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披馬甲的第20天
晏鴻音被這劈頭蓋臉的兩句話說的渾身雞皮疙瘩一顫,但是很快的,那種心虛和愧疚便再度蓋過了之前浮現的懷疑。
——她從前只知道後宅女子哀怨起來很是可怕,後宮中的後妃表面上看上去柔柔弱弱的,背後争寵下手時一個比一個狠厲,沒想到男人……面對後宅争寵,也能這麽可怕的嗎?
阿玉明明平常看上去那麽溫柔和煦的人,也有那種眼神……
嘶。
晏鴻音腦門突突了一下,感覺要是真有那麽個“新歡”的存在,家裏這位可別說什麽和離,怕是要弄死外面那個完全不存在的外室了。
玉羅剎靜靜等了幾息,沒見到這人進來,将手裏裝模作樣拿着的被褥一把摔在床上,轉身瞪着窗外直挺挺站着的晏鴻音:“你還不進來?是連說話都不願意同我說了?”
晏鴻音連忙醒神,莫名有種像是有外室的男人一樣心虛狼狽之感,縮了縮脖子小聲道:“那……夫君你把門闩拿開?”
平日裏叫不出口的稱呼,在玉羅剎的這般演技爆發的作态下一不留神就從嘴邊溜了出去。
玉羅剎也被叫的愣了一瞬,但很快,他就明白過來,至少現在他将晏鴻音算是糊弄過去了。
冷哼一聲,玉羅剎臉上依舊沒什麽好臉色,走過去将從裏面闩着的門打開來,站在門邊冷冷看着晏鴻音,繼續拿喬。
倒打一耙的精髓就在于,一方只要十足的理直氣壯,先發制人,在另一方沒緩過神來之前,那就是絕對占據了上風。
晏鴻音低着頭,灰溜溜地跟在玉羅剎身後進了屋。
邊走邊琢磨,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玉羅剎将人帶到桌邊坐下,見晏鴻音一副思索的表情,伸手翻了一個杯子放在晏鴻音面前,清脆的響聲打斷了晏鴻音的思緒。
“阿音此番前來,是來同我說什麽嗎?”美人的嘴角下垂,冷淡的模樣看上去豔麗又逼人。
本質的确好顏色的晏鴻音沒忍住欣賞了幾眼,然後想起嬷嬷的話,連忙擺手:“阿玉,之前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有些……就是想起了要緊的事去緊急處理了一下,一晃眼三日便過去了,實在不是有意将你、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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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說着,晏鴻音只覺得這話多少渣得離譜,聲調越來越低。
玉羅剎唇角一掀,陰陽怪氣道:“那可真的是非常要緊了,居然能讓阿音三日都想不起回來看上一眼。”
晏鴻音只覺得自己又矮了一寸,但這次卻很快捕捉到什麽。
阿玉方才叫她什麽?
阿音?
她眨眨眼:“你之前都是只叫我名字的……”
然後下一瞬,她就眼睜睜看着原本還在氣頭上的美人臉頰微紅着側過頭,頗有些嗔怒地瞥了她一眼。
晏鴻音當即心領神會,但她也說不出什麽甜言蜜語的哄人話來,只得低聲下氣道:“我怎麽會想與阿玉和離呢?阿玉若是不相信我,這幾日我出門便帶着阿玉一起可好?恰巧陛下誕辰在即,各處都在籌辦燈會,熱鬧得緊。”
玉羅剎的眸光一閃。
服藥期還剩下兩日,但已經恢複武功的他并不打算繼續蝸居在這座院子裏,不說別的,單說那所謂的他的畫像,不論真假也必須要收回才是。
而且玉羅剎的心眼可并不大,舍利子這事兒沒這麽簡單了了。
搶了他玉羅剎的東西,這麽長時間過去,他也該會上一會這臨安府的錦衣衛。
腦中念頭轉過一論,玉羅剎很是明白見好就收的道理,态度神色顯而易見地軟下來,垂着眸子道:“當真?”
晏鴻音松了口氣:“當真!”
玉羅剎拿捏住自己的人設,溫溫柔柔地勾起一抹笑容,輕聲道:“好。”
直到被阿玉以暫時不想見她為由推出門,晏鴻音站在院中皺眉思索了好一陣才想起來——她又不是真的養了外室,何必這麽一副心虛的模樣低聲下氣地哄房裏人?!
而且三日過去,她本來想給阿玉把脈來着,竟也沒能想起來。
不過望聞問切,單看阿玉的面色和精氣神,晏鴻音也差不多看得出阿玉的身體基本已經好得差不離,餘下的将兩枚藥丸服下,再食補一陣子,定然不會影響到以後的壽數。
晏鴻音剛出關,的确還有些事情要處理,當務之急是要去一趟錦衣衛據點問問楚留香這幾日的行蹤。
她一邊往院外走一邊盤算着。
這舍利子倒是的确藥力不凡,要不然……
回頭去大理再多讨要兩顆來備着?
雖說不太好要,但大理王室近年來勢力衰頹,段氏恐怕就在這幾代便要徹底歸順中原,語氣硬些倒也沒什麽東西要不來。
***
晏鴻音換了身衣服戴了面具來到錦衣衛據點,紀清早已經等候多時。
晏鴻音鎮撫使的身份并沒有過多的掩飾,若是心思缜密的有心人并不難懷疑,晏鴻堂的當家大夫晏鴻音與錦衣衛有着不清不楚的瓜葛。
這既是對晏鴻堂的一種變相保護,同時也是對晏鴻音真實身份的掩護手段之一。
從四品的鎮撫使雖然在江南臨安府一帶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官職,但是放在京城那種遍地權貴的地方便不夠看了,參與進去奪嫡之争的各方勢力雖說忌憚錦衣衛,但也不是每一個錦衣衛都能令他們如臨大敵,更別提這位鎮撫司的主要活動都與江湖勢力相關,擺明了是在調查江湖勢力,與朝事并無幹系。
在這樣的前提下,他們并不會刻意為難錦衣衛,甚至會在必要時候助其一臂之力,讓更多的錦衣衛被江湖勢力牽絆,顧不上朝局動蕩。
“大人,這是楚留香這幾日的行蹤。”
晏鴻音接過紀清遞過來的冊子翻開來,一目十行看下去,眉梢微動,眼神明滅不定。
楚留香這幾日過的可謂是十分精彩。
但倘若不是他如同一尾泥鳅入江攪亂了一池寂靜,晏鴻音哪裏能知道這臨安府下居然被西方魔教這些年不聲不響地侵入了這麽多釘子。
江南一帶地處交通要塞,商賈交易盛行,原本應當是朝廷重兵把手之地。但又因為江湖人士聚集,武林勢力遍布,官員屍位素餐收受賄賂,導致朝廷這些年來一葉障目,對江南的把控裏越發不似從前。
這也的确給了西方魔教侵入的機會。
常言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這句話放在西方魔教身上便是十分的貼切。
尋常中原江湖勢力,雖說會有各類外門弟子經營商鋪供養師門,也會培養一些探子探聽情報,但哪怕是黑木崖的日月神教也不會做出派遣釘子潛伏在朝廷命官身邊,或用美人計,或用毒藥武力威懾,各種手段頻出想要徹底腐蝕江南一帶的朝廷命官。
其餘便更別提往下來的商鋪與镖局,西方魔教的影子幾乎是遍布各行當,區別只在于有些已然得逞,有些還尚在潛伏。
但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晏鴻音沉着臉将冊子放在一邊,從袖中取出楚留香的信箋,拆開信封抽出信紙。
『玉羅剎所圖甚廣,但其座下教衆卻并非鐵板一塊。
羅剎教有三位長老,分別為孤松、枯竹、寒梅,在玉羅剎離教之後共同執掌教內事務。
然寒梅長老心生反意,得到消息稱玉羅剎走火入魔傷勢嚴重,需要舍利子吊命療傷,不惜親身前來臨安府欲要格殺玉羅剎,臨安府近日異動都乃寒梅背後作亂。
但寒梅似乎無法調動所有臨安府內羅剎教的密探暗樁,只有兩年前歸順羅剎教的神水宮弟子與其達成合盟,天一神水正是從此處而來。
那日合芳齋夥計意外得見玉羅剎在臨安府面容,畫下畫像,卻被神水宮弟子先一步暗殺拿走畫像。
明日戌時,尋芳閣內,便是神水宮弟子與寒梅交易畫像之日。』
這封信的言辭……
晏鴻音的手指摩挲了一下,将信紙湊到鼻下輕嗅,濃郁的郁金香味道下還有着一層極其淺淡的胭脂味,當即了然。
“大人?”紀清見晏鴻音的動作,上前一步,“可是這信有問題?”
晏鴻音卻不答反問:“楚留香可是已經離開臨安府了?”
紀清愣了一下,道:“他應當還在,只不過他的三個紅顏知己昨日已經拔錨駛船離開了。”
晏鴻音搖了搖頭,哂笑道:“楚留香身邊的人倒是一個比一個難得,不過他也的确是個真正清楚的明白人。”
楚留香擺明了不想參與朝政不想蹚這趟渾水,她還欠着這人一個要求,便允了他也無妨。
“楚留香留書向來風雅得很,這信是楚留香身邊人寫的,真正的楚留香只怕早已經同那船一起離開了。”
晏鴻音頓了頓,繼續道:“楚留香的事不必再查,明日加派幾個人去尋芳閣候着。”
“是!”
***
楚留香閉着眼,身下的感覺是甲板熟悉的搖晃感,鼻間傳來的是美味親切的海鮮粥香。
端着托盤的少女将粥放在旁邊,叉着腰對懶洋洋躺在甲板上的楚留香嬌嗔道:“還不起來?”
楚留香擡手蓋在眼皮上遮擋住陽光,不由笑道:“好不容易這麽沉沉睡上一覺,不夠本怎麽對得起你們下在我飯菜裏的蒙汗藥?”
李紅袖聞言伸長了雙腿坐在他身側,嬌笑道:“若是你不想,誰能讓你吃下摻了蒙汗藥的吃食呢?”
楚留香嘆了口氣道:“也不知道送去給錦衣衛的信是誰寫的,若是蓉蓉寫的,應當還能多騙上幾日。”
“那你可就猜錯啦!蓉蓉姐要去易容那個代替你在臨安府睡大覺的人,當然沒時間寫那勞什子信。”李紅袖是個十分标志的美人,并且身上帶着一種随意散漫的美,笑起來宛如甜蜜妩媚,眼中的星光滿是愛意,“送去錦衣衛的信是我寫的,送去給玉教主的信是甜兒寫的。”
楚留香翻了個身,苦笑道:“她倒是不會同我計較,但是那位玉教主可不是什麽好相與的性子。”
“不就是一個西域的魔教教主麽?你這麽怕他?”
“當年我們深入大漠去尋石觀音時,你可還記得無花曾說的,石觀音唯一忌憚害怕的那個人?”
“你的意思是……”
“石觀音在沙漠苦心經營已久卻不敢僭越雷池半步,就是懼怕盤踞在西域的羅剎教,據說那時,玉羅剎的武功已經足以讓石觀音一招敗退,更遑論現在?若是真說起來,這位玉教主,應當是如今武林間最有權勢,且最富有的人了。”
“權勢?武林再如何還是武林,難道他并不僅僅只想當西域的無冕之王,還想更上一層樓反了朝廷不成?”李紅袖不以為意道。
楚留香的眼神掠過一絲古怪,再度閉上眼享受溫暖和煦的陽光,慢聲道:“誰知道呢?”
他楚留香是個純粹的江湖浪子,掰扯不了挂鈎朝廷的事兒。
俊朗的男人伸了個懶腰,舒舒服服的曬太陽。
逍遙自在,快意江湖才是他想過的日子~
作者有話說:
他這麽有錢有權,還不是要入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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