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霍霖手中的蜂蜜水并沒有被他自己遞過去, 下一秒,湊到柳青栀眼前的是霍霖棱角分明的臉。
柳青栀有些懶洋洋地擡起眼皮,一眼就撞進了霍霖凝視他的瞳孔。
霍霖的眼瞳很淺, 是一種很混沌的灰。
此刻,這雙灰色的虹膜在背光的陰影裏, 變成了深邃的暗色。
柳青栀并沒有喝醉,只是臉頰有些微微發燙,所以自然能從霍霖的眼瞳裏看到倒映出的自己, 也自然能分辨出霍霖眸底深處所隐匿着的晦澀暗湧。
兩人之間的距離隔得很近, 鼻尖與鼻尖之間之差一個拳頭大小。
空氣中,交織着彼此的呼吸, 柳青栀的氣息裏透着微微的酒氣,霍霖的, 也同樣如此。
這種對于雙方來說都算是近在咫尺的對視, 在他和霍霖身上其實已經發生過很多次,柳青栀沒說什麽,只是輕輕笑了下,率先伸出手,去接霍霖手中的蜂蜜水。
只是在他的手指貼到杯壁, 指尖觸碰到霍霖握着杯壁的指節時,霍霖并沒有順勢将水杯轉交給柳青栀。
柳青栀漂亮的眉梢挑了下, 好整以暇的反問了一句:“難道不是給我的嗎?”
說話間, 從他嘴裏呼出來的熱氣彌漫到霍霖的鼻尖, 嘴唇和下颔, 讓霍霖那在背光的陰影中泛着幾分涼涼冷色的肌膚, 也染上了幾分微妙的熱度。
霍霖削薄的唇瓣微抿了一下,他看着柳青栀含笑的眉眼, 回道:“是給你的。”
但是他不想現在就給。
後面這半句霍霖并沒有直接說出來。
出于某種微妙的心裏,他并不想按部就班的,如同往常一樣,将水遞給柳青栀,然後就離開。
他想趁着機會,在做點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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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做點什麽都好。
這麽想着,霍霖看向柳青栀的眼神也更深了一些。
柳青栀自然沒有漏看霍霖虹膜裏的情緒變化。
柳青栀并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少年,相反,他對旁人的情緒感知其實很能分辨。
霍霖此刻的眼神,盡管情緒流露的并不多,一雙很是冷感的眉眼也沉然安靜,然而瞳孔深處卻有一種很隐秘希望得到一點什麽的欲|望。
柳青栀又不傻,當然能感覺出來這份心緒流動。
他貼着杯壁的手并沒有收回,而是就着兩人的指尖相碰握杯的手勢,伸出另一只手,撫上霍霖的臉頰:“你想做什麽?”
柳青栀緩緩問道,聲音很輕,語氣也很輕,有些散漫,又夾雜着幾分很低沉的笑意。
話落之後,他微涼的手指在霍霖的輪廓線條上慢慢摩挲了一下,同樣是很輕的力道,不帶有任何挑逗之色,卻又因為這個動作本身,而平添了幾分別樣的暧|昧之感。
霍霖的面部線條驟然繃緊了幾分。
下颚線也因此變得更深刻了。
柳青栀也不急,眼眸微挑,很耐心地等待着霍霖的回答。
不過霍霖并沒有給出口頭上的回應,而是又往柳青栀這邊貼近了幾分,将自己的鼻尖與柳青栀的鼻尖完全貼到了一起。
柳青栀的鼻尖并不涼,酒精讓他上臉,這份熱度自然也作用到了鼻子。
而霍霖的鼻尖一如既往的微涼。
兩種溫度碰到一起,柳青栀被這份輕微的涼意給冰了一下。
他嘴唇翕動了一下,正準備說點什麽,霍霖的鼻尖就随着他面部的移動而開始往下移動,伴随着呼出來的溫熱氣息,最終,霍霖的雙唇覆蓋到了柳青栀的雙唇上。
兩片柔軟的唇|瓣貼合到一起,霍霖半阖着眼,聞着從柳青栀唇齒間所散發出來的馥郁香息,緩緩咬着柳青栀的下唇|瓣,輕輕厮|磨。
他的動作就像柳青栀剛剛說話那樣輕,盡管瞳孔在背光裏越來越深,嘴上的力道依舊很舒緩,仿佛在借此慢慢感受着這份雙唇相貼的觸動。
由于兩人都喝了酒,淡淡的酒味和彼此的呼吸混合在一起,分清究竟誰是屬于誰。
柳青栀沒有推開霍霖,也沒有主動回應,而是将手從霍霖的側臉移到了霍霖的後發。
他修長白皙的手指沒進霍霖的發絲裏,任由這些發絲在晚風的吹拂下,輕輕掃在他的手指間、手背上。
而另一只手,依舊與霍霖的指尖相貼。
過了好一會兒,柳青栀原本沒進霍霖後腦勺發絲的手開始緩緩往下,最終停在了霍霖的後頸處。
他用指腹在霍霖後頸的皮膚上按壓了一下。
霍霖的身體微微一頓,随後才有些依依不舍地離開了柳青栀的雙唇。
盡管霍霖的親吻并沒有深入,但唇瓣指尖的輕蹭、碾磨,依舊讓柳青栀原本淡色的唇變得有些紅腫起來。
霍霖看着柳青栀的唇被自己吻得如同一朵攪碎了的花瓣沾上露水的樣子,喉嚨又有了幾分幹渴的癢意。
但他到底是克制的,沒有再吻上來。
柳青栀盯着霍霖看了兩秒,随即輕輕笑了下,他很喜歡霍霖這份收斂的分寸感。
平靜中隐匿着熾|熱的瘋狂、掠奪和占|有欲,卻又保持着絕對清醒。
無論什麽情況下,都不會失去真正的理智。
這樣的性格再加上他的外形,組成了柳青栀願意與霍霖親近的模樣。
他很喜歡。
見到柳青栀微微勾起的唇角,霍霖的眼底也柔和出一抹很淺的笑意。
柳青栀沒說什麽,從霍霖手中拿走蜂蜜水。
而這一次,他拿得很輕松。
蜂蜜水已經有些偏涼了,不過這個時候喝,反而剛剛能緩和血液裏的熱意。
柳青栀一口一口喝着,霍霖就在旁邊看着他喝。
喝了三分之一,柳青栀就覺得有些膩了,沒有再繼續喝下去。
這時,霍霖接過柳青栀未喝完的蜂蜜水,然後放在唇邊将剩餘的蜂蜜水喝進胃裏。
随着他的動作,他脖頸上的喉結上下滾動着,在灰色的陰影之下,莫名有幾分性感。
柳青栀擡着眸子,欣賞着這份無形的魅力,等霍霖将蜂蜜水喝完之後,他才收回視線。
當天夜裏,柳青栀并沒有因為喝了酒而影響睡眠。
甚至可以說因為喝了些酒,反而比平時睡得更沉,更香。
第二日,等他醒來的時候,水母居已經離開了甘棠寨,正在趙嘉言的操控下前往陳淼在地圖上标注出的地下實驗室。
這處實驗室距離甘棠寨不算太遠,卻也有一定的距離。
水母居提速到最快,也需要差不多一天一夜的時間。
正常情況下,二十四個小時是能到的。
不過他們并不着急,一路上看到超市或者商場都會進去裏面搜羅一番,一來二去,原本只需要二十多個小時的路程,最後硬生生走了四天左右,才抵達地下室所在的這片區域。
地下室的位置十分隐蔽,是在一處養老院下方。
如果不是陳淼提前标注了詳細位置,柳青栀他們就算抵達這裏,如果不刻意去尋找的話,都可能發現不了在這處養老院的樓棟之下,竟然還隐藏了一間地下室實驗室。
養老院的面積整體不算很大,不過該有的設施倒是一樣沒少。
無論是綠化還是各種布局,都非常有格調。
不難看出來,在末世前,這是一家相當高品質的養老院。
柳青栀三人從水母居下來的時候,率先解決了喪屍,然後沿着中央噴泉一路往裏走,按照陳淼之前給的信息,從一處花園進到了地下一層。
如果說外面的溫度還算正常,那麽當三人踏進地下一層之後,周圍的空氣明顯降了十幾度。
他們走在一條長過道上,頂上是很敞亮的白熾燈,兩側是冰冷的瓷磚,腳下也同樣如此。
三人站在上面,行走間發出的腳步聲明明很輕,然而聲音回蕩在過道上的時候,卻格外明顯。
趙嘉言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往四周看了看,每走一段路,上方就有一個正方形的通風口,一股冷氣從裏面噴出來,讓趙嘉言的皮膚都泛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怪冷的。”
他跟在柳青栀和霍霖身後,一邊往裏走一邊吐槽:“陰森森的,跟走在停屍房一樣。”
柳渝從柳青栀的衣服口袋裏鑽出腦袋:“說的就好像你去過停屍房一樣。”
趙嘉言不跟他扯皮,倒不是不因為不知道怎麽反駁,而是他發現,自己說話的聲音仿佛被無限放大了一樣,還有嗡嗡的回聲,這種感覺很不舒服。
三人往裏走了一分鐘左右,在經過一個拐角之後,遇到了幾個穿着白大褂,腸子都爛在外面的喪屍。
霍霖用金屬刀将這幾個喪屍解決之後,喪屍後面的通道也顯露了出來。
這條通道很亂,也很髒,不僅僅染上了很多灰塵,純白的大理石瓷磚上,還印着深淺不一的劃痕和已經凝固的血液。
一些形狀詭異的器皿和大大小小的試管也落到地上,東一個西一個。
有些試管已經被踩碎了,裏面的帶着顏色的試劑流到地上,如同顏料一般,污漬斑斑。
刺鼻的消毒水味在空氣中彌漫着,夾雜着血腥味和福爾馬林的味道。
再往裏,燈光似乎是壞了,發散出來的照明光明明滅滅,忽明忽暗的閃爍。
柳青栀從空間裏拿出兩個挂脖似手電筒,一個自己用,另一個給了趙嘉言。
至于霍霖,體內那一半已經異變的基因,讓他即使是在完全黑暗的環境下,也能像白日那邊不受任何視線上的阻礙。
雖然柳青栀也不需要手電筒也能感知到周圍的一切動向。
但到底還是有光照着,行動起來會更方便。
趙嘉言打開手機,将陳淼标注的地圖放大看了看,“栀哥、霖哥,穿過這條通道往右走,在倒數第二間實驗室。”
霍霖嗯了一聲,率先邁出了腳步。
他走在最前面,柳青栀跟在他身方,趙嘉言負責墊後。
這其中,又有幾個穿着白大褂的喪屍朝着柳青栀他們撕咬而來,不過最後都被霍霖悄無聲息地解決了。
如果是旁人,走在這種地下實驗室裏,或許會精神緊繃,将這視為一種性命懸在刀尖上的行動。
但對于柳青栀三人來說,并不算什麽危險之地。
三分鐘之後,柳青栀三人來到了倒數第二間實驗室。
這件實驗室很大,牆壁都是透明的,用的高密度玻璃,即使站在外面,都能看清裏面的環境。
不過如今這些玻璃牆壁上,已經沾染了血液和花花綠綠的試劑,這也就是使得柳青栀無法單純從外面看清內部的全貌。
這件實驗室的門被雜碎了,三人沒有任何阻攔地就進到了裏面。
這裏面的味道很濃,消毒水和酒精味比在過道的時候,還要更刺鼻。
櫥櫃裏,地面上,都散落着各種試管和玻璃瓶。
各種設備儀器也都停止了運行,有一兩個顯示屏上,還沾上了蜘蛛網。
趙嘉言撸起袖子:“開幹開幹!”
話落就第一個開始尋找寫着陳博士的盒子。
柳青栀看了眼已經開始行動的趙嘉言,回憶着陳淼的描述。
按照陳淼所說的,是一個銀色的金屬長方形盒子,盒子的閉合處安裝了一個密碼鎖,盒子整體大小只有一張A4紙的二分之一。
這種大小,放在這間雜亂無序的實驗室裏,并不容易被找到。
一是因為實驗室太淩亂,有些櫃子已經坍塌了,設備也東倒西歪,有些還如同垃圾一樣堆到了一起,看起來像一座又一座小山。二是因為這樣的小盒子,柳青栀随便掃了一眼四周,就已經看到了好幾個,單從外形來看,盒子并不特別。
不好找。
雖然再次得出了這個結論,但柳青栀還是開始和霍霖以及趙嘉言一起翻找起來。
然而三人外加一個史萊姆和一個變異體,找了近半個小時,也并沒看到标記着陳博士的盒子。
柳青栀停下動作,看了看幾乎快被翻得底朝天的實驗室:“所以是被人刻意拿走了?”
難道是在陳淼離開這裏之後,有實驗室的其他人或者說就是付容揚本人,将盒子拿走了?
趙嘉言抹了把額頭上的細汗:“很有可能。”
他看向霍霖:“那霖哥,我們還要在其他實驗室再找找嗎?”
趙嘉言能感覺出來,霍霖對于這個叫陳博士的人有些在意。
雖然用的是“有些”,但這樣的副詞放在情感淡薄的霍霖身上,已經算是程度很深的詞。
霍霖靜默了兩秒,像是在思索,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找。”
話落他看向柳青栀,像是怕柳青栀累着了,特意說道:“你去休息,我們來找就可以。”
柳青栀道:“我幫你們看着喪屍。”
他負責解決這些零零碎碎的喪屍,霍霖和趙嘉言帶着史萊姆和柳渝找盒子。
分工明确,這很合理。
柳青栀絕不承認自己是懶。
就這樣,在又過了一個多小時之後,霍霖和趙嘉言将每個實驗室都翻遍了,銀色金屬盒倒是看到了不少,卻依舊沒有找到刻着陳博士這三個字的那個盒子。
不過這一個多小時,也不算是全無收獲。
兩人雖然沒有找到陳博士的盒子,卻找到了一枚印章。
柳青栀看向霍霖手中的印章:“這是什麽?”
說話間,他從霍霖手中接過這枚印章,仔細看了看。
是一枚刻畫着兩把交叉長劍的印章,印章是圓形的,四周一圈刻着很具有中歐風格的邊紋。
霍霖說道:“這是西城基地的标識。”
“西城基地?”柳青栀看了一會兒,就将印章遞回給霍霖:“你的意思是西城基地的人可能來過這處地下實驗室?”
霍霖點頭,頓了下,看了眼手中的印章,又說道:“也不排除,這印章是對方故意留下的。”
這時,站在霍霖身旁的趙嘉言緊跟着解釋道:“栀哥,霖哥懷疑是有人故意引他去西城基地。”
這是一個可能。
柳青栀思忖了兩秒,随即看向霍霖,将選擇抛給他:“那你要去嗎?”
霍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凝視着柳青栀的眼睛,問出了兩個字:“你呢?”
柳青栀微微挑眉,反問道:“你希望我和你一起去嗎?”
霍霖嗯了一聲:“希望。”
柳青栀笑了下:“那就去吧。”
趙嘉言看了看柳青栀,又看了看霍霖:“那我們不是又要和蕭向陽他們碰上了?”
柳青栀開着玩笑:“我以為你會很想他。”
趙嘉言頓時露出一副嫌棄的表情:“怎麽可能!”
說完這話,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一下來了勁:“我還沒有去過任何一個基地城,不知道裏面到底長什麽樣。”他自言自語道:“西城基地的話,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很多像阿爾文那種長相的人。”
柳青栀道:“去看了不就知道了。”
他轉身朝着出口走去:“現在就出發吧。”
也不需要刻意去趕時間,就按照正常的行駛速度,一邊搜羅物資一邊往西城基地這個目的地走。
霍霖看看柳青栀的背影,想到柳青栀的回答,他原本無波無瀾的灰色眸底也柔和出了一抹浮光。
他唇角細不可察地勾了勾,跟上了柳青栀的腳步。
趙嘉言也很快跟上柳青栀和霍霖二人,嘴上還不忘說着:“我們去西城基地,肯定會受到款待。”
畢竟栀哥可是救了整個列車的暗夜屠夫!
柳青栀腳步頓了一下,淡淡說了句:“任何事在未發生之前都不是絕對的。”
時間在流逝,每分每秒都可能會發生巨大的變動,最後到底會不會如趙嘉言所預想的那樣,還說不定。
不過像趙嘉言這樣,凡事往樂觀的方向想,總歸是很不錯的一種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