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在地圖上确定了位置之後, 趙嘉言看向柳青栀:“栀哥,我們現在過去嗎?”
柳青栀想了下,說道:“不着急。”
他原本的打算就是在這片臨海的區域待上一天, 第二天再一邊移動一邊搜尋物資,即使柳渝感知到了空間波動, 他也沒想過因為這幾秒的空間波動而改變原定計劃。
趙嘉言點了點頭,将手機裏的地圖關掉了。
六點左右的時候,整個河州市就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水母居停在了一處沙灘上, 夜晚的海風很清涼, 海浪一波一波的平緩上湧,潔白的浪花卷起了一部分細軟的沙子。
霍霖躺在沙發上, 正閉着眼休息。
或許是因為幾個小時都在清理喪屍,又或許是因為他體內的某種平衡出現了浮動, 所以需要他通過這種方式來适應和調整。
此時, 暖調的柔和光暈打在他的身上,讓他鋒銳骨相裏的那股子冷感都散去了幾分。
柳青栀盯着他看了兩秒,随後将原有的簾幕拉開,借由植物系異能重新用藤絲編制出隐蔽性更好的屏風,徹底将霍霖身處的空間單獨隔絕開。
末了, 他想了想,又在屏風上附着了一層水異能。
不過短短幾十秒的時間, 一個綠蘿與水流組成的牆壁就完美成型了。
既很好的劃分出了空間, 又增加了很強的隔音性。
接着柳青栀又将這處空間的燈關了, 只餘下一盞亮度适宜的床頭燈。
做完這些, 柳青栀才離開了這一處空間, 走向了自己那張專屬藤椅秋千。
剛一坐下,趙嘉言就問道:“栀哥, 霖哥他沒什麽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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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嘉言又不傻,相反,他敏銳性很強,再加上霍霖身上的變化又沒有刻意遮掩過,會發現霍霖與平時相比有些不對勁,實在是在正常不過。
柳青栀回道:“先讓他好好休息。”
話落,柳青栀想到了什麽後,又重新起身,一邊走到一處花盆前一邊對趙嘉言說道:“你幫我拿六顆草莓種子。”
聽到這,趙嘉言瞬間明白了柳青栀的意思,眼睛一亮,有些興奮的說道:“栀哥,是準備嘗試用植物異能催熟種子了?”
柳青栀微微點頭。
以他目前的植物系異能等級,應該能成功。
一分鐘之後。
柳青栀重新坐回到藤椅秋千上,在他的腿上放置着一個底面暫時未開洞的花盆,花瓶裏混合着濕潤的營養土。
柳青栀記得書中一開始就提到過,末世爆發後,莊稼枯萎,陽光不再出現,無論什麽種子撒到土壤裏,都無法生長。
短則十分鐘就會壞死,長則能堅持半天。
但無論是那種情況,最後的結果都是壞死,種子的存活率為零。
即使是用儲存的營養土在溫室裏培育,又模拟出最适宜的太陽光,撒下去的種子依舊無法活過三天。
柳青栀一手扶着花盆的邊緣,另一只手将趙嘉言遞過來的草莓種子放到了這一抔營養土上面。
因為這算是他第一次正式嘗試,所以并沒有追求數量,才只讓趙嘉言拿了六顆這種比較細小的包衣版本的草莓種子。
趙嘉言站在柳青栀旁邊,弓着身,目光一錯不錯地盯着花瓶裏的這六顆種子,“栀哥,需要再用噴壺裝點水噴到種子上面嗎?”
“不用。”柳青栀擡起手,用出植物系異能,只見六縷很細很細的藤絲從柳青栀的指尖流出,分別來到了六顆草莓種子上。
這些藤絲在柳青栀的控制下,就像是有生命般,成為了催動種子生長的養分。
很快,種子開始産生很明顯的變化。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冒出了嫩綠的芽。
葉片是并不算規整的菱形,屬于非常典型的三出複葉。
趙嘉言看直了眼,忍不住伸手去觸碰這些小葉片。
他的動作很輕,感受到葉片上微微濕潤的觸感和很細小稀疏的短茸毛,不知為何,莫名很感動。
雖然末世之後,只需要顧及自己以及在意之人就好,至于旁人的死活,不需要在意,也沒有那麽多餘力去顧及。
但資源如果不能再生,總有一天會徹底枯竭。
就算現在還沒有到那樣的程度。
随着時間的推移,物資只減不增,僅存的幸存者沒有食物,最終也只能餓死。
而現在,植物系異能可以催熟種子,這也就意味着人類可以在保護區裏培育瓜果蔬菜。
想到這,趙嘉言的胸腔裏也不免翻滾出一抹滾燙的熱意。
這時,柳渝也挪動自己的魚尾,站在了柳青栀旁邊。
他的目光落到花盆裏已經發芽的草莓種子上,眼神裏流出一種對新事物的好奇。
這個時候,他看起來倒一點也沒有最初那種透着邪氣的幽深感。
和趙嘉言這麽排排站着,光看表情和專注度,反而很像是什麽都還需要系統學習的小學生。
他回憶着趙嘉言剛剛的動作,也試着伸出手,想摸了摸葉片。
結果才剛剛一擡手,就被趙嘉言拍了一下:“別亂碰!”
柳渝眼神了一冷,有些惱怒地剛想反駁,趙嘉言就緊跟着解釋道:“你也不看看你這爪子,那指甲那麽尖,就算是輕輕碰一下這葉片都得八級傷殘。”
柳渝:“.”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蹼爪,不吱聲了。
他也總不可能為了摸一下這剛發芽的小葉子,就把指甲剪了吧。
像是看出了柳渝內心所想,趙嘉言輕哼哼:“那就老實看着。”
雖然知道趙嘉言說得是事實,但柳渝還是有些兇狠地瞪了這卷毛一眼。
趙嘉言壞,主人好。
主人柳青栀這會兒并沒有在意趙嘉言和柳渝,他在關注這些芽葉的變化。
再确認異能的方向沒問題之後,柳青栀就繼續對其進行異能性的催熟。
漸漸的,三出複葉開始變大,下面的根莖也開始伸長。
幾分鐘之後,就開出了花。
這些花的花蕊是黃色的,花瓣為白色,看起來精致又好看。
趙嘉言将鼻尖湊上去:“有淡淡的香味,好聞。”
柳渝也學着趙嘉言的樣子湊上去聞了聞,随即點頭道:“好聞,喜歡。”
柳青栀笑了下。
花盆裏的草莓花雖然只有幾朵,但是在綠葉中盛開得格外明顯。
他用的是植物系異能對種子進行催熟生長,本質上就與從前那種人工合成的催熟劑不同,不僅不會有任何的危害,還屬于最天然的那一類。
看着這些花,柳青栀的心情也變得很好。
而等他繼續用植物系異能讓這些花開始結果之後,柳青栀眼底的笑容也更濃郁了幾分。
這确實是非常值得高興的一件事,初次嘗試就完美成功。
以後就可以吃到新鮮的水果蔬菜。
趙嘉言也想到了這一點,臉上浮現出驚喜:“太好了!”
又過了幾分鐘,六顆草莓種子在柳青栀的異能控制下,終于長出了又大又紅的草莓。
聞着這獨屬于草莓的清甜香氣,趙嘉言感動得眼淚都快從嘴角流了出來。
他喉結滾動,吞了吞口水,眼珠子都快黏在上面了。
旁邊的柳渝見狀,一臉嫌棄地挪了挪尾巴,離趙嘉言遠了一點。
他是類人魚的變異體,吃的食物是食人魚,對這些人類的食物自然沒有饑餓欲,所以也不明白趙嘉言怎麽會饞成這樣,跟癡漢似的惡心。
這麽想着,他也直接說了出來:“趙嘉言,你表情惡心。”
如果是平時,趙嘉言絕對會怼上一兩句,然後一人一魚開啓新一輪大戰。
但是現在,趙嘉言壓根沒分給人魚變異體一個眼神。
不懂草莓的酸魚,有難了。
柳青栀唇角勾了勾,摘下其中一個草莓,遞給趙嘉言:“嘗嘗?”
趙嘉言沒想到自己竟然是第一個吃的人,有些受寵若驚:“第一個就給我?”
柳青栀沒覺得這是什麽特別的事,只是見他這麽一副嘴唇直抿、垂涎欲滴的樣子,實在是有些過于好笑,于是就順手摘了一個。
而且,這草莓聞起來不錯,不一定吃起來就對味。
有可能沒什麽味道,也有可能很酸。
畢竟這是他第一次試驗。
柳青栀說道:“你現在是試吃員。”
趙嘉言嘴角一翹,接過草莓也沒洗,直接喂進了嘴裏。
然後下一秒,他整個人打了個機靈,整張臉也突然變得扭曲起來。
柳青栀頓了頓,有些不确定的問道:“是太酸了?”
趙嘉言猛點頭,但即使是這樣,他也沒舍得将嘴裏的草莓吐出來,而是吞了下去。
柳青栀将剩下五顆草莓摘出來,随後拿起其中一個草莓,用手撚看一點尖尖喂進嘴裏。
剎那間,酸中帶澀的感覺彌漫上他的舌苔。
柳青栀眉頭一皺,确實很酸。
趙嘉言将這些的草莓用托盤裝起:“可以榨成汁水,多放點冰糖或者蜂蜜就可以了。”
柳青栀點了點頭。
随後将花盆裏的草莓葉清理掉,他又撒了六個種子,開啓了第二輪催熟。
有了第一輪的經驗,這一次,柳青栀将植物系異能控制得更進準,這期間,還結合着水系異能一起用。
最後,種出來的草莓,雖然從外形來看,和第一批草莓沒有什麽區別。
但是吃進嘴裏之後,味道可以說天差地別。
不僅口感非常的細膩多汁,還非常清香鮮甜,酸度控制得剛剛好。
趙嘉言感動極了,咀嚼着口中的草莓,一雙狗狗眼都變得有些濕潤。
從末世爆發開始,他已經兩年多沒有吃過這麽新鮮的水果了。
他眼睛濕漉漉地看向柳青栀:“栀哥,我現在幸福感爆棚。”
一旁的柳渝見趙嘉言差點就一把鼻涕一把淚似的,盯着草莓看了好幾秒:“有這麽好吃嗎?”
趙嘉言不理他,還在回味着口中的酸甜味。
柳渝就把目光轉向柳青栀:“我也想嘗一個。”
柳青栀摘了一個給柳渝。
柳渝将草莓放進嘴裏咀嚼,神情嚴肅而認真,像是在好好感受着這種味道。
等他吃完之後,趙嘉言問他:“怎麽樣怎麽樣?”
“還是食人魚更好吃。”
趙嘉言當即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扔出一句話:“山豬吃不來細糠。”
柳青栀将剩下的草莓摘下,放在一個籃子裏,然後就着上一波的種子開起了第三波。
除此之外,柳青栀在另外四個花盆裏都撒上了草莓種子,每個草莓種子的數量都是之前的兩倍。
不過十五分鐘的時間,籃子裏就裝上了幾十顆鮮紅的草莓。
柳青栀将這些草莓分成了兩份。
一份冰凍着,留着等霍霖醒來吃,另一份,他和趙嘉言吃。
趙嘉言一口一個草莓,臉上眼淚汪汪,嘴裏炫個不停。
三個小時後,臨近晚上十點。
柳渝回到了空間裏,趙嘉言也躺到自己那張沙發上,開始玩着不需要聯網的俄羅斯方塊。
柳青栀看了眼還在閉目休息的霍霖,也沒去打擾,回到了自己房間。
然而又過了一小時。
霍霖突然開始發燒,面部緊繃,仿佛陷入到某種夢魇中,氣息極其不平穩。
因為隔絕霍霖所在空間的牆壁是柳青栀用異能弄出來的,所以他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感知到了霍霖的情況。
他眉心微斂,沒有猶豫,從床上起身後,打開門來到了霍霖這邊。
霍霖的個子高,身形挺拔,他躺的這張沙發,無論是寬度還是長度,都要比趙嘉言睡得那張沙發要大很多。
說是一張單人床也不為過。
此刻,他平躺在沙發上,閉着眼,墨色的發絲垂在臉側,和頭發一般黑的睫毛微微顫動着。
看起來莫名有幾分脆弱之感。
柳青栀走到沙發邊,觀察了片刻,伸出手準備觸碰霍霖的額頭,試試霍霖的體溫。
然而就在他的掌心快貼到霍霖額頭的時候,霍霖突然睜開了雙眼。
這一剎那間,他的眼神極其兇狠,灰色的虹膜沒有焦距,混沌而又幽深。
像感知到有人靠近而本能露出野性和殺意的獸。
充斥着不可控的危險和令人不寒而栗的晦暗。
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周圍的一切都吞噬。
如果是旁人看到這樣的眼神,肯定已經吓得雙腿發軟。
然而柳青栀并沒有什麽表情變化,只是手微微頓了下,喊了一聲他的名字:“霍霖。”
柳青栀的語氣比尋常說話更輕,帶着一點安撫的意味。
也是這喊着霍霖名字的一聲,讓霍霖的眼睛瞬間恢複了聚焦。
緊接着,那雙灰色的眼瞳裏,也非常清晰的倒映出柳青栀的模樣。
柳青栀停下的手繼續移動,在霍霖的視線下,将掌心貼到霍霖的額頭。
掌心所感受到的溫度很高,在發燙。
和霍霖平時的體溫完全就是兩種極端。
這時,趙嘉言也将作為門的簾幕撩開,關切道:“栀哥,霍哥他怎麽了?”
柳青栀收回手,說道:“你幫忙去拿一張退燒貼來。”
柳青栀其實可以用冰異能為霍霖降溫,但是在他的印象中,冰塊不能直接敷額頭,需要用帕子或者布裹着。
與其這樣,還不如直接用退燒貼來得準确。
柳青栀并不是第一次照顧人。
作為一名退役的無限流閑人,他曾經在高危世界做任務的時候,也曾關照過一些懂事的小孩。
無限流玩家不分年齡,不分性別,又是小孩的通關率反而比一些大人更多。
他從不小看小孩子,也和好幾個小孩合作過。
這也是為什麽在遇到那個小男孩童寧之後,柳青栀也幾乎是用的與同齡人說話的态度和語氣。
不過,他雖然以同行隊友的身份照顧過小孩。
卻還是第一次,像現在這樣,僅僅只以柳青栀個人的身份,照顧大人。
在趙嘉言将退燒貼拿來之後,柳青栀撕開最外面的一層包裝袋,十分自然地拂開了霍霖額前的碎發,将退燒貼精準無誤地貼到了霍霖的額頭上。
至于霍霖,他平日裏的話就不是很多。
通常都是比較安靜的那一個。
現在,整個人就更安靜了,一言不發的用那雙灰色的眼睛凝視着柳青栀,看起來莫名有幾分很溫順的乖巧感。
柳青栀對上霍霖的眼睛,緩緩道:“現在好點了嗎?”
霍霖:“嗯。”
他應了一聲,語氣有些啞,比平時說話更低沉。
趙嘉言主動說道:“栀哥要不你去休息,我來照顧霖哥。”
柳青栀原本是打算離開,過一會兒再來看看情況,不過在想到霍霖平日裏對他有應必答的給力态度,以及做的那些可口飯菜之後,就暫時歇了這樣的想法。
他說道:“不用,我在這守着。”
話落之後,他就在沙發旁邊給自己弄了一張藤蔓椅子,直接坐了下來。
趙嘉言見狀也沒有再說什麽,“那我去燒點蜂蜜水,等霖哥想喝的時候你叫我。”
柳青栀嗯了一聲:“去吧。”
等趙嘉言離開後,這一處相對狹窄的空間裏,就只剩下了霍霖和柳青栀。
或許也是因為空間小,牆壁的隔音效果又很強,所以兩人的呼吸聲明明都很輕,卻又格外清晰。
柳青栀的位置是側對着沙發,所以他整個人也是側對着霍霖。
霍霖原本好似平躺的姿勢,現在變成了面朝外側躺。
他擡着眼眸,看着坐在藤椅上的柳青栀。
從他這個角度,能非常清晰的看到柳青栀的側臉輪廓。
無論是秀挺的眉,還是濃長的睫和挺直的鼻梁,又或者是自然閉着的唇角。
每一寸,都在柔和光暈的照射下,映到他的眼中。
但也不知是不是看得久了,思維太過于集中,退燒貼的作用也變得微乎其微。
本來他現在這種情況也不算是發燒。
單純的物理降溫,似乎已經無法再起到緩解的作用。
覺醒與異變的失衡,讓他體內的熱意,開始從皮膚的每個毛孔裏滲出。