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柔弱的路人甲

第93章

柳青栀這樣的回答顯然不可能會讓這些人滿意， 不過他主動開口回答的态度，倒是讓這些人的敵意感少了幾分。

柳青栀三人的穿着打扮，幹淨整潔， 衣着雖然是以輕便簡單為主，但是并沒有什麽防護性。

第一眼看去， 給旁人的感覺，就像是來旅游的人一樣，一點也不像是在喪屍遍地、資源枯竭的末世艱難求存的人。

趙嘉言見那些紅點還落在柳青栀臉上， 于是拔高音量， 按照柳青栀剛才的回答，又對着這些人擴充一句：“都說了我們是好人， 好人的基礎是什麽？是安分守己，不主動惹事， 不争搶他人的物資。”

這下他已經說得夠清楚了吧。

要是這些人還繼續這麽把狙擊槍對準栀哥， 他也沒必要再繼續裝乖順下去。

不能以理服人，那就将他們揍服。

有栀哥和霖哥兜底，趙嘉言對自己能做到這一點還是很有信心。

雖然趙嘉言其實很清楚，在末世，要想活得久， 就必須對其他人保持戒備和敵意，不能輕易相信旁人， 更不能三言兩語就被旁人的言語迷惑。

放松警惕是大忌。

這些人拿槍對着突然踏足村子的他們， 無可厚非。

只是知道歸知道， 理解歸理解。

但人的本質是雙标。

他就是不喜歡這些人對他們的态度。

所以理解他們， 和在說不通之後選擇揍服他們， 這兩者并不沖突。

不過好在，這些持槍者之中， 還是存在很有眼力見的人。

在趙嘉言說完這番話之後，瞭望橋那邊，這些人在短暫地商量了片刻後，就很快做下了決定。

下一秒，柳青栀臉上的紅點全部消失了，霍霖和趙嘉言眉心那個紅點也同樣被持槍者收了回去。

趙嘉言唇角微微往上一勾，略顯乖巧的狗狗眼裏浮現出一抹很陽光的笑容：“這就對了嘛，初次見面，我們大家都友善一點，友善一點。”

趙嘉言的長相本就是那種偏奶狗型的無害型。

微卷的褐色頭發下，面部的棱角并不鋒銳淩厲，反而帶着那麽點恰到好處的圓潤。

這樣的長相，笑起來的時候，就會顯得很溫和，不會讓人感到很強的攻擊性。

這時，剛剛說話的那道略顯青澀的少年音又再一次響起。

語氣裏的狠意雖然是徹底沒了，但是該有的警告一樣沒少——

“既然你們是路過，就趕緊離開這裏。”

在這道少年音說話間，柳青栀注意到瞭望橋的正下方，拱形弧度最明顯的那個位置，豎着一塊牌匾，牌匾上寫着三個點漆的大字，甘棠寨。

字跡清晰，筆鋒淩厲大氣。

但柳青栀記得，地圖上顯示的這個位置，村子或者說是寨子的名字，并不是叫這個。

顯而易見，這是末世之後，才改動的。

柳青栀輕描淡寫道：“我都已經來這裏了，沒理由連村口都沒進，就倒回去。”

如果是他自己不感興趣然後決定離開也就罷了，但被這種以帶着幾分威脅性的勸誡離開，柳青栀可就有點不樂意了。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不想因為這個原因繞遠路。

比起倒回去繞過這座村子，直接穿過這村子明顯會更節省時間。

還有就是他可以因為自己走錯而繞遠路，也可以因為路上被喪屍或者變異體耽擱而繞遠路，但就是不能因為被別人催促他們離開而繞遠路。

這其中的性質在柳青栀看來，很不一樣。

如果史萊姆在這裏，大概會說一句，這不就是純純的逆反心理。

柳青栀大部分時候都很好說話，但有些時候在某一個點上，就是特別的固執。

總而言之，如果在對方沒有說出讓他們趕緊離開這話之前，柳青栀或許對踏足這裏并沒有什麽強烈的渴望，說是可去可不去都不為過，但是在對方特意強調催促他們離開之後，這個地方對于柳青栀來說，倒是非要探探究竟了。

剛剛說話的那個少年音，是很标準的普通話，沒有一點少數民族的口音，一聽就不像是這裏的原住民，至少不是從小就生活在這裏的人，

再加上寨子的名字又被更換過。

誰知道這些人的身份是什麽。

如果他們是憑借着自身的實力，占據了這座村寨，将這座村寨圈分成自己的地盤，那麽同理，既然強者為尊，那麽按照這套邏輯來看，不管民不民主，道不道德，只要實力夠強，其他人也有話語權和争奪權，他們也可以以競争者的身份踏足這裏甚至是争奪這裏。

雖然柳青栀沒有那樣的打算。

但是話糙理不糙。

簡而言之，村口他都沒進，倒回去是不可能倒回去的。

而柳青栀的意思，一向就是趙嘉言的意思。

也一向都是霍霖的意思。

他這話一說出口，等同于是把這件事的态度表明了。

甭管是不是什麽強盜邏輯，反正今天這個村，他們高低要進去看看。

見柳青栀三人态度堅決，瞭望橋上這些持槍的人，也紛紛變了臉色。

原本已經移開的槍口又再次對準了柳青栀他們三人的眉心。

兜兜轉轉，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點。

不過這次，柳青栀沒有再安安靜靜站在原地，任由這些人将槍口對準他，而是身形一動，以肉眼很難捕捉的速度往前移動。

他的動作太快，沒有任何征兆，即使持槍者裏面，有近一半的人都是視覺系覺醒者，所能捕捉到的，也僅僅只是一道極速移動的殘影。

“砰砰砰——！”

十幾發高頻子彈從槍口飛出，穿透空氣，直直朝着柳青栀快如殘影的身形快速射去。

超速飛馳的子彈一般人很難避開，然而這對于柳青栀來說，卻并不是什麽難事，他身形微閃，移動間靈活閃避，前行的速度只增不減，子彈飛來時只微微一個偏頭，就輕而易舉就避開了這些飛射而來的子彈。

最終，在七秒後，柳青栀來到了瞭望橋之上，站在了說話的那道少年音的後方。

穿着作戰服的少年，只覺後頸一涼，半蹲在地上架槍的他，意識到什麽後，瞳孔猛地瑟縮，還沒來得及回頭，一道陰影就從他的背後籠罩而下。下一秒，那道剛剛第一次聽到就覺得極其好聽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這下還警告我們趕緊離開嗎？”

對方說話間，從唇齒裏流轉出來的熱氣萦繞在他的耳邊，而随着這股氣息彌漫而來的，還有他後腦勺被抵着的一道冰冷尖錐。

季子晉的身體驟然一僵，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帽子是什麽時候被揭開的，感覺到後腦勺致命的威脅，他拿槍的手都差點不穩。

而其他人這會兒也反應過來，紛紛調轉方向，将黑漆漆的槍口對準已經來到他們身邊的柳青栀。

柳青栀手裏拿着用冰系異能凝固而成的冰刃，掃了眼這些将槍口對準他的人。

加上這少年，一共是十五個人。

這些人的臉上全部帶着黑色面罩，頭上戴着軍帽，看穿着打扮和體态動作就像是那種接受過嚴格軍事化訓練的人。

而且這些人拿槍的姿勢都格外統一，近乎是一絲不茍的标準。

像是刻在骨子裏所長期養成的習慣。

莫非是軍方的人駐紮在這裏？

不對。

柳青栀很快否定了這種猜測。

這些人的衣服很舊，一看就穿了很久，手腕和膝蓋需要靈活活動的地方，都有非常明顯的磨損痕跡，甚至又好幾人的作戰服上都打了補丁。

這種情況，說是軍方派來駐紮的，倒不說是被抛棄的還更為恰當。

柳青栀在腦子裏想了很多種可能，實際上不過才過了一秒。

他握着冰刃的手往前移動了一寸，穿過發絲，貼到了少年的頭皮。

其他人見狀，呼吸一緊，差點就直接扣下了扳機。

好在理智占據了上風，剛剛他們那一番盡數射空的子彈，足以可見這個人的實力，既然對方能躲開他們的子彈，神不知鬼不覺來到他們身邊，就能在他們的子彈打中他的前一瞬，先一步用冰刃刺穿季子晉的腦袋。

這麽一想後，這些人的心裏也越發緊繃起來。

他們實在是沒有想到，這樣一個看起來柔柔弱弱、好似沒有任何威脅力的人，竟然會如此厲害。

無論是速度，還是反應力，都是他們的十幾倍不止。

明明一開始，他們是将那個臉上有刺青的男人視為了重點戒備對象，而将這個長得比末世前那些明顯還好看的人，視為相對最好對付的存在。

記過沒想到，那個讓臉上有刺青，眼神他們感到背脊發涼的男人沒有任何動作，反倒是這個人出其不意地閃到他們身邊，動作之快，讓他們猝不及防。

其中一個似乎是隊長的單眼皮男人，在斟酌了一番後，率先放下槍。

柳青栀看了他一眼，又掃向跟随這個男人陸續放下槍的其他人，對于這一行為提出了總結：“聰明的舉動。”

畢竟柳青栀也不喜歡剛剛那樣。

整得他跟個邪惡的大反派似的。

明明他只是一個路過這裏，因為好奇而決定多看看的好人。

這時，霍霖和趙嘉言也一前一後來到了瞭望橋。

趙嘉言聳了聳肩，說道：“都說了我們大家都友善一點，你看，你們非不聽，非要先動粗。”

末了，他拍了拍手，又像個和事佬一樣，開始用勸誡的口吻說道：“來，大家和氣一點，都把槍放地上，我們有什麽話都可以好好說。”

在趙嘉言說完這句話之後，這些人紛紛看向那個單眼皮男人。

而這似乎是隊長的人，看了眼柳青栀，又看了眼還被柳青栀抵着頭的季子晉，最後又看向笑得一派和氣的趙嘉言，沉默了兩秒後，對其他人比了個手勢，接着率先将槍放在了地上。

有了這個人的開頭，其他人最終也将槍放在地上。

至于柳青栀，也松開了握着冰刃的手，直起身。

不過那原本抵着這個少年的冰刃刀，并沒有消失或者被移走，而是迅速變形，從冰刃變成了一個像水晶一樣的蝴蝶結，牢牢黏在了少年的後腦勺。

這少年的頭發很粗硬，是半紮的狀态。

這個蝴蝶結覆蓋在上面，倒是顯得相得益彰，有一種略顯滑稽的好看。

柳青栀笑了下，又覆蓋了兩條可以随訪飄動的冰絲。

将這一幕看在眼裏的其他人：“.”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在蝴蝶結出現的這一刻，他們心裏的那種緊繃感，竟然莫名散去了很多。

當事人季子晉只感覺後腦勺的涼意範圍在擴大，雖然沒有了那種死亡的逼近感，但是有一種吹不散的寒氣。

注意到其他同伴那複雜的眼神，季子晉站起身，下意識伸手摸向後腦勺涼意的來源。

在通過手指觸摸出這大概是一個什麽東西後，季子晉臉上一黑，差點沒叫起來：“為什麽要給我戴蝴蝶結！”

他試着将這冰晶結構的蝴蝶結往後一扯，然而不僅沒有将蝴蝶結扯動分毫，反而還把他的頭皮扯痛了，他咬着牙，嘶了一聲，又嘗試幾次無果後，有些暴躁地看向柳青栀：“你故意的是吧！”

柳青栀嗯了一下：“是故意的。”

事實上，季子晉這話也只是下意識的反應，脫口而出的時候其實并沒想太多，而幾乎是在說完之後，他就開始後悔了。

不過好在對方并沒有生氣，不僅如此，還直接就着他的話承認了。

這一來二去，倒是莫名有了幾分閑談打趣的感覺。

柳青栀看向他，好整以暇道：“你要是不喜歡這個蝴蝶結，我也可以給你換其他款式。”

趙嘉言提議道：“蕾絲邊樣式的花苞結應該也不錯。”

他想了想，又接着說：“或者那種很中式的鳳翎羽毛樣式，也很好看。”

柳青栀點頭，若有所思道：“鳳翎羽毛樣式，可以試試。”

說話間，他看向少年的後腦勺，似乎準備付之行動。

而此時此刻，作為當事人的季子晉，已經不知道該用一種怎樣的話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

本該是一場警惕和試探，結果變成了對冰晶頭飾的多種選擇。

所以話題怎麽就莫名其妙發生了偏移？事情也到底是怎麽發展成現在這樣的？

這很難評。

果然還是從這個人開始的吧.

季子晉露出半月眼，看向柳青栀的眼神氛圍微妙而複雜。

柳青栀看他一眼，眼眸微挑，不鹹不淡地問道：“難道你更希望我們三和你們打起來？”

季子晉身體一怔，因為這句話，原本稍微放松下來的精神又瞬間緊繃，他差點就忘記了這人的危險性：“你們究竟是誰？”

趙嘉言回道：“都說了是好人，好人，好人。”

他補充道：“少年，沒必要糾結我們的身份，也別把事情想複雜了，只要你們以看待好人的目光看我們，這樣一來，大家應該能相處得很愉快。”

話落之後，他甚至還走到季子晉身邊，一副哥兩好的樣子，主要擡起肩膀，不顧季子晉在這剎那間的身體緊繃，搭在他身上說道：“我們和和氣氣，少點争鬥。”

季子晉的面容有一瞬間的扭曲，壓抑着那股子憋屈感，頗有些一言難盡道：“你先把手放下來。”

別整得好像跟他很熟似的。

趙嘉言微微一笑，收回手，像是在跟朋友閑聊般，無比自然的問道：“好兄弟，那我們現在能進村了嗎？我們之前遠遠就看到有人家戶的煙囪在冒煙，是在做什麽好吃的嗎？”

季子晉很無語，再次想不明白事情怎麽就發展成了現在這樣子。

而且這個人未免也太自來熟了點。

還有就是，他一開始以為在這三個人之中，是以臉上有刺青的這個男人為主。

結果現在看來，對方沉默少言，這個卷毛又話多無比。

很明顯，是在他後腦勺種冰晶蝴蝶結的人是三人的中心。

想到這，季子晉默默斜眼，往柳青栀身上看了看。

回憶着剛剛這人閃避子彈的速度，和幾乎在瞬息之間出現在他身後的敏捷，季子晉的腦海裏對于這人的實力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認知。

對方是速度型覺醒者和冰系異能者。

實力很強，至少是能輕易将他秒殺的程度。

有這樣的實力，如果真像他們自己所說的那樣，是個好人。

他們這方确實不應該輕舉妄動。

目前來看，只有先多觀察，看看他們到底有什麽目的，是不是真的只是路過想看看這麽簡單。

雖然潛意識裏，季子晉覺得這三人應該沒有說謊的必要，但為了村寨的安全性，他們不得不更警惕一些。

這時，那個單眼皮疑似隊長的男人，對季子晉說道：“阿晉，你帶他們進村，到阿淼家。”

季子晉點頭：“好。”

他看向柳青栀三人：“你們跟我來吧。”

話落之後，他率先從瞭望橋跳下。

趙嘉言緊随其後：“小兄弟，你叫什麽名字？”

季子晉不搭理他。

趙嘉言又繼續說道：“那我幹脆叫你蝴蝶結算了。”

季子晉腳步一頓，回頭看着趙嘉言，一字一句的報出自己的名字：“季子晉。”

趙嘉言點頭，嗯嗯兩聲，表示知道了。

季子晉嘴唇一抿，盯着趙嘉言看。

趙嘉言眨眼：“怎麽了，阿晉兄弟？”

季子晉懶得糾正趙嘉言的稱呼，而是說道：“你還沒告訴我你們的名字。”

說話間，他的視線在柳青栀和霍霖臉上來回看了兩下，最後在柳青栀身上停留了兩秒：“你們的名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