了，既然不靈，她也就沒有吃完，油條掰了一半，雞蛋吃了一個，還喝了一小碗豆漿。
考完試，林躍飛在校門口接林笑，看到林笑蹦蹦跳跳地出來，問道：“考得怎麽樣？”
林笑十分自信：“很好！卷子上的題我都會做！”
林躍飛笑了：“這麽厲害啊？那哥哥獎勵你，今天想吃什麽？”
林笑：“想吃棗糕！”
林躍飛痛快答應：“行，哥帶你買棗糕去。”
快過年了，到處都很熱鬧，賣東西的多，買東西的人更多。林躍飛帶着林笑稱了幾斤棗糕，還買了花生芝麻糖。
回家的路上，又碰上了爆爆米花的，拎了一大袋子爆米花回家。
考完試的日子太舒服了。
哥哥放假前還要上最後兩天班，林笑自己在家窩在沙發上，把棗糕、爆米花和花生芝麻糖都擺在茶幾上，一邊吃一邊看《射雕英雄傳》。
黃蓉太漂亮了！
林笑看着看着就從沙發上站起來，湊到電視機面前看。
上廁所的時候，林笑對着鏡子呲牙，黃蓉的小兔牙太可愛了，自己怎麽沒有那樣的小兔牙呢？
兩天後，林笑去學校領卷子和寒假作業，今天之後就正式放寒假了！
剛走進教室，陳冬青就告訴她：“林笑，我看見你成績了！”
林笑立刻問道：“多少啊？”
陳冬青：“語文91分，數學96分。”
林笑一臉驚訝：“啊？語文怎麽比數學還低？”
明明她最喜歡徐老師、最喜歡語文課，考試的時候題目也都會做！
陳冬青搖頭：“不知道，等會兒卷子就發下來了，你自己看吧。”
王紅豆和葉文茵聽到陳冬青說成績，立刻湊過來問自己的分數。
“我多少分？”“我呢我呢？”
林笑：“我多少分？”
陳冬青搖頭：“我沒記住。”
王紅豆瞪眼：“你怎麽就記住林笑的！”
陳冬青：“就是恰巧記住了呀！”這有什麽為什麽？
林笑坐在座位上，悶悶不樂地等着發卷子，拿到卷子後看到上面的一個個紅叉叉，眼圈紅了。
林躍飛在校門口接妹妹，妹妹一走出來，就知道她考得不好。
林笑所有的情緒全都明明白白寫在臉上。
林躍飛一路上都沒問成績，回家之後才說道：“你考試卷子呢，拿過來給我看看。”
林笑情緒低落地把試卷遞給哥哥。
林躍飛展開試卷，上面的試卷是語文的，他的目光落在上面的紅叉上。
“把成語補充完整：
四四（十）（六）
讀拼音寫字：
men men bu le——（妹妹不熱）
句子填空：
姥姥在農村養了很多家畜，有（舅舅）（舅媽）還有（表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