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甘棠寨的夜晚原本就很幽靜。
只有山上偶爾會傳來幾聲變異體的嘶吼。
如今, 陳淼等人在柳青栀三人的幫助下,用精神異能控制了白額高腳蛛變異體,山上的其他變異體也一并被清理完了, 沒有了這些變異體的攪擾,整個環境就顯得越發靜谧。
不過這種過度安靜的環境氛圍, 并不會讓人覺得沉悶,相反,沒有了變異體入侵村寨的威脅, 寨子裏的幸存者都很享受、也非常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安穩。
臨近飯點的時候, 陳淼和季子晉等人着重像村寨裏的其他幸存者解說了他們這次能成功是因為有柳青栀、霍霖以及趙嘉言三人的協助。
這些村寨裏的幸存者,有一半的人都是心情質樸存善的本地人。末世爆發初期, 他們就一直待在這裏,因為環境險峻, 外面的人或者車輛不好進來, 所以除了零碎幾個變異者,這裏有很長一段時間都算是一片很安全的居住地。
再加上這裏的幸存者原本就不喜歡出去外面,一年四季幾乎都在這片地方生活,因而每家每戶都習慣儲存物資,幸存者們也算啥是不愁吃穿。
直到後面變異者進化成喪屍, 變異體也相繼出現,村寨的日子才變得艱難起來。
但這沒多久, 陳淼就帶着季子晉他們一撥人來了這裏, 村寨裏的本土幸存者, 就又安穩了一段時間, 如今變白額高腳蛛變異體被陳淼成功控制, 以後這個被控制的變異體就成了他們村寨的一大強大戰力,光是這一點, 就足夠讓大夥欣喜不已。
也正是因為如此,幾乎每個幸存者看向柳青栀三人的目光,都透着濃濃的感謝。
晚餐柳青栀是在村寨中心的廣場吃的,幾十個人坐了好幾桌,圍着中間,熱熱鬧鬧。
如果是在變異體沒有被解決之前,作為村寨臨時族長的陳淼是萬萬不敢同意大夥将晚餐擺在這種四面外露的環境。但如今變異體已經得到控制,他讓自己煉制的蠱蟲之王和白額高腳蛛變異體一前一後守在中心圈的兩側,有這兩個威懾力十足的守門神在,用餐的環境足以稱得上安全。
今天的晚餐要比之前每一頓都更為豐富。
此時,剛剛到下午五點半,天還未黑,四周就點起了很漂亮的串燈。
柳青栀主桌,霍霖坐在他的右側,趙嘉言坐在他的左側,在他的對面,坐着陳淼。
這時,坐在柳青栀左側的趙嘉言突然湊過來說了一句:“栀哥,你肯定沒有吃過這種壩壩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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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栀看了他一眼,對上趙嘉言這一副篤定的眼神,挑了挑眉,對此不置可否。
如果是原身,确實是沒有吃過這種壩壩宴。
但柳青栀不是。
這種幾個大圓桌擺放在一處的壩壩宴,柳青栀曾經在其中一個與恐怖農村為主旋律的高危世界中也體會過幾次。不過那會兒因為是在過任務,需要從周圍各種村民NPC的身上找尋出關鍵線索,所以即使吃過幾次這種壩壩宴,他的心思也都在任務上,并沒有真正體會到這種極近随和的熱鬧氛圍。
趙嘉言在柳青栀這邊說完之後,又把視線移向了柳青栀另一側的霍霖:“霖哥肯定也沒吃過。”
霍霖嗯了一聲,沒有否認。
然而趙嘉言在聽到霍霖的回答之後,也不知是突然想到了什麽,頓時來勁了。
他坐直身體,輕輕咳了咳,好似終于有一個地方贏過了霍霖一般,嘴角微微往上一翹,擺出一副很有經驗的樣子,有模有樣的說道:“這種壩壩宴主打的就是兩個字——熱鬧!”
“對!熱鬧!”季子晉抱着兩個裝滿酒的大壇子,一邊往這邊走一邊笑容滿面的附和着趙嘉言。
柳青栀看向他手中的兩個酒壇子。
陳淼說道:“這是自家釀制的酒,味道不淡,不過也絕對不是很辛辣的那種,口感很好,你們應該會喜歡。”
柳青栀點了點頭。
季子晉将其中一壇酒打開,剎那間,醇香四溢的酒液從裏面彌漫出來,很勾人的味蕾。
陳淼看向柳青栀三人:“為了表達感謝,我們想向三位敬酒。”
話音剛落,他笑了下,“用高山流水的方式。”
聽到高山流水這四個字,柳青栀一下就明白了是怎麽個敬酒法。
幾個人站在一側,從高到低拿着碗,往外往裏依次朝前面的人拿着的碗裏倒酒,寓意着從高山深谷傾斜而流的酒。
柳青栀大致想象了一下那種畫面,然後果斷将趙嘉言推了出去:“那你就來代替我和霍霖。”
趙嘉言:“?”
柳青栀拍了拍趙嘉言的肩膀,很貼心的說了句:“不要害羞,盡情喝。”
趙嘉言感受到肩膀上來自自家大佬沉甸甸的“關愛”,又看了看已經站在自己另一側、拿着碗擺好姿勢的季子晉等人,認命似的點了點頭:“.好的栀哥。”
他這話說完之後,柳青栀和霍霖就看到了一場,現場版的高山流水。
村寨裏的其他幸存者見到這一面,也紛紛笑着拍手起哄。
整個環境熱鬧哄哄,充滿着人氣與鮮活。
不再是末世侵襲的那種死氣沉沉。
愉快的情緒是會傳染的,柳青栀并不讨厭現在這種氛圍,難得體驗一次,別有一種很奇特放松的感受,就連霍霖,周身所萦繞出的那種寒氣也被這種歡快的氣氛所包圍,少了讓那個人覺得窒息的壓迫,多了幾分相對柔和的清冷。
趙嘉言喝完一次又一次,再喝完第三次之後,他就開始擺手了:“不行了不行了!嗝——!”
由于一口氣喝了三次,胃裏都是酒,說話間,他還打了個飽嗝,白淨的臉上也彌漫上了紅暈,卷發下的眼睛也帶上了幾分微醺的迷糊。
季子晉像是從趙嘉言這裏找到了可以嘲笑的點一樣,很得意的說道:“啧,你這酒量不行啊。”
趙嘉言沒搭理季子晉,這會兒他的腦袋有些昏沉沉,幹脆頭一低,将額頭直直栽到桌面上,悶着嗓音含含糊糊地說道:“讓我休息會兒。”
季子晉一看,頓時更得意了,這個時候倒是盡顯一個少年該有活潑和意氣風發:“出息。”
柳青栀好整以暇地看了季子晉一眼。
季子晉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一般,俊俏的臉瞬間一紅,然後噌的一下坐到趙嘉言旁邊的位置上,變得乖巧起來。
陳淼笑盈盈地看向季子晉,托着腮很是欣慰的感嘆了一句:“很久沒有看到阿晉這麽有活力的樣子了。”
“停停停,”季子晉急忙伸出雙手比了個暫停的手勢:“這話說得怪怪的,聽得我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
陳淼見狀,又笑了起來。
事實上,何止是季子晉,他也很久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放松了。
而這一切,都是源于柳青栀三人的幫助。
想到這,陳淼也收斂了幾分打趣的笑容,眼神變得認真起來:“雖然已經說了很多次了,但還是要感謝你們。”
季子晉說道:“阿淼別一直感謝感謝,先吃飯啊,有些菜要趁熱吃菜好吃!”
季子晉這話一說完,這桌的其他幾個覺醒者也點頭附和,笑呵呵的說道:“對,先用餐先用餐!”
村寨裏的幸存者們,性情都很單純質樸,喜歡就是喜歡,讨厭就是讨厭。
他們感謝柳青栀、霍霖以及趙嘉言,在今晚,就真的是幫他們當成了家人。
雖然他們沒有和柳青栀三人坐在一桌,注意力卻一直放在他們這邊。
三人的長相都極其優越出挑,特別是柳青栀,他坐在那裏,是一眼就會被注意到存在。
而大部分人的目光在落到他身上之後,就很難再看向其他人。
此刻,時不時有其他桌的幸存者盯着柳青栀看。
這些眼神都是善意的,欣賞的,感激的,包含着欽佩和尊敬。
不過并非所有人的眼神都是這麽清一色的。
其中,就有一位村民,看着柳青栀的時候,臉笑得跟一朵燦爛的花似的。
她盯着柳青栀看了好幾秒,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最後似乎是終于有些坐不住了,一臉笑意地走向柳青栀。
季子晉見狀,心裏頓時咯噔一聲:壞了!
他嘴唇翕動,正要開口攔住這位年過四十、曾經是村寨大媒婆的王姨,結果下一秒,臉上長着些許小雀斑的王姨就已經走到柳青栀的側後方,并且非常有技巧性地将還趴在桌面上躺屍的卷毛趙嘉言擠開,對柳青栀笑眯眯的說道:“小哥,你多大了啊,有沒有想過找一個香香軟軟的女.”
王姨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位于柳青栀另一側的霍霖打斷了:“他有對象。”
霍霖的聲音不算大,然而鋒銳淩厲的氣勢和透着幾分冷感的磁性嗓音,幾乎是在一開口之後,就沒有誰能忽略。
王嫂身體一頓,有些意外地诶了一聲:“有對象了?”
她眨了眨眼睛,盯着柳青栀的側臉看了看,見柳青栀沒有就霍霖的話進行反駁,心裏頓時信了個七八,與此同時,也難得感到有些尴尬。
不禁在心裏暗罵自己一聲,怎麽就改不掉以前那職業病。
她這是好心,但這漂亮孩子有對象,她整這一出豈不是在畫蛇添足。
這麽一想後,王姨正準備道歉,霍霖的聲音又再次傳來——
“嗯,有對象了,和我。”話落,似乎覺得還不太夠,霍霖又補充了一句:“我們是合法的伴侶關系。”
他特意強調了合法這兩個字,雖然過于無瀾的聲音讓這重點聽起來并不是很明顯。
霍霖這話一出口,這下不僅僅是王姨,就連陳淼和季子晉等人都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特別是季子晉,他有些難以置信地看了看說出這話的霍霖,又看了看對霍霖的話持默許态度的柳青栀,吞咽了一下口水,道:“你們是結婚了的?”
霍霖點頭:“結婚好幾年了。”
末世爆發才兩年多,霍霖這話無不在說明他們是在末世前就已經結了婚的關系。
由于太過意外,幾乎所有人都沒有說話。
一時之間,原本還很熱鬧的環境瞬間變得無比安靜。
陳淼雖然看出來了霍霖和柳青栀之間的關系應該不一般,也看出了兩人之間那種區別于其他人的相處氛圍,但是他并沒有往兩人是合法伴侶這方面想。
不過一旦知曉這一點之後,再回憶柳青栀和霍霖之間的相處,似乎一切又有跡可循。
王姨有些讪讪地笑了笑,紅着臉頗為尴尬地離開了。
這會兒醉酒的趙嘉言反倒是慢慢清醒了幾分,不過,也就幾分,他擡起頭,掃了一圈桌面,有些疑糊地說:“怎麽都幹坐着?吃東西啊!吃啊喝啊!嘿嘿嘿!”
說話間,趙嘉言拿起裝酒的碗,又咕嚕咕嚕地往肚子裏灌。
經過趙嘉言這一打岔,飯桌上的那份微妙也淡去了不少,大家也重新開始吃喝。
不過季子晉的眼神,卻是有意無意地往柳青栀和霍霖臉上瞟。
趙嘉言注意到季子晉的眼神,歪着身體,一把橫過季子晉的肩膀:“少年,你的眼神.嗝.眼神很鬼鬼祟祟啊.嗝.”
趙嘉言說一句話能打好幾個飽嗝,從喉嚨裏嗝出來的酒氣難聞得很,熏得季子晉一臉嫌棄的将趙嘉言發燙的臉推開:“走你。”
趙嘉言也不惱,反而是傻呵呵一笑,盯着季子晉看了幾秒,随後哇得一聲,像個樹袋熊一樣将季子晉牢牢抱住,哭哭兮兮地說道:“翠花,翠花,我喜歡你啊,沒有你我可怎麽.”
坐在趙嘉言另一側的柳青栀,默默挪動了一下位置,往霍霖這邊貼近。
說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趙嘉言喝醉的樣子。
有點瘋癫啊。
酒品不太好。
柳青栀在心裏給發酒瘋的小卷毛下了定義,并且又遠離了幾分。
因為是大圓桌,座位與座位之間的距離其實還寬松,不過柳青栀為了避免鼻涕流流的趙嘉言沾染到自己,将自己的座位完全與霍霖的座位貼到了一起。
而這樣的距離,讓他擡手的弧度稍微大一點,手肘就可能會碰到霍霖。
這對于柳青栀來說,多少有些束手束腳,但比起被醉鬼扒拉上,柳青栀更願意像現在這樣不太方便一點。
不過霍霖倒是很喜歡現在這種距離。
他微微側頭,垂下眼眸看向身側的柳青栀,或許是因為視線中的人是柳青栀,所以就連他睫毛落在灰色眼瞳上的弧度,都顯得深邃而平和,不複淩厲和銳冷。
一頓飯吃到尾聲的時候,趙嘉言才終于清新過來。
在從季子晉口中得知自己是如何抱着他哭哭啼啼耍酒瘋的時候,趙嘉言的臉一陣青一陣白。
好在自己沒有對着柳青栀發酒瘋,這讓趙嘉言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隐約的失落。
但他很快就這份矛盾的情緒抛在了腦後,走到陳淼這邊,開始問一些苗疆蠱蟲的事。
他眼睛亮亮地看着陳淼道:“你精神異能挺厲害的,又會煉制蠱蟲,那你們這裏是不是有那種蠱啊.”
說到這最後,趙嘉言的語氣明顯刻意壓低了幾分,他挑了挑眼尾,遞給陳淼一個“兄弟,你懂我意思吧”的眼神。
陳淼不是很懂:“你指的是那種蠱?”
趙嘉言哎喲一聲,繼續給陳淼使眼色:“就是那種蠱,那種蠱啊!”
看着擠眉弄眼就是不說清楚具體是什麽蠱的趙嘉言,陳淼沉默了,并且浮現出一個問號:“?”
趙嘉言翻了個白眼。
柳青栀笑了起來:“他應該是想問你有沒有情蠱。”
趙嘉言用力點頭:“是的,是的,是這個意思!”他直勾勾地盯着陳淼:“所以有沒有這種蠱蟲?”
季子晉嘲笑道:“你電視劇看多了吧,讓人死亡的蠱蟲倒是有,但那中蠱人愛上下蠱者的情蠱根本就不存在好吧!”
趙嘉言頓時失望地垂下頭:“原來沒有啊。”
不過不到兩秒,他又重新振作起來,繼續問道:“那有沒有那種吃了蠱蟲就能讓中蠱者必須吐真言的蠱?”
“真話蠱?”季子晉這次倒沒有立刻否定,而是看向陳淼,似乎對此也有些好奇:“阿淼,有這種蠱嗎?”
陳淼搖頭:“沒有這種真話蠱,不過等我的精神異能再往上升一階,應該可以借由精神異能作為輔助,煉制這種類型的蠱蟲。”
他笑了笑,看向趙嘉言:“感謝你給我提供了一個思路。”
說完這話,他想到了什麽,又問道:“你們明天就準備離開嗎?”
霍霖道:“明天上午。”
陳淼也沒有再挽留,只是主動拿起桌上的碗,“那我祝霍哥你們此行一路順風。”話落他便将碗中的酒液一飲而盡,其他覺醒者見狀,也紛紛學着陳淼的樣子,一口喝完自己面前這碗酒。
柳青栀知道這具身體很容易上臉,所以在喝了一碗之後,就沒有再碰過。
不過即使是這樣,沒多久,他也依舊上了臉。
好在這頓晚餐已經結束,除了又被季子晉灌了酒以至于喝醉的趙嘉言之外,柳青栀和霍霖都回了水母居。
一碗酒不至于讓柳青栀喝醉,他坐在藤椅秋千上,将旁邊的窗戶拉開一半,一邊輕輕晃蕩着秋千一邊垂着微涼的晚風。
霍霖在廚房裏煮了一杯蜂蜜水,走到了柳青栀面前。
不過他并沒有立刻将蜂蜜水遞給柳青栀,而是靜靜地盯着柳青栀看。
水母居裏的燈光很柔和,光暈落到柳青栀臉上的時候,将他染着幾分酒意的散漫眉眼也變得有些暧昧起來。
從窗戶外出來的微風将他的發梢吹動動幾縷,發尾掃在白皙而微微泛紅的眼尾,莫名有幾分朦胧的勾人。
霍霖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再柳青栀開口前,他微微俯下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