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柔弱的路人甲

第110章

霍霖的動作果斷， 沒有一絲猶豫。

他掌心的溫度很低，泛着淡淡的涼意和寒氣，不過握着柳青栀手的力道也非常有力。

兩人的掌心貼合， 骨節分明的手指緊扣在一起，透着一種自然而然的， 旁人無法去插足的氛圍。

柳青栀并沒有收回手，也沒有多說什麽，而是仍由霍霖這麽一直拉着他， 然後走到登記伴侶的窗口前。

抛開其他不談， 這西城基地的管理，在某些方面， 确實很有規範，雖然整個基地城主張以強者為尊， 不過依舊延續了一些末世爆發之前的管理制度和模式。

就像這所謂的伴侶注冊登記。

明明是在末世下最無用的登記程序之一， 它卻又的的确确存在于這個基地。

趙嘉言看着霍霖拉着柳青栀站到了登記窗口前，胸口酸酸的，有一種無處宣洩的悶堵。

雖然早就知道栀哥和霖哥在末世前就是名副其實的夫夫關系，但知道歸知道，因為無論是柳青栀還是霍霖， 都沒有特意去強調過這件事，所以他潛意識裏也刻意忽略了這個事實。

眼下， 柳青栀和霍霖并排站在窗口前， 即使從背影來看， 兩人都那麽搭， 視覺上的和諧感如此明顯， 這讓趙嘉言有一種自己被排除在外的失落。

有點煩。

趙嘉言垂下眼，抓了抓微卷的頭發， 不想再去關注窗口那邊。

齊芷和齊堯這對雙胞胎姐弟互相看了眼對方，随後又同時收回視線，将目光轉向了柳青栀和霍霖以及趙嘉言這三人身上。

齊芷看了看霍霖，又看了看柳青栀，最後又看了看趙嘉言，挑了挑眉，好像看出了點什麽。

三個人的故事，總有一個人是多餘的。

事實上，她一開始提出的建議也只是随口說說，沒想到那個子最高的男人，還真就拉着那個測試結果為普通人的幸存者去做伴侶登記。

就從對方那果斷的選擇和執行的速度，說這兩人之間沒有點什麽都不信。

齊芷目光閃了閃，盯着柳青栀的背影多看了幾秒，沒想到這個身形羸弱，長得一張路人臉，實力甚至連最低階的覺醒者都不是的普通青年，能被兩個四階異能者喜歡。

這麽一總結下來，還真是讓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思及此，齊芷微微摩挲着自己的下颔，看向柳青栀背影的眼神裏也多了幾分審視，下一秒，半開玩笑般說了一句：“小堯，你說這個叫柳木青的青年會不會有什麽隐藏的身份？”

齊堯聞言，秀挺的眉頭微斂，看了眼窗口上的能力測試儀，沒有正面回答自己姐姐的問題，而是陳述道：“目前為止，能力測試儀還沒有出過錯。”

齊芷收回視線，有些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也對。”

話落，柳青栀和霍霖那邊，已經注冊登記完信息。

不到一分鐘，兩人的手中就各拿到一本封皮底色為純白的小冊子。

小冊子的大小和末世爆發前的結婚證很相似。

區別是末世爆發前的結婚證是紅底，而這個是白底，且白底上還雕刻着愛與美之神阿芙洛狄忒的神話形象。

柳青栀将手中這本小冊子打開，看了眼上面的名字和對應的伴侶名字。

柳木青和予木。

兩個趙嘉言想出的假名以這種方式放在一起，看得柳青栀也難得感覺到幾分微妙。

而比起柳青栀，霍霖的态度就要認真很多。

他的視線停留在伴侶那一欄，像是透過這個假名，将柳青栀的真名代入了進去。

雖然這張由西城基地頒發的結婚證對于他和柳青栀而言，其實是假的。

但是在不知情的人看來，這就是真。

從某種意義上，也是他和柳青栀的一種特殊的關系羁絆。

想到這，霍霖灰色的眼瞳裏閃過一抹很細碎的微光，他将這印着愛之神的結婚證收起，放到了自己的衣服口袋裏。

柳青栀看了他一眼，将自己手裏這本也一并給了霍霖。

霍霖沒說什麽，非常自然的接過，将兩本重疊在一起。

這時，齊芷主動走上前，一雙丹鳳眼在霍霖和柳青栀身上來回轉了一下，然後豔紅的唇角往上一勾，說道：“我帶你們去格雷西牆吧。”

按照這予木和趙彥的異能等級，應該過不了多久，就會被異能團的那位召見。

現在由她和齊堯帶這三人去格雷西牆，說不動驟時還能看看熱鬧。

這麽一想後，齊芷唇角上揚的弧度又擴散了幾分。

她見柳青栀三人都沒有說話，也不覺得尴尬，反而繼續說道：“格雷西牆距離這邊很遠，我和齊堯剛好是開車來的，後座還有三個空位。”

霍霖和趙嘉言依舊沒有回答，而是同時看向了柳青栀。

齊芷的目光便也停留在柳青栀臉上。

果然啊，明明是三人之中最普通的那個，結果看樣子，另外兩位四階異能者卻以這個柳木青為中心。

這支三人組成的拾荒小隊，還真是有趣。

那麽問題來了，這個叫柳木青的青年，到底有什麽特別之處？

柳青栀對上齊芷含笑的眉眼：“那就多謝？”

有免費的車，不坐白不坐。

這是從齊芷齊堯這對雙胞胎姐弟來之後，柳青栀說得第一句話。

第一次聽到柳青栀的聲音，齊芷和齊堯都微微頓了下，有些意外于這樣一個模樣平凡到毫不起眼的人，竟然會有如此抓人耳膜的聲音。

雖然只是極為簡短的四個字，但是從這青年嘴裏說出來，莫名有一種很悅耳動聽的感覺。

所以是因為聲音好聽？

齊芷在心裏分析着，身上的動作卻沒有因為思索而暫停。

她轉身走向門口：“那三位跟我來。”

等齊芷和齊堯帶着柳青栀三人走出測試大廳後，位于A窗口這邊的棕發青年趙彥，才慢慢收回了落到柳青栀身上的視線。

這時，去處理傷口的藍眼黑皮青年也走了回來，他看了眼已經不見柳青栀三人身影的大廳，轉頭看向了趙彥：“那三位走了？”

“嗯，齊芷帶他們去格雷西牆。”

“齊芷？她竟然會主動帶幸存者去暫住區？”藍眼黑皮青年道：“還很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應該是想看熱鬧。”趙彥說完，垂下眼簾，伸手觸碰這測試儀頂部的燈光。

他回想着予木和趙言這兩人将手放在測試儀裏所顯示的兩種結果，又着重回憶着柳木青第一次将手放到測試儀內時，那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爆炸，嘴唇抿着，眼裏浮現出一抹若有所思。

另一邊。

走出測試大廳的柳青栀三人，跟着齊芷和齊堯這對雙胞胎兄妹來到了兩人開來的車前。

是一輛改裝的山地越野。

下方的車輪很高，車的地盤很高。

作為弟弟的齊堯率先打開車門，走到駕駛位将車啓動。

齊芷并沒有立刻走去副駕駛位坐着，而是順手打開後座的車門，回頭示意柳青栀三人上車。

柳青栀也不猶豫不客氣，齊芷将車門打開，他就順勢坐進去。

這輛越野車的內部空間還算寬敞，後座雖然是三位，位置的餘量卻很足。

不過就算作為空間足夠寬敞，柳青栀也不喜歡坐在中間。

所以最後，柳青栀坐在最右側，趙嘉言坐在最左側，中間的位置，坐的是霍霖。

霍霖是三人之中個子最高挑的存在，身形挺拔，寬肩腿長，他這麽坐到正中間之後，看起來倒是顯得有些束手束腳。趙嘉言其實還挺想坐中間，這樣就能挨着柳青栀，但即使霍霖坐起來很逼仄，也沒把這個位置讓出來。

走到副駕駛位坐好的齊芷，目光透過車內的後視鏡，看向了坐在後排的柳青栀三人。

最後将視線重點停留在了柳青栀臉上。

或許是因為車內的光線并不如外面的光線敞亮。

稍顯昏暗的後座，讓柳青栀三人都置身于灰色的陰影中。

齊芷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光線模糊，讓這個柳木青的臉也顯得朦胧，所以她此刻看着這個人，在忽略了對方那張平平無奇的路人臉之後，竟然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一種很奇妙的氛圍感。

好似對方這完全沒有辨識度的五官也在陰影的籠罩下，多了幾分很奇怪的吸引力。

齊芷也說不出具體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就好像對方突然變得好看了很多看多。

這麽一想後，齊芷看向柳青栀的眼神又更深刻、也更專注了些。

事實上，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不知不覺間，她對柳青栀的關注度已經很高出了對一個人初次見面的好奇。

直到坐在駕駛位的齊堯輕聲咳了咳，齊芷的注意力才從柳青栀身上收回。

齊堯嘴唇微抿，先是看了眼即使收回視線卻似乎還在思索什麽的齊芷，又通過後視鏡看了眼一直被自家阿姐用目光審視觀察，卻沒什麽反應的黑發青年。

抛開其他不談。

這個柳木青周身所散發出來的那種松弛感，确實很奇特。

他好似對周圍的一切注視都不在意，又好像将一切都盡收眼底。

這下，不僅僅是齊芷，齊堯也不禁開始疑惑，這個叫柳木青的黑發青年，真的只是普通人那麽簡單嗎？

而且說來都奇怪。

明明這三個人之中，另外兩個才是應該被他們重點觀察的對象，畢竟一個是四階的火系異能者，另一個是四階的金屬系異能者。

但是到目前為止，他和阿姐腦海裏所思索的更多的，竟然是最普通的那個人。

不過思索歸思索，疑惑歸疑惑，齊堯開車的速度一點也沒受到影響。

在即将經過前方的一個轉角之前，他收斂心緒，靈活地打了個方向盤，将越野車平穩轉彎。

柳青栀坐在後座最後側，也沒理會或者說也沒在意這對姐弟落到自己身上的思量眼神，他将身體微微後仰，舒舒服服的靠在靠墊上，并随手将車窗降下了二分之一。

或許是因為這裏是在基地城內部，算是相當安全的區域。

這輛車似乎也只是這對雙胞胎在基地城的時候會開，所以越野車的外部并沒有安裝防護欄，車窗一打開，就是直接與外界的空氣接觸，不會經過防護細網的過濾。

微涼的風從外部吹進來，落到柳青栀臉上的時候，帶來了一種很清爽的感覺。

他們現在還處于約尼牆的F區。

約尼牆是最外圍的牆，這裏的房子都是統一用彩鋼瓦搭建而成。

最高就只有兩層。

一棟房子連着一棟，緊緊挨着，看起來逼仄又擁擠。

路面也不是很寬敞，地上、牆上都有着深淺不一的劃痕，和各種色彩慌亂的塗鴉。

簡單來講，和末世前一些年代久遠的平民窟沒什麽太大的區別。

在約尼牆F區生活的幸存者，幾乎都是沒有覺醒任何異能、身體也沒有得到任何強化的普通人。

柳青栀看到這些人各各都灰頭土臉，一身穿得都很破舊，雖然比那種流浪漢要好一些，但也僅僅只是好一些。

而且這些人裏，老人和小孩居多，很多都是頂着一頭白發，背脊也頗為佝偻，小孩也瘦弱幹癟，像是從垃圾堆裏跑出來餓了很久一樣。

坐在最左側的趙嘉言感嘆了一句：“如果是住在這種地方，還不如繼續在外拾荒。”

副駕駛位的齊芷道：“這些人幾乎沒有自保能力，別說是拾荒，能在外面平安度過一天都是幸運到了極點，在這裏，雖然餓幾天也是常态，但他們至少不用在喪屍的包圍下擔驚受怕。”

趙嘉言沒接話，畢竟以這些人的角度來看，确實是這樣。

不過雖然F去看起來很混亂髒，但等車開到約尼牆的B區的時候，街道周圍的建築就要幹淨和講究許多，即便也是彩鋼瓦搭建的房屋，每一棟房屋之間卻都隔了些距離，不會顯得那麽擁擠。

不僅如此，幸存者的衣着打扮也更整潔很多，衣服即使很陳舊，卻沒有那中縫縫補補、洗了又洗的痕跡。

等抵達約尼牆A區的時候，幾乎就不見什麽老人和小孩了，走在街道上的，大部分都是身強力壯的年輕人。

能住到A區，說明這些人雖然沒有覺醒出異能，也沒有得到強化，但是自身的體格和身體素質都不差。

正在開車的齊堯說道：“放心，你們是四階異能者，格雷西牆的A區的環境絕對會讓你們滿意。”

早在這個予木和趙言的登記信息被确認開始，相關的數據就在第一時間傳到了中心。

最低四階的異能者，還是兩個。

就沖這一點。

這會兒，異能團和軍方團恐怕已經制定好了對這兩位的拉攏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