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而無論是暗夜屠夫, 還是暗夜死神,在柳青栀看來無比難聽。不過難聽歸難聽,目前還沒有誰特意将這兩個稱號舞到他面前。
在用水異能将鐮刀上的污漬血跡都清洗幹淨之後, 柳青栀喊了趙嘉言一聲,然後用眼神示意趙嘉言動作迅速一點。
趙嘉言立刻會意, 比了個收到的手勢,開始在每個被砍掉的變異體腦部掏晶核。
已經死掉的變異體,身體的活性也會喪失。
就算死之前, 它們的皮膚外殼有多堅硬, 死之後,也不再如活着時那般刀槍不入。
趙嘉言的速度很快, 一手提着一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籃子,一手握着一把鋒利的撬刀, 動作輕巧熟練。
無論是變異體的晶核, 還是喪屍的晶核,對于異能者來說,都是提升異能等級的重要原料。
這些變異體之中,有五分之四的變異體都是柳青栀解決的,趙嘉言來挖這五分之四的變異體晶核, 無可厚非。
當然,他也只會挖走着五分之四。
沒用多長時間, 趙嘉言的籃子裏就裝上了滿當當的晶核。
柳青栀将這些晶核用異能統一清洗。
做完這些, 便準備收刀回去。
只是還沒邁出腳步, 就被察覺到他想法的霍正喊住了:“你要走了嗎?”
霍正的語氣聽起來很算平靜, 低沉的嗓音順着夜晚濕冷的空氣, 傳到柳青栀的這邊,也傳到其他人的耳膜裏。
他這句話, 本身并沒有什麽特別的親昵感。
聽起來就像是單純的在問柳青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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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或許是因為他是列車這邊,第一個與柳青栀搭上話的人,所以哪怕是最在正常不過的一句詢問,在此刻,在這樣的氛圍下,也顯得兩人仿佛有點什麽不一樣的關系。
柳青栀腳步微頓,看了霍正一眼。
一段時間沒見,他的骨相輪廓更鋒利了,眼神也更加沉冷成熟,黑色的作戰服穿在身上,長身玉立,手中拿着一把染血的長刀,倒是很有一種淩厲逼仄的壓迫感。
這時,蕭向陽、姜郁以及衛子明和衛雯也來到了霍正這邊,四個人的目光齊齊落在柳青栀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有些時間沒見了,此刻四人的心裏,竟然産生了某種生澀的距離感。
明明在此之前他們十分期待與柳青栀再次相遇,也不止一次在心裏設想過與柳青栀再次相見的場景,設想過見到柳青栀之後該如何開口打招呼。
然而現在真正看到柳青栀的時候,四人突然感覺到一種莫名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隐約羞赧。
他們想同柳青栀說說話,又不知道該怎樣開這個頭。就連平日裏最大大咧咧的蕭向陽,都變得有些扭捏起來。
不過四人又不想就此錯過這次機會。
最後,反倒是四人之中唯一的女性衛雯,率先打破了這短暫的沉默:“柳青栀,好久不見。”
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更冷靜,只是字句之間還是夾雜了一絲細微的抖動。
對待女性,柳青栀的耐心向來會多幾分。
他微微擡了擡眼皮,看向似乎有些緊張的衛雯,正準備說話,兩道身影就一前一後來到了他的身邊,是霍霖和趙嘉言。
趙嘉言咦了一下,看着衛雯道:“這也沒過多久吧。”
所以哪裏算什麽好久不見。
一看到趙嘉言,蕭向陽就眉頭一跳,那股子隐藏在心底的嫉妒一下被點燃,順着血管流向了四肢百骸。
這時,四個監管者之中的段溪,突然笑了起來,将被霍正五人奪去注意力的柳青栀拉到他們這邊:“哥哥,原來你真是暗夜屠夫。”
他金發下的眼眸勾起一種很愉快的弧度,語氣親昵的感嘆:“而且你好像比之前更好看了。”
說到這,他的耳根又開始紅了,臉上也浮現出那種故作癡迷的誇張表情:“我更喜歡你了。”
顧臨奕眉頭一皺:“段溪,适可而止。”
段溪卻沒有改口,反而瞥了顧臨奕一眼,滿眼戲谑的調侃:“你被柳青栀救下的那瞬間,是不是心跳都漏了半拍?吶,那種像吊橋效應的刺激感是不是很爽?”
段溪說得口無遮攔,看着顧臨奕越來越黑的臉色,嘴角上翹的弧度也越來越大。
只是還沒等他笑夠,下一秒,驟然出現在眼前的身影就讓他突然笑不出來了。
他的瞳孔瑟縮,呼吸一滞,有些錯愕地看向突然站到自己面前的柳青栀。
此時,兩人面對着面,中間只隔了一個拳頭的距離。
看着近在咫尺的柳青栀,段溪的心髒驟然一緊,整個人瞬間僵硬在原地,有一種既興奮又驚訝的緊張。
柳青栀直視着段溪的眼睛,緩緩說道:“再拿我當調侃別人的工具人,我會讓你的頭嘗嘗被砸到牆上的滋味。”
他的語氣輕淺,帶着那麽點淡淡的警告,說話間的呼吸彌漫在兩人之間,這下是讓段溪的耳根真正紅了。
段溪難得有些無措,他很少或者說幾乎沒有距離柳青栀這麽近過,近到即使在只有燈光明明滅滅的夜色下,都能非常清楚地看到柳青栀根根分明的睫毛,和眼睫下的瞳孔裏,所倒映出的自己。
由于很緊張,連帶着柳青栀的話都沒有聽入腦海,他嘴唇動了動,“我.”
柳青栀卻不想再聽段溪說廢話,他伸出手在段溪的金發上緩緩摩挲了一下,像是對待一個總想找點存在感的不聽話病嬌小狗,有些溫柔又有些冷漠的說:“乖孩子,記住我說的話。”
同樣的話,他不會再說第二次。
之前在列車上的時候,這金發少年就用他對其他人進行過調侃。
他原本是不打算理會,而事實上那會兒也沒有理會。但是眼下,再次碰面之後,這少年又是如此,這就多少有些不知好歹了。
如果不提醒一下,柳青栀覺得這少年可能會有第三次,第四次.
事不過三,這次是警告,下次就不會這麽輕描淡寫了。
他也不介意讓這少年的頭與牆近進行粉碎性的親密接觸。
柳青栀微微垂眸,收回手,“聽懂了嗎?”
段溪的身體莫名抖了一下:“……我知道了。”
他這句話剛說完,就被顧臨奕提擰着後領将距離與柳青栀拉開。
而段溪似乎還沉浸在柳青栀的話語中,不知道正想着什麽,竟然出出奇配合的任由顧臨奕拉走。
西城基地的監管者阿爾文,将這一切看在眼裏,輕輕笑了笑,翡翠綠的眼眸裏倒映出柳青栀的模樣,語氣低沉溫和的說道:“柳青栀,你救了列車,我們非常感謝。”
他沒有稱呼柳青栀為暗夜屠夫,敏銳的洞察力讓他推測出柳青栀并非有意隐藏身份,而僅僅是因為不喜歡暗夜屠夫這樣的稱呼。
柳青栀沒說話,他對于這樣的寒暄沒有任何興趣,也不在意。
站在柳青栀右側的趙嘉言說道:“你們确實該好好感謝栀哥。”
雖說他們最初并不是為了救人,而是為了跟蹤那個類似大王烏賊的變異體。但是到後面,如果不是栀哥及時出手,這輛列車上的幸存者可能會少一半,反正無論怎樣,都不會有像現在這麽幸運,除了體力和異能過度消耗的覺醒者和異能者,其餘的,沒有一人受傷。
說柳青栀是這些幸存者的救命恩人,确實不為過。
北城基地城的監管者秦铮盯着趙嘉言看了兩秒,又看向柳青栀和一言未發的霍霖,最後将視線定格到柳青栀身上,輕輕推了推臉上的金絲眼框:“救命之恩,确實該傾力相報。”
話落他與阿爾文交換了一個眼神,緊接着說道:“我會讓人準備好最豐盛的餐食,請三位到雅間用餐。”
趙嘉言輕啧一聲:“現在都快半夜了,誰半夜吃飯呀。”
阿爾文笑了笑:“所以請三位到列車休息。”
趙嘉言挑眉:“原來是打着這個主意呀,”他看向柳青栀:“栀哥,我們今晚要住列車裏嗎?”
“不住。”
“聽到了嗎,我們不住列車。”
趙嘉言眼睛一轉,視線在霍正五人以及四個監管者臉上快速掃過之後,語氣輕快的說:“這樣吧,你們把原本要招待的食材給我們,我們直接打包帶走就可以了。”
他笑盈盈道:“這樣對我們雙方都省事。”
“是個好主意。”柳青栀點頭,給予肯定。
秦铮等人聞言,有些意外地沉默下來。
這顯然不是他們期望的結果。
無論出于什麽原因,他們都希望柳青栀能在列車上多待一些時間。
但現在這樣,面對柳青栀和趙嘉言這對話間的提議,作為被援助的他們,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
看着趙嘉言站在柳青栀身邊,那一張笑得跟狡猾狐貍似的臉,蕭向陽那股子酸溜溜的嫉妒感又從心底彌漫開來。
看出了沒有商量的回轉餘地,四個監管者中最後又阿爾文說道:“既然如此,那請三位先到列車雅間稍等片刻,我讓人去裝納食材。”
他的聲音是很低沉磁性的男聲,說話的語氣帶着點并不明顯的西式口音,平時講話的時候不僅不會讓人覺得不習慣,反而聽起來有一種優雅而富有韻味的感覺。
眼下,當他用這種非常中式古雅的字句和腔調說話時,對比感就明顯起來。
算不上怪異。
不過卻令人印象深刻。
讓人能聽出來一種友善的禮貌。
作為四大基地共同改造的列車,列車上的一些食材可比柳青栀他們在超市裏搜羅出來的那些邊角料要豐富許多,也高檔許多。
只是等幾分鐘的話,就能拿到一筆不錯的物資,柳青栀覺得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一分鐘後。
柳青栀、霍霖以及趙嘉言坐在了列車第三層最豪華的雅間內。
阿爾文手裏拿着一瓶葡萄酒,為柳青栀三人一一倒上醇香四溢的酒液。
在三人面前,還放置了幾個精美的果盤,雖然不是什麽水果之類的,但也絕對是屬于末世中很好的零嘴,是一些保質期很長的堅果。
趙嘉言一點也不客氣,端起葡萄酒一邊喝一邊将這些堅果刷刷刷往嘴裏炫。
不過就這他似乎還覺得不夠過隐,問了句坐在對面的顧臨奕:“有瓜子嗎?”
顧臨奕沒說話,阿爾文笑了下,讓人端上來一盤葵花籽。
由于整個雅間就趙嘉言一個人在吃東西,他嗑瓜子的聲音便顯得格外響亮。
蕭向陽站在霍正斜側,後背靠着牆,雙手抱臂,聽着這咯吱咯吱的磕瓜子音,沒忍住瞪了趙嘉言一眼,暗自腹诽:“吃吃吃,就知道吃。”
趙嘉言就像是知道蕭向陽在想什麽一樣,眼眸一挑,故意慢吞吞拿起一顆瓜子,然後面朝着蕭向陽張開嘴,慢動作的将瓜子吃掉,咔嚓的響聲要多明顯有多明顯,表情也有些欠欠的。
不過趙嘉言這堪稱幼稚的行為也只有蕭向陽被氣到。
其他人都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沒再理會。
柳青栀看了下牆壁上懸挂的複古時鐘,随口問道:“還要等多久。”
這趟列車一直在軌道上移動,雖然移動的速度很慢,但到底也是在往前行駛。
而水母居那邊,只有史萊姆在。
要是列車與水母居距離太遠,他們返回去就需要花費不少時間。
柳青栀不是很想把時間浪費這種無意義的路程中。
段溪雙手撐着臉,直勾勾看着坐在對面的柳青栀:“很快的,哥哥別着急。”
這會兒,他又恢複到了平日裏的狀态,仿佛前一兩分鐘前在列車頂部,面對柳青栀逼近的面容時所驟然産生的緊張和無措都不複存在。
柳青栀眼神淡淡地瞥他一眼,端起杯中的葡萄酒開始喝起來。
這葡萄酒是蒸餾型的,度數比大多數紅酒高很多,不過這樣的度數對于從前較為喜歡喝威士忌的柳青栀來說,也就比碳酸飲料稍微好一點。
只是,柳青栀的靈魂雖然對這酒的耐受度很高,但是這具身體并非如此。最明顯的,就是柳青栀僅僅只喝了幾口,就有些開始上臉了。
柳青栀的皮膚很白,即使這具身體已經足夠健康,皮膚的顏色也依舊是那種看起來有些病弱的蒼白。
一眼看去,就像冰窖裏的細瓷,光滑細膩。
也正是因為這樣,哪怕只是有一點點上臉,紅暈布在臉上的時候,也格外明顯。
雅間裏的燈光落到柳青栀的身上,他繼續喝着酒,微紅的臉頰讓他在光影下,莫名染上了一種很瑰麗的秾豔之色。
這一刻,除了還在對着蕭向陽慢動作嗑瓜子的趙嘉言,其他人的視線都不自覺落在了柳青栀的臉上。
其中就屬剛剛說話的段溪,眼神最為直白。
他依舊保持着雙手撐着臉頰的姿勢,目光一錯不錯地看着柳青栀,眼神裏閃爍着某種誇張的陶醉和欣賞。
霍霖看了眼柳青栀微微泛紅的臉頰,注意到雅間裏的氣氛,下一點,他突然伸出手,将手背往柳青栀的皮膚上輕輕貼了一下。
霍霖這動作做得無比自然,無形之中透着一種很自然平靜的親近。
感覺到臉頰的涼意,柳青栀頓了下,也沒說什麽,只是側頭看了霍霖一眼,就收回了視線。
霍霖見狀,也沒特意解釋什麽,又十分自然地收回手。
顯而易見,兩人似乎都沒覺得這有什麽。
然而其他人看在眼裏,卻是心思各異。
不過經過霍霖的這一舉動,柳青栀臉部的紅暈倒是散去了幾分,這些人也沒有再像剛剛那樣繼續盯着柳青栀看。
只除了段溪。
他好像不知道什麽是收斂一般。
似乎只要沒人說,他就裝作不知道。
一旁的顧臨奕眉頭微皺,将酒瓶往段溪面前挪動,直接擋住段溪的眼睛,阻止他落到柳青栀臉上的直白視線。
段溪有些煩顧臨奕的多管閑事,不過在斜眼看到顧臨奕也似乎因為剛剛看柳青栀而有些不自然的神情之後,微微挑了挑眉,也不知是腦補到了什麽,原本還頗為煩躁的心情瞬間轉晴。
他沒不計較顧臨奕的多管閑事,将面前擋事的酒瓶輕輕挪開後,沖着柳青栀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說道:“哥哥你現在可是徹底出名了,這下列車上所有幸存者都知道你的身份了。”
這話段溪說得一點不假。
列車的顯示屏,讓幸存者們将柳青栀斬殺變異體的經過看得清清楚楚。
整個過程雖然時間很短,柳青栀的身影卻已經牢牢印刻在了他們的心中。
哪怕他們幾乎并沒有捕捉到柳青栀快如殘影的動作,卻能感受到鐮刀劃過空氣時,割出的一道道銳利的肅殺寒光。
此時,列車內的其他地方。
幾乎每個幸存者都在讨論柳青栀,讨論他的長相,讨論他的實力,讨論他動手間的利落和那如同古希臘死神的鐮刀。
這會兒,距離柳青栀将那些變異體解決已經過去了好幾分鐘,但是目睹了全程的這些幸存者們,內心的震動依舊沒有平複的跡象。
特別是一些在暗夜屠夫出現之前,就對這個神秘的強者充滿崇拜和期待的幸存者,在知道暗夜屠夫此刻就在雅間之內後,更是有一種恨不得立刻跑到柳青栀面前,向他好好感謝的沖動。
如果不是因為第三層的雅間,只有四個監管者和幾個高階異能者才能踏足,雅間的門口恐怕已經擠滿了想要見見柳青栀本人的幸存者。
這些人其實想得很簡單,不一定非要跟柳青栀說上話,哪怕只是看一眼柳青栀,他們就已經很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