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連載
花小公子被花夫人抱去了主院,而一直與花夫人感情甚篤的花家主卻被趕去了書房,今天是他眼巴巴盯着主院看夫人幼子的第三天。
花家的公子們除卻還未滿弱冠的五公子和六公子,其他的都散落在大明的各個地方,只不過逢年過節與父母兄弟生辰時都會回來相聚。
花五與花六兩位公子對自家父親将小弟“借”出去的行為也同樣不滿,生起氣來不光給花如令搗蛋,還嚴防死守着有苦說不出的老父親靠近主院,掐斷了花家主向夫人說軟話的機會。
花夫人年輕時也是一人一馬仗劍江湖的紅衣女俠,武功天賦不低又家世十分不錯,性子爽利嬌蠻,雖說成了親收斂了不少性子,然而一旦兇起來,那可真的是花家上下無人敢觸黴頭的存在。
花如令百口莫辯,既不能同指揮使再說拒絕的話,又不能給自家夫人一個合情合理的緣由,可憐巴巴夾在中間,還沒有軟乎乎可可愛愛又貼心的小兒子安慰。
只不過當晏鴻音與玉羅剎離開花家堡,入住自己的宅子的那一天,小小一只的花小公子還是抱着自己的小包袱等在了門前。
這兩天一直有些蔫,天天二半夜出去當教主的玉羅剎打着哈欠,原本興致缺缺地跟在晏鴻音身邊,在看到等在門邊白白淨淨可可愛愛的一只花小公子時,愣了好一會兒,才驚呼了一聲,轉頭眼神亮晶晶地看向晏鴻音。
晏鴻音沒理他,而是轉身走向不遠處廊下擰着帕子依依不舍看過來的花家人。
當晏鴻音安撫了花夫人之後,約定了逢年過節會送花小公子回來,并且短時間內不會離開金陵城後,花夫人的情緒明顯緩過來了許多。
但在晏鴻音說到不想讓外人知道她身邊的小公子就是花滿樓之後,花夫人擡手制止了張口欲言的花如令,鄭重嚴肅道:“晏大夫請放心,今日七童跟随晏大夫離開花家堡,自歸來前都會只是晏家的孩子。花家的小七會在不日後前往臨安府,那裏有一座小樓讓花家的小七可以遠離禍事發生的地方,平和心性。”
晏鴻音頓了頓,朝着眼中猶帶紅意的花夫人認真一禮。
花夫人回禮,她身後站着的花五花六兩位公子也跟着行禮。
花如令靜靜站在妻子的身側,不再試圖開口說什麽。
院中原本來來往往的下人今日全都沒有出現,偌大的花家堡一時間安靜下來。
花夫人最後不舍地看着不遠處被高大的男人舉起來抱在懷裏逗笑的幼子,看着看着,眼中滴下淚來:“其實我知道的,小七這半年來都不開心。雖然他一直在笑,想告訴我們他很好,他已經不、不……可是我是他娘,我怎麽看不出來他是不是真的開懷?”
“明明被上一輩恩怨連累的是小七,可反過來安慰我們這些大人的還是小七……我……我心裏痛!”花夫人死死捏着手裏的帕子,努力壓低自己的聲音不想讓那邊的幼子聽到,“小七開始整晚整晚睡不着覺,最開始他會縮在床角,他會用手指敲打膝蓋的法子來計算時辰,然後通過下人們進門的時間驗證天是不是亮了……小七會在吃飯的時候先尋由頭與我們說話,筷子從來都只夾碗裏的飯菜,生怕弄亂了盤子裏的菜……小七會一點一點走過桃花堡的每一處地方,摸着每一片院牆,一步一步地數着步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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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如令紅着眼,伸出胳膊支撐着旁邊已然壓抑到顫抖的花夫人。
“我知道,這麽一味的護着他,反而讓他覺得不舒服……讓小七更想表現得……表現得就像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我應該讓他長大——”
“可我做不到……做不到啊!”
花夫人反手抓住花如令的手臂,用力之大,晏鴻音幾乎能聽到花如令骨骼隐隐錯位的咯吱聲,但花如令沒有絲毫異色,只是讓花夫人依靠着他,側首輕吻着花夫人的額角。
“我甚至想将小七拘在我的身邊,一時一刻,每時每刻都不離開,不讓他再受一點傷害……”
花夫人的臉埋在花如令的頸間,淚水濡濕了花如令的衣領。
“可是我不行,我不可以這麽做,這會毀了他……毀了我最乖最好的小七。”
“我眼睜睜看着小七越來越瘦,越來越不開心,他對着我笑的時候,偶爾也會恍惚着走神……”
花夫人的視線始終緊緊鎖在幼子的身上,每看一眼都是眷戀。
那邊和高大男人說着什麽,原本笑開的花小公子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一樣,直直朝着花夫人所在的方向“看”過來,臉上帶着急切,開始在男人的懷中掙紮起來。
“……我總想着時間還多,”花夫人看着朝這邊猶豫着走了兩步,然後奮不顧身跑過來的幼子,咬着牙壓低聲音最後道,“小七可以慢些長大,被多寵一些也沒關系。”
“可是小七已經從當初懷裏的一點點,長成了如今這麽高的模樣。”
還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呢?
被自家五哥半道抱在懷裏走過來的花小公子摸索着尋到母親的手,擔憂地擡起小臉問道:“娘,你是不是哭了?”
這一聲,讓花夫人的眼淚再度奪眶而出。
她将小兒子最後抱在懷裏,臉頰相貼着,輕聲道:“嗯,是哭了,娘親有些舍不得小七。”
“那七童不走了,陪着娘和爹。”花小公子捧着花夫人的臉湊過去親了親母親,小小聲說。
“那可不行的呀,咱們家七童也是要長大的。”
花夫人将花小公子彎腰放下來,整理了一下兒子的衣襟,抻平卷起來的衣角,她似乎忘了兒子的雙眼,朝着心愛的小兒子露出一個含淚卻柔暖的笑:“小七會成為一個健康,英俊,帥氣的兒郎,保護爹爹和娘親,保護成天往外跑一點都不省心的哥哥們。等到那一天……娘親一定會再給小七做最喜歡的桃花糕。”
花小公子拉着花夫人的手,重重點頭,小臉上滿是堅定和向往:“嗯!”
“……晏大夫。”花夫人站起身,将手中的小手交到晏鴻音的手中,咬着牙壓低聲音最後道,“謝謝。”
“還有……拜托了。”
***
晏鴻音和玉羅剎買下的宅子雖然在金陵,但是距離花家很遠。兩人的身份特殊,為了保護花滿樓,也為了保護花家人,花小公子以後也不能随意回來花家堡探望自己的父母兄長。
就像是雛鳥終究要離開巢穴豐滿羽翼,這只提前被上天收回了光明恩賜的小鳥,也終于踏上了他的旅程。
玉羅剎牽着小只的小公子,晏鴻音走在小公子的另一側,兩大一小緩緩融入人群,背影消失在身後依靠在高處閣樓之上目送他們的花家人眼中。
白日的街道上人來人往,花小公子因為一直被家裏珍視精養着的緣故,并沒有什麽機會能身處在人群之中。
起先他只覺得新奇,對耳邊嘈雜喧嚣的塵世好奇,腦袋時不時轉過來又轉過去。
可很快的,潮水一般湧過來的聲音并沒有畫面給予小公子距離的安全感,他開始害怕起來,下意識攥緊了身邊牽着他的玉羅剎。
玉羅剎的手很大,也很暖,花小公子走着走着,幾乎整只崽都貼在了玉羅剎的腿上。
走着走着腿上多了一個挂件的玉羅剎哭笑不得,他揉着小不點的腦袋,将花小公子手裏的包袱抽出來拎在另一只手上,低聲問:“害怕?”
花小公子抿了抿唇,別扭了好一會兒才甕聲甕氣地回答:“……就……一點點。”
晏鴻音不着痕跡地擋開了朝着小公子湧過來的人群,聞言也低頭看向緊緊貼在玉羅剎腿邊的小公子。
或許這世上的緣分都是很難說清楚的東西。
幼崽本該擁有天性趨利避害的本能,花小公子生性敏感,更是其中翹楚。
但自從初見開始,他像是知道是玉羅剎救了他一樣,在與兩人相處時,比起身為錦衣衛的晏鴻音,竟是更親近傳聞中無惡不作的大魔頭玉羅剎。
晏鴻音跟着黏在一起的一大一小後面,看着玉羅剎将腿上的團子撈起來讓他坐在小臂上,如數家珍般報着燒餅攤上的口味。
賣燒餅的是對面相很是和善的老夫妻,老婦人雖然臉色有些大病初愈的蒼白,但眼角眉梢都挂着慈祥寬和的笑意。
老夫妻的燒餅攤比旁邊小攤的看上去新不少,似乎是扯了新的布料拾掇了攤子,但燒餅裏面的餡料仍舊和之前一樣夾得滿滿當當。
已是深秋,但金陵的陽光仍舊帶着些暖意融融。
晏鴻音忽然一陣恍惚,只覺得将要入住同一個宅子的三個原本毫無瓜葛、不該有所糾纏的主人之間,有種冥冥之中的命中注定。
玉羅剎買了燒餅提在手上,花小公子被重新放在了地上。
他看了看左手的包袱和右手的燒餅,又巴巴地看向晏鴻音。
晏鴻音一言不發地取走了玉羅剎手上的小包袱。
花小公子擡手想去牽玉羅剎的手,卻碰到了剛出爐的熱燒餅,眨了下眼睛,伸出另一只手摸索了一下,果然在近在咫尺的地方找到了晏鴻音的袖子,輕輕捏住,眼中沒有了懼怕,滿是安心。
晏鴻音袖中的手一動,微涼的手牽上了花小公子的手。
花小公子嘴角勾起一個小弧度,眼睛笑彎成了月牙,他小聲道:“師父?”
晏鴻音一頓,輕聲道:“叫晏姨。”
“晏姨!”花小公子朝着晏鴻音聲音傳來的方向揚起腦袋,露出一個溫溫淺淺的笑,臉蛋襯着陽光被鍍上了一層毛茸茸的金。
“我呢我呢!”玉羅剎彎腰湊到花小公子身前。
“玉叔~”
玉羅剎龍心大悅,掰了一小塊燒餅在冷風中晃了晃降溫,塞進了小團子的嘴裏:“這家的燒餅味道不錯,趁熱吃滋味最好~怎麽樣?”
“好吃!”花小公子努力嚼着嘴巴裏的燒餅,吃出來紅豆沙的甜味。
“晏姨吃過嗎?”
玉羅剎眼珠一轉,撕了一塊燒餅遞到晏鴻音的嘴邊:“夫人也嘗嘗看,啊~”
晏鴻音斜睨了眼玉羅剎,眼睛裏飛出了無形的冷刀子。
玉羅剎完全不帶怕的,手沒有半點縮回來的意思。
晏鴻音極佳的嗅覺已經捕捉到了那股霸道的燒餅香。
晏鴻音低下頭,手裏牽着的小團子也在一臉期待地“看”過來。
遲疑了好一會兒,晏鴻音才張嘴,用牙齒叼走了玉羅剎手裏的燒餅,半點沒有碰到這人的手指。
玉羅剎卻輕笑了一聲,又撕了一塊塞進自己嘴裏,笑得像是偷了腥的貓。
就這樣,晏鴻音牽着小團子,小團子的另一邊跟着一個溜溜達達一邊吃一邊投喂小團子的玉羅剎,兩大一小走進了金陵城郊那座将将修整完畢的宅子中。
順着人流,披着陽光。
作者有話說:
哦,我的花花TAT,今天有點寫不動了,明天白天還有一章~該去接西門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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